心即是法,法即是心!黄檗禅师《传心法要》全文+诠释

#参禅悟道#推荐如是2024-02-11

《传心法要》,乃《黄檗禅师传心法要》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的合编,载于《大正藏》第四十八册。《传心法要》乃黄檗希运禅...
《传心法要》,乃《黄檗禅师传心法要》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的合编,载于《大正藏》第四十八册。《传心法要》乃黄檗希运禅师语录。禅师幼年出家,后四处云游参禅,终于大开圆解,为百丈怀海所印证,然后在黄檗山大弘禅法,其弟子临济义玄禅师创立临济宗,临济禅法后传到日本、高丽、越南等地,今天乃至遍及世界各地,成为禅宗五宗(云门,法眼,沩仰,曹洞,临济)中最兴盛的一枝,素有“临济临天下”之誉;使佛门心法名扬天下、历久不衰,实源为黄檗大师之杰出贡献。唐朝名相裴休对禅师极为敬重,并亲炙教席聆听妙语,经耳濡目染受到无穷教益,后虔敬辑录禅师深邃言教,即今之黄檗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
《黄檗禅师传心法要》,又作《断际禅师传心法要》、或《断际心要》,其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皆为黄檗希运断际禅师所阐示的禅门要谛,二者皆由唐相国裴休居士集录,其内容简捷明了、直指人心,乃禅宗不可多得的经典名著。其中《黄檗传心法要》成书于唐大中年间(公元857年),卷首有裴休居士之序。
据《六祖坛经·付嘱品》记载,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灭度之前,曾经留下预言说:“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交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经后人考证,六祖所说的这两大菩萨,也即《传心法要》的讲述及记录者——黄檗希运禅师与相国裴休居士。《传心法要》一书,实乃直述两大菩萨的内证妙智,泄无上心印于后学。其智慧功德加持不可思议。
见独老人任哲在《达摩大师血脉论序》中说:“又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转使学人惑乱本性,无悟入处;惟有《达摩血脉论》并《黄檗传心法要》二说,最为至论。可以即证自己佛性,使人易晓。比之求师访道、钻寻故纸、坐禅行脚狂费工夫,相去万倍,此非小补。”

《传心法要》作者简介
一、黄檗希运禅师简介:
黄檗希运禅师(?~850),唐代僧。福州闽县人,姓氏不详。幼于洪州黄檗山出家,聪慧利达,学通内外,人称黄檗希运。禅师生就相貌殊异,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倜傥不羁,真大乘之器。后游京师,遇一姥指示,去江西去参马祖道一,因去时马祖已经圆寂,于是转而拜见百丈怀海禅师,见面后立即大开心眼,得百丈所传心印。
一日,怀海禅师对大众说:“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黄檗闻举,不觉吐舌。师曰:“子以后莫承嗣马祖去么?”黄檗闻后说:“不然,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大用,然且不嗣马祖;若嗣马祖,以后丧我儿孙。”怀海禅师赞叹说:“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
黄檗后游天台山,偶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一起同行。因遇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黄檗说:“兄要渡自渡。”彼僧随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而过,随后回顾说:“渡来!渡来!”黄檗说:“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其僧叹说:“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
后沩山问仰山:“马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仰山云:“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者尽是唱道之师。”沩山云:“如是。如是。”
希运后来在洪州高安县鹫峰山建寺弘法,高唱直指单传之心要,一时声誉弥高,四方学子云集,门风盛于江南。时河东节度使裴休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师酷爱旧山,故凡所住山,因以黄檗名之,后人因之称师云“黄檗”。因其禅风干净利落,启发学人时常以打、喝、棒等为方便,后来的临济宗风即渊源于此。
会昌二年(842),裴休在钟陵(今江西省进贤县)为廉镇(即观察使),迎请希运上山安置在钟陵龙兴寺,旦夕问道。大中二年(848),裴休移镇宛陵(安徽省宣城县),又迎请希运至开元寺,常去参问,并记录所说,即为现行的《黄檗希运禅师传心法要》。有《语录》、《传心法要》、《宛陵录》各一卷,广行于世。
黄檗禅师后于大中四年示寂,年寿不详。皇帝加封谥号‘断际禅师’。门下有临济义玄、睦州道纵、顷楚南等十二人,而以义玄最为特出。

二、唐相国裴休居士简介:
裴休居士(797~870),唐代孟州济源(河南济源)人,一作河东闻喜(山西闻喜)人。于长庆年间(812~824)举进士。大中年间(847~859),以兵部侍郎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任宣武军节度使,迁昭义、河东、凤翔、荆南等节度。
裴休宿信佛教,会昌二年(842),于洪州兴龙寺迎请黄檗希运入府署,旦夕问道,大中二年(848)迁往宣州宛陵时,又建精舍请希运居之,朝暮受法。笔记其言,成宛陵集,大行于世。裴休不仅通达禅旨,而且博综教相,诸方禅学咸谓裴相不浪出黄檗之门也。
裴休亦曾与华严宗五祖圭峰宗密禅师常相往来,宗密禅师每著经疏,《禅源诠》、《原人论》及《圆觉经疏注》、《法界观》,裴休皆为之撰序。其所撰圭峰碑云:“休与师于法为昆仲,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
裴休其为人蕴藉,风度闲雅,居官操守严正。能文章,楷书遒媚有法。宣宗曾经称其为‘真儒者’。大中五年二月官户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革除弊害,又定税茶十二法,人以为便。武宣之际,佛教新遭大难,斐休以重臣出而翼护,故不数年间,佛教得复旧观。
裴休自中年后断肉食,斋居焚香诵经,以习歌呗为业。世称‘河东大士’。尝撰《劝发菩提心文》一卷,并辑希运之语录而成《传法心要》一书。又亲书《大藏经》五百函号。卒年七十四。

《传心法要》

唐河东裴休 撰
有大禅师,法讳希运,住洪州高安县黄檗山鹫峰下,乃曹溪六祖之嫡孙,西堂百丈之法侄,独佩最上乘离文字之印,唯传一心,更无别法,心体亦空,万缘俱寂,如大日轮升于虚空中,光明照耀、净无纤埃。证之者,无新旧,无浅深。说之者,不立义解,不立宗主,不开户牖。直下便是,动念即乖,然后为本佛。故其言简,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四方学徒望山而趋,睹相而悟,往来海众常千余人。
吾会昌二年廉于钟陵,自山迎至州,憩龙兴寺,旦夕问道,大中二年廉于宛陵,复去礼迎至所部,安居开元寺,旦夕受法,退而记之,十得一二,佩为心印,不敢发扬。今恐入神精义不闻于未来,遂出之,授门下僧太舟法建,归旧山之广唐寺,问长老法众,与往日常所亲闻,同异何如也?时唐大中十一年十月八日谨记。

《黄 檗 山 传 心 法 要》
师谓休曰:诸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不属有无,不计新旧,非长非短,非大非小,超过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当体便是,动念即乖。犹如虚空,无有边际,不可测度。唯此一心即是佛。佛与众生更无别异。但是众生着相外求,求之转失。使佛觅佛,将心捉心,穷劫尽形终不能得,不知息念忘虑,佛自现前。此心即是佛,佛即是众生。为众生时此心不减,为诸佛时此心不添,乃至六度万行河沙功德,本自具足,不假修添,遇缘即施,缘息即寂。若不决定信此是佛,而欲着相修行以求功用,皆是妄想,与道相乖。此心即是佛,更无别佛,亦无别心。此心明净犹如虚空,无一点相貌,举心动念,即乖法体,即为着相,无始以来无着相佛。修六度万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无始以来无次第佛。但悟一心,更无少法可得,此即真佛。
佛与众生一心无异,犹如虚空无杂无坏,如大日轮照四天下,日升之时明遍天下,虚空不曾明,日没之时暗遍天下,虚空不曾暗。明暗之境自相陵夺,虚空之性廓然不变,佛及众生心亦如此。若观佛作清净、光明、解脱之相,观众生作垢浊、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历河沙劫终不得菩提,为着相故。唯此一心,更无微尘许法可得,即心是佛。
如今学道人,不悟此心体,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着相修行,皆是恶法,非菩提道。“供养十方诸佛,不如供养一个无心道人”,何故?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能所,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趋者不敢入此法,恐落空,无栖泊处,故望崖而退,例皆广求知见,所以求知见者如毛,悟道者如角。
文殊当理,普贤当行,理者真空无碍之理,行者离相无尽之行;观音当大慈,势至当大智,维摩者净名也。净者性也,名者相也,性相不异,故号净名。诸大菩萨所表者,人皆有之,不离一心,悟之即是。今学道人,不向自心中悟,乃于心外着相取境,皆与道背。
恒河沙者,佛说“是沙诸佛、菩萨、释梵诸天步履而过,沙亦不喜;牛羊虫蚁践踏而行,沙亦不怒;珍宝馨香,沙亦不贪;粪尿臭秽,沙亦不恶”。此心即无心之心,离一切相,众生诸佛更无差别。但能无心,便是究竟。
学道人若不直下无心,累劫修行终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系,不得解脱。然证此心有迟疾,有闻法一念便得无心者,有至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乃得无心者,有至十地乃得无心者。长短得无心乃住,更无可修可证,实无所得,真实不虚,一念而得与十地而得者,功用恰齐,更无深浅,只是历劫枉受辛勤耳。造恶造善皆是着相,着相造恶枉受轮回,着相造善枉受劳苦,总不如言下自认取本法。
此法即心,心外无法;此心即法,法外无心。心自无心,亦无无心者。将心无心,心却成有,默契而已,绝诸思议,故曰“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此心是本源清净佛,人皆有之,蠢动含灵与诸佛菩萨,一体不异,只为妄想分别,造种种业果,本佛上实无一物,虚通寂静,明妙安乐而已。深自悟入,直下便是,圆满具足,更无所欠。纵使三胝精进修行,历诸地位,及一念证时,只证元来自佛,向上更不添得一物,却观历劫功用,总是梦中妄为。故如来云:“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若有所得,燃灯佛则不与我授记”。又云:“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菩提”。即此本源清净心,与众生诸佛、世界山河、有相无相、遍十方界,一切平等,无彼我相。此本源清净心,常自圆明遍照,世人不悟,只认见闻觉知为心,为见闻觉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体。但直下无心,本体自现,如大日轮升于虚空,遍照十方更无障碍。故学道人唯认见闻觉知施为动作,空却见闻觉知,即心路绝,无入处。但于见闻觉知处认本心;然本心不属见闻觉知,亦不离见闻觉知,但莫于见闻觉知上起见解,亦莫于见闻觉知上动念,亦莫离见闻觉知觅心,亦莫舍见闻觉知取法,不即不离,不住不着,纵横自在,无非道场。
世人闻道诸佛皆传心法,将谓心上别有一法可证可取,遂将心觅法,不知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不可将心更求于心,历千万劫终无得日,不如当下无心,便是本法。如力士迷额内珠,向外求觅,周行十方终不可得,智者指之,当时自见本珠如故。故学道人迷自本心,不认为佛,遂向外求觅,起功用行,依次第证,历劫勤求永不成道;不如当下无心,决定知一切法本无所有,亦无所得,无依无住,无能无所,不动妄念,便证菩提。及证道时只证本心佛,历劫功用,并是虚修。如力士得珠时,只得本额珠,不关向外求觅之力。故佛言:“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恐人不信,故引五眼所见、五语所言,真实不虚,是第一义谛。
学道人莫疑四大为身,四大无我,我亦无主,故知此身无我亦无主;五阴为心,故知此心无我亦无主。六根、六尘、六识和合生灭亦复如是。十八界既空,一切皆空,唯有本心荡然清净。有识食,有智识,四大之身,饥疮为患,随顺给养,不生贪着,谓之智食;恣情取味,妄生分别,唯求适口,不生厌离,谓之识食。声闻者因声得悟,故谓之声闻,但不了自心,于声教上起解,或因神通,或因瑞相、言语、运动,闻有菩提涅槃、三僧祗劫修成佛道,皆属声闻道,谓之声闻佛。唯直下顿了自心本来是佛,无一法可得,无一行可修,此是无上道,此是真如佛。学道人只怕一念有,即与道隔矣。念念无相、念念无为即是佛,学道人若欲得成佛,一切佛法总不用学,唯学无求无著,无求即心不生,无著则心不灭,不生不灭即是佛。八万四千法门,对八万四千烦恼,只是教化接引门。本无一切法,离即是法,知离者是佛,但离一切烦恼,是无法可得。
学道人,若欲得知要诀,但莫于心上著一物。言佛真法身犹若虚空,此是喻法身即虚空,虚空即法身。常人谓法身遍虚空处、虚空中含容法身,不知法身即虚空,虚空即法身也。若定言有虚空,虚空不是法身,若定言有法身,法身不是虚空。但莫作虚空解,虚空即法身,但莫作法身解,法身即是虚空。虚空与法身无异相,佛与众生无异相,生死与涅槃无异相,烦恼与菩提无异相。离一切相即是佛。
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双忘,乃是真法。忘境犹易,忘心至难;人不敢忘心,恐落空无捞摸处,不知空本无空,唯一真法界耳。此灵觉性,无始以来,与虚空同寿,未曾生未曾灭,未曾有未曾无,未曾秽未曾净,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未曾老,无方所无内外,无数量无形相,无色象无音声,不可觅不可求,不可以智慧识,不可以言语取,不可以境物会,不可以功用到,诸佛菩萨与一切蠢动含灵,同此大涅槃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一念离真,皆为妄想。不可以心更求于心,不可以佛更求于佛,不可以法更求于法。故学道人直下无心,默契而已,拟心即差,以心传心,此为正见。
慎勿向外逐境,认境为心,是认贼为子。为有贪嗔痴,即立戒定慧,本无烦恼,焉有菩提?故祖师云:“佛说一切法,为除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本源清净佛上,更不着一物,譬如虚空,虽以无量珍宝庄严,终不能住。佛性同虚空,以无量功德智慧庄严终不能住,但迷本性,转不见耳。所谓心地法门,万法皆依此心建立,遇境即有,无境即无,不可于净性上转作境解。所言戒定慧、鉴用历历、寂寂惺惺、见闻觉知皆是境上作解,暂为中下根人说即得,若欲亲证,皆不可作如是见解。尽是境法有没处,没于有地,但于一切法不作有无见,即见法也。

九月一日师谓休曰:自达摩大师到中国,唯说一心,唯传一法,以佛传佛,不说余佛,以法传法,不说余法。法即不可说之法,佛即不可取之佛,乃是本源清净心也。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般若为慧,此慧即无相本心也。凡夫不趣道,唯恣六情,乃行六道。学道人一念计生死,即落魔道;一念起诸见,即落外道;见有生,趣其灭,即落声闻道;不见有生,唯见有灭,即落缘觉道。法本不生,今亦无灭,不起二见,不厌不忻,一切诸法唯是一心,然后乃为佛乘也。
凡夫皆逐境生心,心遂忻厌,若欲无境,当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灭。若不忘心而但除境,境不可除,只益纷扰。故万法唯心,心亦不可得,复何求哉?学般若人,不见有一法可得,绝意三乘,唯一真实,不可证得;谓我能证能得,皆增上慢人,法华会上拂衣而去者,皆斯徒也。故佛言“我于菩提实无所得”,默契而已。
凡人临欲终时,但观五蕴皆空,四大无我,真心无相,不去不来,生时性亦不来,死时性亦不去,湛然圆寂,心境一如。但能如是直下顿了,不为三世所拘系,便是出世人也。切不得有分毫趣向,若见善相,诸佛来迎及种种现前,亦无心随去,若见恶相种种现前,亦无心怖畏,但自忘心,同于法界,便得自在,此即是要节也。

十月八日师谓休曰:言化城者,二乘及十地、等觉、妙觉,皆是权立接引之教,并为化城。言宝所者,乃真心本佛自性之宝,此宝不属情量,不可建立,无佛无众生,无能无所,何处有城?若问此既是化城,何处为宝所?宝所不可指,指即有方所,非真实所也,故云在近而已,不可定量言之,但当体会契之即是。
言阐提者,信不具也,一切六道众生乃至二乘,不信有佛果,皆谓之断善根阐提;菩萨者,深信有佛法,不见有大乘小乘,佛与众生同一法性,乃谓之善根阐提。大抵因声教而悟者谓之声闻,观因缘而悟者谓之缘觉。若不向自心中悟,虽至成佛,亦谓之声闻佛。学道人多于教法上悟,不于心法上悟,虽历劫修行,终不是本佛。若不于心悟,乃至于教法上悟,即轻心重教,遂成逐块,忘于本心。故但契本心,不用求法,心即法也。
凡人多为境碍心、事碍理,常欲逃境以安心,屏事以存理,不知乃是心碍境、理碍事。但令心空境自空,但令理寂事自寂,勿倒用心也。
凡人多不肯空心,恐落于空,不知自心本空。愚人除事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事。菩萨心如虚空,一切俱舍,所作福德皆不贪着。然舍有三等:内外身心一切俱舍,犹如虚空无所取着,然后随方应物,能所皆忘,是为大舍;若一边行道布德,一边旋舍,无希望心,是为中舍;若广修众善,有所希望,闻法知空,遂乃不着,是为小舍。大舍如火烛在前,更无迷悟;中舍如火烛在旁,或明或暗;小舍如火烛在后,不见坑阱。故菩萨心如虚空,一切俱舍。过去心不可得,是过去舍;现在心不可得,是现在舍;未来心不可得,是未来舍。所谓三世俱舍。
自如来付法迦叶已来,以心印心,心心不异。印著空即印不成文,印著物即印不成法。故以心印心,心心不异;能印所印,俱难契会,故得者少。然心即无心,得即无得。佛有三身,法身说自性虚通法,报身说一切清净法,化身说六度万行法。法身说法,不可以言语、声音、形相、文字而求,无所说,无所证,自性虚通而已;故曰“无法可说,是名说法”。报身、化身皆随机感现,所说法亦随事、应根以为摄化,皆非真法。故曰“报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所言同是一精明,分为六和合。一精明者,一心也;六和合者,六根也。此六根各与尘合──眼与色合,耳与声合,鼻与香合,舌与味合,身与触合,意与法合,中间生六识,为十八界。若了十八界无所有,束六和合为一精明,一精明者即心也。学道人皆知此,但不能免作一精明六和合解,遂被法缚,不契本心。
如来现世,欲说一乘真法,则众生不信兴谤,没于苦海。若都不说,则堕悭贪,不为众生,溥舍妙道;遂设方便,说有三乘,乘有大小,得有深浅,皆非本法。故云“唯有一乘道,余二则非真”。然终未能显一心法,故召迦叶同法座,别付一心离言说法,此一枝法令别行,若能契悟者,便至佛地矣。

问:如何是道?如何修行?
师云:道是何物?汝欲修行。
问:诸方宗师相承,参禅学道如何?
师云:引接钝根人语,未可依凭。
云:此既是引接钝根人语,未审接上根人复说何法?
师云:若是上根人,何处更就人?觅他自己尚不可得,何况更别有法当情!不见教中云:法法何状?
云:若如此,则都不要求觅也。
师曰:若如此,则省心力。
云:如是则浑成断绝,不可是无也。
师云:阿谁教他无?他是阿谁,你拟觅他?
云:既不许觅,何故又言莫断他?
师云:若不觅即便休,谁教你断?你见目前虚空,作么生断他?
云:此法可得便同虚空否?
师云:虚空早晚向你道,有同有异,我暂如此说,你便向这里生解。
云:应是不与人生解耶?
师云:我不曾障你,要且解属于情,情生则智隔。
云:向这里莫生情是否?
师云:若不生情,阿谁道是?
问:才向和尚处发言,为什么便道话堕?
师云:汝自是不解语人,有什么堕负?
问:向来如许多言说,皆是抵敌语,都未曾有实法指示于人?
师云:实法无颠倒,汝今问处自生颠倒,觅什么实法?
云:既是问处自生颠倒,和尚答处如何?
师云:你且将物照面看,莫管他人。
又云:只如个痴狗相似,见物动处便吠,风吹草木也不别。
又云:我此禅宗,从上相承以来,不曾教人求知求解。只云“学道”,早是接引之词。然道亦不可学,情存学解,却成迷道;道无方所,名大乘心,此心不在内外中间,实无方所;第一不得作知解,只是说汝如今情量尽处为道,情量若尽,心无方所。此道天真,本无名字,只为世人不识,迷在情中,所以诸佛出来说破此事,恐汝诸人不解,权立道名,不可守名而生解。故云“得鱼忘筌”,身心自然达道。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沙门果者,息虑而成,不从学得。汝如今将心求心,傍他家舍,只拟学取,有什么得时?古人心利,才闻一言,便乃绝学,所以唤作“绝学无为闲道人”。今人只欲得多知多解,广求文义,唤作修行,不知多知多解反成壅塞。唯知多与儿酥乳吃,消与不消都总不知,三乘学道人皆是如此,尽名食不消者。所谓知解不消,皆为毒药,尽向生灭中取,真如之中都无此事,故云“我王库内无如是刀”。从前所有一切解处,尽须并却令空,更无分别,即是空如来藏。如来藏者,更无纤尘可有,即是破有法王出现世间,亦云:“我于燃灯佛所,无少法可得”,此语只为空你情量知解。但销熔表里情尽,都无依执,是无事人。三乘教纲,只是应机之药,随宜所说,临时施设,各各不同,但能了知,即不被惑;第一不得于一机一教边守文作解,何以如此?“实无有定法如来所说”,我此宗门不论此事,但知息心即休,更不用思前虑后。

问:从上来皆云“即心是佛”, 未审即那个心是佛?
师云:你有几个心?
云:为复即凡心是佛、即圣心是佛?
师云:你何处有凡圣心耶?
云:即今三乘中说有凡圣,和尚何得言无?
师云:三乘中分明向你道“凡圣心是妄”,你今不解,反执为有,将空作实,岂不是妄?妄,故迷心;汝但除却凡情圣境,心外更无别佛。祖师西来,直指一切人全体是佛,汝今不识,执凡执圣,向外驰骋,还自迷心,所以向汝道即心是佛;一念情生,即堕异趣,无始以来不异今日,无有异法,故名成等正觉。
云:和尚所言即者,是何道理?
师云:觅什么道理?才有道理,便即心异。
云:前言无始以来不异今日,此理如何?
师云:只为觅故,汝自异他。汝若不觅,何处有异?!
云:既是不异,何更用说即?
师云:汝若不认凡圣,阿谁向汝道即?即若不即,心亦不心,可中心、即俱忘,阿你更拟向何处觅去?

问:妄能障自心,未审而今以何遣妄?
师云:起妄遣妄亦成妄。妄本无根,只因分别而有,你但于凡圣两处情尽,自然无妄,更拟若为遣它?都不得有纤毫依执。名“我舍两臂必当作佛”。
云:既无依执,当何相承?
师云:以心传心。
云:若心相传,云何言心亦无?
师云:不得一法,名为传心,若了此心,即是无心无法。
云:若无心无法,云何名传?
师云:汝闻道传心,将谓有所得也?所以祖师云:“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了了无所得,得时不说知。”此事若教汝会,何堪也?!

问:只如目前虚空,可不是境?岂无指境见心乎?
师云:什么心教汝向境上见?设汝见得,只是个照境的心。如人以镜照面,纵然得见眉目分明,元来只是影像,何关汝事?
云:若不因照,何时得见?
师云:若也涉因,常须假物,有什么了时?汝不见他向汝道“撒手似君无一物,徒劳谩说数千般”。
云:他若识了,照亦无物耶?
师云:若是无物,更何用照?你莫开眼寐语去!

上堂云:百种多知,不如无求最第一也,道人是无事人,实无许多般心,亦无道理可说,无事散去!

问:如何是世谛?
师云:说葛藤作什么?!本来清净,何假言说问答。但无一切心,即名无漏智,汝每日行住坐卧一切言语,但莫著有为法,出言瞬目,尽同无漏。如今末法向去,多是学禅道者,皆着一切声色,何不与我心心同虚空去,如枯木石头去,如寒灰死火去,方有少分相应!若不如是,他日尽被阎老子栲你在。
你但离却有、无诸法,心如日轮常在虚空,光明自然不照而照,不是省力的事!到此之时无栖泊处,即是“行诸佛行”,便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此是你清净法身,名为“阿耨菩提”。若不会此意,纵你学得多知、勤修苦行、草衣木食,不识自心,尽名邪行,定作天魔眷属,如此修行当复何益?
志公云,“佛本是心作,那得向文字中求。”饶你学得三贤四果十地满心,也只是在凡圣内坐,不见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势力尽,箭还坠,招得来生不如意,怎似无为实相门,一超直入如来地。”为你不是如此人,须要向古人建化门广学知解,志公云:“不逢出世明师,枉服大乘法药。”
你如今一切时中,行住坐卧,但学无心,久久须实得。为你力量小,不能顿超,但得三年五年或十年,须得个入头处,自然会去。为汝不能如是,须要将心学禅学道,佛法有什么交涉?故云,“如来所说,皆为化人”,如将黄叶为金,止小儿啼,决定不实!若有实得,非我宗门下客,且与你本体有什么交涉?故经云,“实无少法可得,名为阿耨菩提”,若也会得此意,方知佛道魔道俱错,本来清净皎皎地,无方圆、无大小、无长短等相,无漏无为,无迷无悟。“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大千世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一切不如心真实。”法身从古至今,如佛祖一般,何处欠少一毫毛?
既会如是意,大须努力!尽今生去。出息不保入息!

问:六祖不会经书,何得传衣为祖,秀上座是五百人首座,为教授师,讲得三十二本经论,云何不传衣?
师云:为他有心,是有为法,所修所证将为是也,所以五祖付六祖。六祖当时只是默契得,密授如来甚深意,所以付法与他。汝不见道:“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若会此意,方名“出家儿”,方好修行。若不信,云何明上座走来大庾岭头寻六祖,六祖便问:“汝来求何事?为求衣,为求法?”明上座云:“不为衣来,但为法来。”六祖云:“汝且暂时敛念,善恶都莫思量。”明乃禀语。六祖云:“不思善,不思恶,正当与么时,还我明上座父母未生时面目来!”明于言下忽然默契,便礼拜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某甲在五祖会中,枉用三十年功夫,今日方省前非。”六祖云:“如是。”到此之时,方知祖师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在言说。岂不见阿难问迦叶云:“世尊传金褴外,别传何物?”迦叶召阿难,阿难应诺,迦叶云:“倒却门前刹竿着!”此便是祖师之标榜也,甚深!阿难三十年为侍者,只为多闻智慧,被佛诃云:“汝千日学慧,不如一日学道。”若不学道,滴水难消。
问:如何得不落阶级?
师云: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不曾踏着一片地。与么时,无人我等相,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更时时念念不见一切相,莫认前后三际。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安然端坐,任运不拘,方名解脱。努力努力!此门中千人万人,只得三个五个,若不将为事,受殃有日在。故云,“着力今生须了却,谁能累劫受余殃。”


《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

裴相公问师曰:山中四五百人,几人得和尚法?
师云:得法者莫测其数,何故?道在心悟,岂在言说。言说只是化童蒙耳。

问:如何是佛?
师云:即心是佛,无心是道。但无生心动念、有无长短、彼我能所等心,心本是佛,佛本是心,心如虚空,所以云:佛真法身犹若虚空。不用别求,有求皆苦。设使恒河沙劫行六度万行,得佛菩提,亦非究竟。何以故?为属因缘造作故,因缘若尽,还归无常。所以云,“报化非真佛,亦百说法者。”但识自心,无我无人,本来是佛。

问:圣人无心即是佛,凡夫无心,莫沉空寂否?
师云:法无凡圣,亦无沉寂。法本不有,莫作无见;法本不无,莫作有见。有之于无,尽是情见,犹如幻翳。所以云,“见闻如幻翳,知觉乃众生”。祖师门中只论息机忘见,所以忘机则佛道隆,分别则魔军炽。

问:心既本来是佛,还修六度万行否?
师云:悟在于心,非关六度万行。六度万行尽是化门接物度生边事。设使菩提、真如、实际、解脱、法身、直至十地、四果圣位,尽是度门,非关佛心,心即是佛,所以一切诸度门中,佛心第一,但无生死烦恼等心,即不用菩提等法。所以道,“佛说一切法,度我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从佛至祖,并不论别事,唯论一心,亦云“一乘”;所以十方谛求,更无余乘,“此众无枝叶,唯有一真实”,所以此意难信,达摩来此土,至魏梁二国,只有可大师一人密信自心,言下便会即心是佛。身心俱无,是名大道。大道本来平等,所以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心性不异,即性即心,心不异性,名之为祖,所以云,“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问:佛度众生否?
师云:实无众生如来度者,我尚不可得,非我何可得。佛与众生皆不可得。
云:现有三十二相及度众生,何得言无?
师云:“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佛与众生,尽是汝作妄见。只为不识本心,谩作见解,才作佛见,便被佛障;作众生见,被众生障;作凡、作圣、作净、作秽等见,尽成其障。障汝心故,总成轮转,犹如猕猴,放一捉一,无有歇期。一等是学。直须无学、无凡无圣、无净无垢、无大无小、无漏无为,如是一心中,方便勤庄严;听汝学得三乘十二分教,一切见解,总须舍却,所以“除去所有,唯置一床寝疾而卧”,只是不起诸见,无一法可得,不被法障,透脱三界凡圣境域,始得名为出世佛。所以云“稽首如空无所依,出过外道”。心既不异,法亦不异;心既无为,法亦无为。万法尽由心变,所以“我心空故诸法空,千品万类悉皆同”,尽十方空界同一心体,心本不异,法亦不异。只为汝见解不同,所以差别。譬如诸天共宝器食,随其福德饭色有异。十方诸佛实无少法可得,名为阿耨菩提。只是一心,实无异相,亦无光彩,亦无胜负;无胜故无佛相,无负故无众生相。
云:心既无相,岂得全无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化度众生耶?
师云:三十二相属相,“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八十种好属色,“若以色见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

问:佛性与众生性为同为别?
师云:性无同异,若约三乘教,即说有佛性、有众生性,遂有三乘因果,即有同异;若约佛乘及祖师相传,即不说如是事,唯指一心,非同非异,非因非果,所以云,“唯此一乘道,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

问:无边身菩萨为什么不见如来顶相?
师云: 实无可见,何以故?无边身菩萨便是如来,不应更见。
只教你不作佛见、不落佛边;不作众生见、不落众生边;不作有见、不落有边;不作无见、不落无边;不作凡见、不落凡边;不作圣见、不落圣边。但无诸见,即是无边身;若有见处,即名外道。
外道者乐于诸见,菩萨于诸见而不动。如来者即诸法如义。所以云,“弥勒亦如也,众圣贤亦如也”。如即无生,如即无灭,如即无见,如即无闻。如来顶即是圆见,亦无圆见,故不落圆边,所以佛身无为,不堕诸数,权以虚空为喻。圆同太虚,无欠无余。等闲无事,莫强辨他境,辨着便成识。所以云,“圆成沉识海,流转若飘蓬”。只道我知也,学得也,契悟也,解脱也,有道理也,强处即如意,弱处即不如意,似这个见解,有什么用处?我向汝道,等闲无事,莫谩用心,不用求真,唯须息见。所以内见外见俱错,佛道魔道俱恶。所以文殊暂起二见,贬向二铁围山。
文殊即实智,普贤即权智。权实相对治,究竟亦无权实,唯是一心。心且不佛、不众生,无有异见。才有佛见,便作众生见;有见无见、常见断见,便成二铁围山,被见障故。
祖师直指一切众生本心本体本来是佛,不假修成,不属渐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无明;不是暗,故无暗;所以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入我此宗门,切须在意,如此见得,名之为法;见法故,名之为佛;佛法俱无,名之为僧,唤作无为僧;亦名一体三宝。夫求法者,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应无所求。不着佛求,故无佛;不着法求,故无法;不着众求,故无僧。

问:和尚见今说法,何得言无僧亦无法?
师云:汝若见有法可说,即是“以音声求我”。若见有我,即是处所。法亦无法,法即是心。所以祖师云,“付此心法时,法法何曾法,无法无本心,始解心心法”。“实无一法可得,名坐道场”。道场者只是不起诸见,悟法本空,唤作空如来藏。“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若得此中意,逍遥何所论!

问:本来无一物,无物便是否?
师云:无亦不是,菩提无是处,亦无无知解。

问:何者是佛?
师云:汝心是佛,佛即是心,心佛不异,故云“即心即佛”,若离于心,别更无佛。
云:若自心是佛,祖师西来如何传授?
师云:祖师西来,唯传心佛,直指汝等心本来是佛,心心不异,故名为祖,若直下见此意,即顿超三乘一切诸位。本来是佛,不假修成。
云:若如此十方诸佛出世,说于何法?
师云:十方诸佛出世,只共说一心法,所以佛密付与大迦叶。此一心法体,尽虚空遍法界,名为诸佛理。论这个法,岂是汝于言句上解得他?亦不是于一机、一境上见得他,此意唯是默契得。这一门名为无为法门,若欲会得,但知无心、忽悟即得。若用心拟学取,即转远去。若无歧路心、一切取舍心,心如木石,始有学道分。
云:如今现有种种妄念,何以言无?
师云:妄本无体,即是汝心所起。汝若识心是佛,心本无妄,那得起心更认于妄?汝若不生心动念,自然无妄。所以云“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
云:今正妄念起时,佛在何处?
师云:汝今觉妄起时,觉正是佛。可中若无妄念,佛亦无。何以如此?为汝起心作佛见,便谓有佛可成;作众生见,便谓有众生可度。起心动念,总是汝见处;若无一切见,佛有何处所?如文殊才起佛见,便贬向二铁围山。
云:今正悟时,佛在何处?
师云:问从何来?觉从何起?语默动静,一切声色尽是佛事,何处觅佛?不可更头上安头,嘴上加嘴。但莫生异见,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总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来是汝个自己,何处有许多般?心外无法,满目青山。虚空世界,皎皎地无丝发许,与汝作见解,所以一切声色,是佛之慧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为物之故,有其多智。终日说何曾说,终日闻何曾闻,所以释迦四十九年说,未曾说着一字。
云:若如此,何处是菩提?
师云:菩提无是处。佛亦不得菩提,众生亦不失菩提,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求,一切众生即菩提相。
云:如何发菩提心?
师云:菩提无所得,你今但发无所得心,决定不得一法,即菩提心。菩提无住处,是故无有得者,故云,“我于燃灯佛处,无有少法可得,佛即与我授记”。明知一切众生本是菩提,不应更得菩提。你今闻发菩提心,将谓一个心学取佛去?唯拟作佛,任你三胝劫修,亦只得个报化佛,与你本源真性佛有何交涉?故云,“外求有相佛,与汝不相似。”

问:本既是佛,那得更有四生六道种种形貌不同?
师云:诸佛体圆,更无增减,流入六道,处处皆圆,万类之中,个个是佛。譬如一团水银,分散诸处,颗颗皆圆;若不分时,只是一块。此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种种形貌,喻如屋舍,舍驴屋入人屋,舍人身至天身,乃至声闻、缘觉、菩萨、佛屋,皆是汝取舍处,所以有别。本源之性,何得有别?!

问:诸佛如何行大慈悲,为众生说法?
师云:佛慈悲者,无缘故,名大慈悲。慈者,不见有佛可成;悲者,不见有众生可度。其所说法,无说无示。其听法者,无闻无得。譬如幻士为幻人说法。这个法,若为道我从善知识言下领得、会也、悟也;这个慈悲,若为汝起心动念学得他见解,不是自悟本心,究竟无益。

问:何者是精进?
师云:身心不起,是名第一牢强精进。才起心向外求者,名为歌利王爱游猎去。心不外游即是忍辱仙人。身心俱无,即是佛道。

问:若无心行此道,得否?
师云:无心便是行此道,更说什么得与不得,且如瞥起一念便是境。若无一念,便是境忘心自灭,无复可追寻。

问:如何是出三界?
师云:善恶都莫思量,当处便出三界。如来出世,为破三有,若无一切心,三界亦非有。如一微尘破为百分,九十九分是无,一分是有,摩诃衍不能胜出,百分俱无,摩诃衍始能胜出。

上堂云:即心是佛。上至诸佛,下至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同一心体。所以达摩从西天来,唯传一心法,直指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识取自心,见自本性,更莫别求。
云何识自心?即如今言语者,正是汝心。若不言语,又不作用。心体如虚空相似,无有相貌,无有方所,亦不一向是无,有而不可见故。祖师云:“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若不应缘之时,不可言其有无,正应之时亦无踪迹。既知如此,如今但向无中栖泊,即是行诸佛路。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一切众生轮回生死者,意缘走作。心于六道不停,致使受种种苦。净名云:“难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种法制御其心,然后调伏”。所以“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故知一切诸法皆由心造,乃至人、天、地狱、六道、修罗尽由心造。如今但学无心,顿息诸缘,莫生妄想分别,无人无我,无贪嗔,无憎爱,无胜负,但除却如许多种妄想,性自本来清净,即是修行菩提法佛等。若不会此意,纵你广学、勤苦修行、木食草衣,不识自心,皆名邪行!尽作天魔、外道、水、陆诸神。如此修行,当复何益?!志公云,“本体是自心作,那得文字中求?”如今但识自心,息却思维,妄想尘劳自然不生。净名云:“唯置一床,寝疾而卧,心不起也。如人卧疾,攀缘都息,妄想歇灭,即是菩提”。如今若心里纷纷不定,任你学到三乘、四果、十地诸位,合杀只向凡圣中坐。诸行尽归无常,势力皆有尽期。犹如箭射于空,力尽还坠,却归生死轮回。如斯修行,不解佛意,虚受辛苦,岂非大错!
志公云,“未逢出世明师,枉服大乘法药”。如今但一切时中行住坐卧,但学无心,亦无分别,亦无依倚,亦无住著,终日任运腾腾,如痴人相似,世人尽不识你,你亦不用教人识不识,心如顽石头,都无缝罅,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无著,如此始有少分相应。透得三界境过,名为佛出世。不漏心相,名为无漏智。不作人天业,不作地狱业,不起一切心,诸缘尽不生,即此身心是自由人。
不是一向不生,只是随意而生,经云:“菩萨有意生身”是也。忽若未会无心,着相而作者,皆属魔业,乃至作净土佛事,并皆成业,乃名佛障。障汝心故,被因果管束,去住无自由分!
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来所说,皆是化人。犹如黄叶为金,权止小儿啼故。“实无有法,名阿耨菩提”。如今既会此意,何用区区?但随缘消旧业,更莫造新殃,心里明明。所以旧时见解总须舍却,净名云:“除去所有”,法华云:“二十年中常令除粪”,只是除去心中作见解处,又云:“蠲除戏论之粪”。所以如来藏本自空寂,并不停留一法,故经云“诸佛国土亦复皆空”。若言佛道是修学而得,如此见解全无交涉。或作一机一境扬眉动目袛对相当,便道契会也、得证悟禅理也,忽逢一人不解,便道都无所知,对他若得道理,心中便欢喜;若被他折伏不如他,便即心怀惆怅,如此心意学禅,有何交涉?任汝会得少许道理,只得个心所法,禅道总没交涉!所以达摩面壁,都不令人有见处。故云:“忘机是佛道,分别是魔境”。
此性纵汝迷时亦不失,悟时亦不得,天真自性,本无迷悟,尽十方虚空界,元来是我一心体。纵汝动用造作,岂离虚空?虚空本来无大无小、无漏无为、无迷无悟,“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绝纤毫的量,是无依倚、无粘缀,一道清流,是自性无生法忍,何有拟议?真佛无口,不解说法,真听无耳,其谁闻乎?
珍重!

师本是闽中人,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志意冲澹,后游天台,逢一僧如旧识,乃同行,属涧水暴涨,师倚杖而止,其僧率师同过,师云:“请兄先过”。
其僧即浮笠于水上便过。
师云:“我却共过稍子作队,悔不一棒打杀!”

有僧辞归宗,宗云:“往甚处去?” 云:“诸方学五味禅去” 宗云:“诸方有五味禅,我这里只是一味禅。” 云:“如何是一味禅?” 宗便打,僧云:“会也会也。” 宗云:“道!道!” 僧拟开口,宗又打。 其僧后到师处,师问:“什么处来?” 云:“归宗来。” 师云:“归宗有何言句?”僧遂举前话, 师乃上堂举此因缘,云:“马大师出八十四人善知识,问着个个屙漉漉地,只有归宗较些子。”

师在盐官会里,大中帝为沙弥,师于佛殿上礼佛,沙弥云:“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
师云:“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常礼如是事!”
沙弥云:“用礼何为?”
师便掌,沙弥云:“太粗生!”
师云:“这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沙弥便走。
 
师行脚时到南泉,一日斋时,捧钵向南泉位上坐,南泉下来见,便问:“长老什么年中行道?”
师云:“威音王已前。”
南泉云:“犹是王老师儿孙在!”
师便下去。
师一日出次,南泉云:“如许大身材,戴个些子大笠!”
师云:“三千大千世界总在里许!”
南泉云:“王老师尔。”
师戴笠便行。

师一日在茶堂内坐,南泉下来,问:“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
师云:“十二时中不倚一物。”
泉云:“莫便是长老见处么?”
师云:“不敢!”
泉云:“浆水钱且置,草鞋钱叫什么人还?”师便休。
后沩山举此因缘问仰山:“莫是黄檗讲他南泉不得么?”
仰山云:“不然,须知黄檗有陷虎之机。”
沩山云:“子见处得与么长!”

一日普请,泉问:“什么处去?”
师云:“择菜去。”
泉问:“将什么择?”师举起刀子。
泉曰:“只解作宾,不解做主。”师扣三下。
一日五人新到,同时相看,一人不礼拜,以手画一圆相而立。
师云:“还知道好只猎犬么?”
云:“寻羚羊气来。”
师云:“羚羊无气,你向什么处寻?”
云:“寻羚羊踪来。”
师云:“羚羊无踪,你向什么处寻?”
云:“寻羚羊迹来。”
师云:“羚羊无迹,你向什么处寻?”
云:“与么,则死羚羊也。”师便休。
来日升座退,问:“昨日寻羚羊僧出来!”其僧便出。
师云:“老僧昨日后头未有语在,作么生?”其僧无语。
师云:“将谓是本色衲僧,原来只是义学沙门。”
 
师曾散众在洪周开元寺,裴相公一日入寺行次,见壁画,乃问寺主:“这画是什么?”
寺主云:“画高僧。”
相公云:“形影在这里,高僧在什么处?”寺主无对。
相公云:“此间莫有禅僧么?”
寺主云:“有一人。”
相公遂请师相见,乃举前堂话问师。
师召云:“裴休!”休应诺。
师云:“在什么处?”
相公于言下有省,乃再请师开堂。

上堂云:“汝等诸人尽是噇酒糟汉,如此行脚,笑杀他人,总似这么容易,何处更有今日?汝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
时有僧问:“只如诸方见今出世,匡徒领众,为什么却道无禅师?”
师云:“不道无禅,只道无师。”
后沩山举此因缘问仰山云:“意作么生?”
仰山云:“鹅王择乳,素非鸭类。”
沩山云:“此实难辨。”

裴相一日托一尊佛于师前胡跪云:“请师安名。”
师召云:“裴休,”休应诺。
师云:“与汝安名竟。”相公便礼拜。
相公一日上诗一章,师接得便坐却,乃问:“会么?”
相公云:“不会。”
师云:“与么不会,犹较些子。若形纸墨,何有吾宗?”
诗曰:
自从大士传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
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度漳滨,
千徒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
愿欲事师为弟子,不知将法付何人。
师答曰:
心如大海无边际,口吐红莲养病身,
虽有一双无事手,不曾只揖等闲人。

夫学道者,先须屏却杂学诸缘,决定不求,决定不着,闻甚深法,恰似清风届耳,瞥然而过,更不追寻,是为甚深,入如来禅,离生禅想。
从上祖师唯传一心,更无二法。指心是佛,顿超等妙二觉之表,决定不流至第二念,始似入我宗门。如是之法,汝取次人到这里拟作么生学?所以道,拟心时,被拟心魔缚,非拟心时,又被非拟心魔缚,非非拟心时,又被非非拟心魔缚。魔非外来,出自你心,唯有无神通菩萨,足迹不可寻。
若以一切时中,心有常见,即是常见外道;若观一切法空,作空见者,即是断见外道。所以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此犹是对外道邪见人说;若说法身,以为极果,此对三贤十圣人言。故佛断二愚,一者微细所知愚,二者极微细所知愚。佛既如是,更说什么等妙二觉来?所以,一切人但欲向明,不欲向暗,但欲求悟,不受烦恼无明,便道佛是觉,众生是妄。若作如是见解,百劫千生轮回六道,更无断绝。何以故?为谤诸佛本源自性故。它分明向你道:佛且不明,众生且不暗,法无明暗故;佛且不强,众生且不弱,法无强弱故;佛且不智,众生且不愚,法无愚智故。是你出头,总道解禅,开着口便病发,不说本,只说末,不说迷,只说悟,不说体,只说用;总无你话论处。
他一切法且本不有,今亦不无;缘起不有,缘灭不无;本亦不有,本非本故;心亦不心,心非心故;相亦非相,相非相故。所以道:“无法无本心,始解心心法。”
法即非法,非法即法,无法无非法,故是心心法。忽然瞥起一念,了知如幻如化,即流入过去佛。过去佛且不有,未来佛且不无,又且不唤作未来佛;现在念念不住,不唤作现在佛。佛若起时,即不拟它是觉是迷,是善是恶,辄不得执滞他、断绝它。如一念瞥起,千重关锁锁不得,万丈绳索索他不住;既若如是,怎合便拟灭他止他?分明向你道尔焰识,你作么生拟断他?喻如阳焰,你道近,十方世界求不可得;始道远,看时只在目前。你拟趁他,他又转远去;你始避他,他又来逐你。取又不得,舍又不得。既若如此,故知一切法性自尔,即不用愁他虑他。如言前念是凡,后念是圣,如手翻覆一般,此时三乘教之极也。
据我禅宗中,前念且不是凡,后念且不是圣,前念不是佛,后念不是众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声是佛声。举着一理,一切理皆然。见一事,见一切事;见一心,见一切心;见一道,见一切道,一切处无不是道;见一尘,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见一滴水,即见十方世界一切性水。又见一切法,即见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无,不无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既若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之一心;一切微尘国土,不出我之一念。若然,说什么内之与外?如蜜性甜,一切蜜皆然,不可以道这个蜜甜,余的苦也,何处有与么事?所以道,虚空无内外,法性自尔;虚空无中间,法性自尔。故众生即佛,佛即众生,众生与佛,元同一体;生死涅槃,有为无为,元同一体;世间出世间,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无性,亦同一体。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无亦空,尽恒沙世界元是一空。既若如此,何处有佛度众生?何处有众生受佛度?何故如此,万法之性自尔故。
若作自然见,即落自然外道;若作无我、无我所见,落在三贤十圣位中。你如今云何将一尺一寸,便拟量度虚空?他分明向汝道法法不相到,法自寂故,当处自住,当处自真。以身空故名法空,以心空故名性空,心身总空,故名法性空,乃至千途异说,皆不离你之本心。

如今说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二乘菩萨者,皆指叶为黄金,拳掌之说,若也展手之时,一切大众,若天若人,皆见掌中都无一物。所以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本既无物,三际本无所有,故学道人单刀直入,须见这个意始得。故达摩大师从西天来至此土,经多少国土,只觅得可大师一人,密传心印,印你本心,以心印法,以法印心。
心既如此,法亦如此,同真际,等法性,法性空中,谁是授记人?谁是成佛人?谁是得法人?他分明向你道,菩提者不可以身得,身无相故;不可以心得,心无相故;不可以性得,性即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故,不可以佛更得佛,不可以无相更得无相,不可以空更得空,不可以道更得道,本无所得,无得亦不可得。所以道,“无一法可得”,只教你了取本心。当下了时,不得了相,无了无不了相亦不可得。如此之法,得者即得,得者不自觉知,不得者亦不自觉知。如此之法,从上以来,有几人得知!所以道“天下忘己者有几人”。
如今于一机一境一经一教一世一时一名一字六根门前领得,与机关木人何别?忽有一人出来,不于一名一相上作解者,我说此人尽十方世界觅这个人不可得,以无第二人故。继于祖位,亦云“释种”,无杂纯一,故言“王若成佛时,王子亦随出家”。此意大难知!只教你莫觅,觅便失却。如痴人山上叫一声,响从谷出,便走下山趁,及寻觅不得,又叫一声,山上响又应,亦走上山趁。如是千生万劫,只是寻声逐响人,虚生浪死汉。汝若无声即无响。涅槃者,无闻无知无声,绝迹绝踪。若得如是,稍与祖师邻房也。

问:如“王库藏内,都无如是刀”,伏愿诲示?
师云:“王库藏”者,即虚空性也,能摄十方虚空世界,皆总不出你心,亦谓之虚空藏菩萨。你若道是有、是无、非有、非无,总成“羊角”。“羊角”者,即你求觅者也。
问:王库藏中有真刀否?
师云:此亦是“羊角”。
云:若王库藏中本无真刀,何故云“王子持王库中真刀出至异国”?何独言无?
师云:持刀出者,此喻如来使者。你若言王子持王库中真刀出去者,库中应空去也。“本源虚空性,不可被异人将去”是什么语?设你有者,皆名“羊角”。

问:迦叶受佛心印得为传语人否?
师云:是。
云:若是传语人,应不离得“羊角”?
师云:迦叶自领得本心,所以不是“羊角”。若以领得如来本心,见如来意,见如来色相者,即属如来使,为传语人。所以阿难为侍者二十年,但见如来色相,所以被佛诃云“唯观救世者”,不能离得“羊角”。

问:“文殊执剑于瞿昙前”者如何?
师云:“五百菩萨得宿命智,见过去生业障”,“五百”者即你五阴身是,以此见宿命障故,求佛求菩萨涅槃。所以文殊将智解剑,害此有见佛心故。故言你“善害”。
云:何者是“剑”?
师云:解心是剑。
云:解心既是剑,断此有见佛心,只如能断见心何能除得?
师云:还将你无分别智,断此有见分别心。
云:如作有见有求佛心,将无分别智剑断,怎奈有智剑在何?
师云:若无分别智,害有见无见,无分别智亦不可得。
云:不可以智更断智,不可以剑更断剑?
师云:剑自害剑,剑剑相害,即剑亦不可得。智自害智,智智相害,即智亦不可得。母子俱丧,亦复如是。

问:如何是见性?
师云:性即是见,见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见性;闻即是性,不可以性更闻性。只你作性见能闻能见性,便有一异法生。他分明道,所可见者,不可更见你,云何头上更着头?他分明道,如盘中散珠,大者大圆,小者小圆,各各不相知,各各不相碍,起时不言我起,灭时不言我灭。所以四生六道未有不如时。且众生不见佛,佛不见众生;四果不见四向,四向不见四果;三贤十圣不见等妙二觉,等妙二觉不见三贤十圣;乃至水不见火,火不见水;地不见风,风不见地;众生不入法界,佛不出法界。所以法性无去来,无能所见。既如此,因什么道我见我闻?,于善知识处得契悟,善知识与我说法,诸佛出世与众生说法!迦旃延只为以生灭心传实相法,被净名诃责。分明道一切法本来无缚,何用解他!本来不染,何用净他!故云“实相如是”,岂可说乎?汝今只成是非心、染净心,学得一知一解,绕天下行,见人便拟定当取,谁有心眼?谁强谁弱?若也如此,天地悬殊,更说什么见性!

问:既言性即见、见即性,只如性自无障碍、无剂限,云何隔物即不见?又于虚空中,近即见、远即不见者,如何?
师云:此是你妄生异见。若言隔物不见,无物言见,便谓性有隔碍者,全无交涉。性且非见非不见,法亦非见非不见。若见性人,何处不是我之本性?所以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总是我之性净明体。故云“见色便见心”,色心不异故。只为取相作见闻觉知,去却前物始拟得见者,即堕二乘人中依通见解也。虚空中近则见、远则不见,此是外道中收。分明道“非内亦非外,非近亦非远”,近而不可见者,万物之性也,近尚不可见,更道远而不可见,有什么意旨?

问:学人不会,和尚如何指示?
师云:我无一物,从来不曾将一物与人。你无始以来只为被人指示,觅契觅会,此可不是“弟子与师俱陷王难”,你但知一念不受,即是无受身;一念不想,即是无想身;决定不迁流造作,即是无行身;莫思量卜度分别,即是无识身;你如今才别起一念,即入十二因缘,无明缘行亦因亦果,乃至老死亦因亦果。故善财童子一百一十处求善知识,只向十二因缘中求,最后见弥勒,弥勒却指见文殊。文殊者即汝本地无明。若心心别异向外求善知识者,一念才生即灭,才灭又生。所以汝等比丘,亦生、亦老、亦病、亦死,酬因答果已来,即五聚之生灭。五聚者,五阴也。一念不起,即十八界空,即身便是菩提华果,即心便是灵智,亦云灵台;若有所住者,即身为死尸,亦云守死尸鬼。

问:净名默然,文殊赞叹云,“是真入不二法门”,如何?
师云:不二法门,即你本心也,说与不说,即有起灭,无言说时,无所显示,故文殊赞叹。
云:净名不说,声有断灭否?
师云:语即默,默即语,语默不二,故云声之实性亦无断灭,文殊本闻亦无断灭。所以如来常说,未曾有不说时;如来说即是法,法即是说,法说不二故。乃至报化二身、菩萨声闻、山河大地、水鸟树林,一时说法。所以语亦说,默亦说,终日说而未尝说。既若如是,但以默为本。

问:“声闻人藏形于三界,不能藏于菩提者”,如何?
师云:形者质也。声闻人但能断三界见修,已离烦恼,不能藏于菩提,故还被魔王于菩提中捉得。于林中宴坐,还成细微见菩提心也。菩萨人已于三界菩提决定不舍不取,不取故,七大中觅他不得;不舍故,外魔亦觅他不得。汝但拟着一法,印子早成也。印着有,即六道四生文出;印着空,即无相文现;如今但知决定不印一切物,此印为虚空不一不二,空本不空,印本不有。十方虚空世界诸佛出世,如见电光一般;观一切蠢动含灵,如响一般;见十方微尘国土,恰似海中一滴水相似。闻一切甚深法,如幻如化,心心不异,法法不异,乃至千经万论,只为你之一心。若能不取一切相,故言“如是一心中,方便勤庄严”。

问: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如何?
师云:“仙人”者,即是你心。“歌利王”,好求也。不守王位,谓之贪利。如今学人,不积功累德,见者便拟学,与歌利王何别?如见色时,坏却仙人眼;闻声时,坏却仙人耳;乃至觉知时,亦复如是,唤作节节支解。
云:只如仙人忍时,不合更有节节支解,不可一心忍、一心不忍也。
师云:你作无生见、忍辱解、无求解,总是伤损。
云:仙人被割时,还知痛否?又云:此中无受者,是谁受痛?
师云:你既不痛,出头来觅个什么!

问:燃灯佛授记,为在五百岁中、五百岁外?
师云:五百岁中不得授记。所言授记者,你本决定不忘,不失有为,不取菩提,但以了世非世。亦不出五百岁外别得授记,亦不于五百岁中得授记。
云:了世三际相不可得已否?
师云:无一法可得。
云:何故言频经五百世,前后极时长?
师云:五百世长远,当知犹是仙人。故燃灯授记时,实无少法可得。

问:教中云,“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祗获法身”者,如何?
师云:若以三无数劫修行,有所证得者,尽恒沙劫不得。若与一刹那中获得法身,直了见性者,犹是三乘教之极谈也。何以故?以见法身可获故,皆是不了义教中收。

问:见法顿了者,见祖师意否?
师云:祖师心出虚空外。
云:有限剂否?
师云:有、无限剂,此皆数量对待之法。祖师云:且非有限量,非无限量,非非有无限量,以绝对待故。你如今学者,未能出得三乘教外,怎唤作禅师!分明向汝道:一等学禅,莫取次妄生异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行一住一刹那间,念念不异。若不如是,不免轮回。

问:佛身无为,不堕诸教,何故佛身舍利八斛四斗?
师云:你作如是见,只见假舍利,不见真舍利。
云:舍利为是本有,为复功勋?
师云:非是本有,亦非功勋。
云:若非本有,又非功勋,何故如来舍利,唯炼唯精,金骨长存?
师乃诃云:你作如此见解,怎唤作学禅人!你见虚空曾有骨否?诸佛心同太虚,觅什么骨?
云:如今见有舍利,此是何法?
师云:此从你妄想心生,即见舍利。
云:和尚还有舍利否?请将出来看。
师云:真舍利难见。你但以十指撮尽妙高峰为微尘,即见真舍利。

夫参禅学道,须得一切处不生心。只论忘机即佛道隆,分别即魔军盛,毕竟无毛头许少法可得。

问:祖传法付与何人?
师云:无法与人。
云:云何二祖请师安心?
师云:你若道有,二祖即合觅得心。觅心不可得故,所以道“与你安心竟”。若有所得,全归生灭。

问:佛穷得无明否?
师云:无明即是一切诸佛得道之处。所以缘起是道场,所见一尘一色,便合无边理性,举足下足不离道场。道场者,无所得也。我向你道只无所得,名为坐道场。
云:无明者为明为暗?
师云:非明非暗。明暗是代谢之法。无明且不明、亦不暗,不明只是本明,不明不暗。只这一句子,乱却天下人眼。所以道,假使满世间皆如舍利弗,尽思共度量,不能测佛智。其无碍慧出过虚空,无你语论处。释迦量等三千大千世界,忽有一菩萨出来,一跨跨却三千大千世界,不出普贤一毛孔。你如今把什么本领拟学他。

云:既是学不得,为什么道“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如之何?
师云:“归元性无二”者,无明实性,即诸佛性;“方便有多门”者,声闻人见无明生、无明灭;缘觉人但见无明灭,不见无明生,念念证寂灭;诸佛见众生终日生而无生,终日灭而无灭,无生无灭,即大乘果。所以道“果满菩提圆,花开世界起”。举足即佛,下足即众生。诸佛两足尊者,即理足、事足、众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是你如今念念学佛,即嫌着众生,即是谤他十方诸佛。所以佛出世来,执除粪器,蠲除戏论之粪。只教你除却从来学心、见心,除得尽,即不堕戏论,亦云“搬粪出”。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决定不分别佛与众生,一切尽不分别,始得入我曹溪门下。故自古先圣云“少行我法门”,所以无行为我法门。只是一心门,一切人到这里尽不敢入。不道全无,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

师一日上堂。开示大众云:
预前若打不彻,腊月三十夜到来,管取你热乱。有般外道才见人说做工夫,他便冷笑:“犹有这个在。”我且问你:忽然临命终时,你将何抵敌生死?你且思量看,却有个道理,那得天生弥勒自然释迦。有一般闲神野鬼,才见人有些少病,便与他人说:“你只放下着。”及至他有病,又却理会不下,手忙脚乱,争奈你(此时)肉如利刀碎割做,主宰不得。万般事须是闲时办得下,忙时得用,多少省力。休待临渴掘井,做手脚不办,这场狼藉,如何回避前路黑暗,信采胡钻乱撞。苦哉苦哉!平日只学口头三昧,说禅说道,呵佛骂祖,到这里都用不着。平日只管瞒人,怎知道今日自瞒了也。阿鼻地狱中决定放你不得!而今末法将沉,全仗有力量。兄弟家,负荷续佛慧命莫令断绝!今时才有一个半个行脚,只去观山观景,不知光阴能有几何?一息不回便是来生,未知(投生为)什么头面。呜呼!劝你兄弟家,趁色力康健时,讨取个分晓处,不被人瞒底一段大事。这些关[木戾]子,甚是容易,自是你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只管道难了又难好,教你知那得树上自生的木杓,你也须自去做个转变始得。若是个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神,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大口: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到这里说什么阎罗老子,千圣尚不奈你何。不信道直有这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颂曰:尘劳回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讲解篇:
论名诠释:
《黄檗禅师传心法要》,又作《断际禅师传心法要》、或《断际心要》,其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皆为黄檗希运断际禅师所阐示的禅门要谛,二者皆由唐相国裴休居士集录,其内容简捷明了、直指人心,乃禅宗不可多得的经典名著。其中《黄檗传心法要》成书于唐大中年间(公元857年),卷首有裴休居士之序。《传心法要》,乃《黄檗禅师传心法要》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的合编,载于《大正藏》第四十八册。我们目前只是学习《传心法要》。
黄檗希运禅师:
黄檗(?- 855年),别名黄櫱、黄檗希运,号称黄櫱禅师,是唐代靖州鹫峰(今江西省宜丰县黄檗山)大乘佛教高僧。
据现代考证,希运禅师为福建省福清市音西街道狮子头山上的西溪古村落,俗家姓林。
希运少年时出家于福建本乡的黄檗山,之后游方于各地禅林,参谒名师。在京城,得一老妪指点,到奉新百丈山依怀海学法,并得怀海正传。唐开成年间,希运住持江西宜丰鹫峰。鹫峰原为印度僧人取的山名,希运住此峰后,将宜丰鹫峰改名为黄檗山,以纪念少时在福建家乡出家之黄檗山,故此后有“天下两黄檗”之说。苏辙、黄庭坚、王应麟、赵师秀、刘克庄等著名文学家先后来到宜丰黄檗山,并留下了许多诗赞为后世所传诵。
黄檗希运大师,唐代高僧,福州(今福建) 人,幼年时于福州的黄檗山出家,相貌异于常人,额间隆起有如圆珠,身长七尺高,生性淡泊,精通内外诸典。
禅师曾经游学参访天台以及京师。因为马祖大师已经圆寂,便参学于百丈怀海禅师。开悟之后,曾参访过南泉、齐安二位大师,并承续百丈怀海禅师的法脉。唐武宗会昌二年住在江西洪州的龙兴寺,又曾住杭州的海昌院。唐宣宗大中二年,裴休相国因为仰慕师德,在安徽宛陵建立禅院,请禅师住持,院名开元寺,徒众云集。后来又请住江西,因为酷爱故乡的山,于是取名为黄檗山广唐寺。禅师六十六岁便移住龙兴寺,七十二岁再移住开元寺。唐宣宗赐“粗行禅师”,圆寂后谥“断际禅师”。相国裴休辑有《传心法要》、《宛陵录》流行于世。黄檗希运禅师的弟子之中,以临济义玄禅师最为杰出。
齐安禅师:
杭州盐官齐安禅师,唐末海门郡(浙江,一作海汀郡)人,为马祖道一禅师法嗣。齐安禅师俗姓李,名齐安,母亲怀孕时梦日预示吉祥,出生时有神光照室。数年后,有一位异僧登门来见齐安禅师,摩其顶说:“开演无上法,使佛日重光者,岂非汝乎?”师幼年依本郡云琮禅师出家,年满二十岁受具足戒,后随从南岳智严律师习学律仪。元和(806-820)末,师住持杭州盐官镇国海昌院,大扬马祖禅风,故又称“盐官禅师”。
齐安禅师实是唐宗室之后裔,因先人避难迁徙,故生于海门郡,极避世荣,而隐秘其氏族家世。齐安禅师幼年时亟请求出家,但被父母诃责阻止,师对双亲说:「禄利之养,止于亲尔;冥报之利,不其远耶?爵位之荣,止于家尔;济拔之益,不其广耶?」其父母亲听了感到欣悦而顺从其意,于是齐安禅师依从本郡云琮禅师出家。
齐安禅师公案:
曾经有一位法空禅师到来,问齐安禅师经中诸义,齐安禅师一一回答,又对他说:“禅师到来,贫道总未得作主人。”法空禅师说:“请和尚作主人。”齐安禅师说:“日已将晚,且归本位安置,明日再来。”齐安禅师隔日一早,令沙弥去请法空禅师,法空禅师应时前来。齐安禅师呵斥沙弥说:“这沙弥不了事,教去请法空禅师来,何故请来守堂人?”
有一天,齐安禅师对大众说:“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众中无人回答。有人向南泉普愿禅师举此公案。南泉普愿禅师说:“王老师(南泉自称)不打这破鼓。”
有讲经僧人来参谒齐安禅师。齐安禅师问这位僧人:“座主精何事业?”僧人回答:“讲《华严经》。”齐安禅师又问:“有几种法界?”僧人回答:“广说则重重无尽,略说有四种法界。”师竖起拂子,问:“这个是第几种法界?”座主迟疑着思量如何回答。齐安禅师说:“思而知,虑而解,是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
黄檗禅师禅法思想:
黄蘗希运禅师以“般若为本、以空摄有、空有相融”的禅思,大弘禅法。此外黄蘗希运也提倡无心,“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又说:“但能无心,便是究竟”。黄檗希运也认为“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继承了马祖道一“即心即佛”的思想。
据《六祖坛经·付嘱品》记载,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灭度之前,曾经留下预言说:“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交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经后人考证,六祖所说的这两大菩萨,也即《传心法要》的讲述及记录者——黄檗希运禅师与相国裴休居士。《传心法要》一书,实乃直述两大菩萨的内证妙智,泄无上心印于后学。其智慧功德加持不可思议。
见独老人任哲在《达摩大师血脉论序》中说:“又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转使学人惑乱本性,无悟入处;惟有《达摩血脉论》并《黄檗传心法要》二说,最为至论。可以即证自己佛性,使人易晓。比之求师访道、钻寻故纸、坐禅行脚狂费工夫,相去万倍,此非小补。”
宗密(780~841)唐代僧人,华严宗五祖。因常住圭峰兰若,世称圭峰法师。俗名何炯。果州西充(今四川西充县)人。曾第进士,元和二年(807年)于遂州遇道圆禅师,受具足戒,出家为僧。去世后谥号“定慧禅师”。
宗密禅师曾有一段批评,谓禅宗可分为三:
一 息妄修心宗;
二 泯绝无寄宗;
三 直显心性宗。
宗密在他的《禅源诸诠集都序》中说道:
“息妄修心宗者:说众生虽本有佛性,而无始无明,覆之不见,故轮回生死。诸佛已断妄想,故见性了了,出离生死,神通自在。当知凡圣功用不同,外境内心,各有分限。故须依师言教,背境观心,息灭妄念,念尽即觉悟,无所不知,如镜昏尘,须勤勤拂拭,尘尽明现,即无所不照。又须明解趣入禅境方便,远离愦闹,住闲静处,调身调息,跏趺晏默,舌拄上颚,心注一境,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门下,皆此类也。牛头、天台、慧稠、求那等,进趣方便,迹即大同,见解即别。
论名诠释:
《黄檗禅师传心法要》,又作《断际禅师传心法要》或《断际心要》,其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皆为黄檗希运断际禅师所阐示的禅门要谛,二者皆由唐相国裴休居士集录,
“断际禅师”是什么意思呢?黄檗圆寂以后,皇帝李忱唐宣宗给他赐名为“断际”(这里还有个故事,我们后面再讲),他的谥号叫“断际禅师”,所以叫《断际禅师传心法要》,或者叫《断际心要》。我们经常会听到“心要”,是指关于明了心的一些要点、关要。
这个《断际心要》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也是黄檗禅师所阐示的,被裴休居士记录收集成一本书。其实这跟后面的大圆满差不了多少,指示心是什么,然后有清晰的辨别、清晰的修行方法。那些辨别没有用书记录下来,比如无垢光尊者有《四心滴》、《七宝藏》等等,还分成了心部、界部、窍诀部,以及集、密、意,非常次第地记录下来。
而中国的禅门不是的,用一些机锋、公案来说怎么去认识心,认识了怎么安住、怎么辨别,到了哪些程度,全部把这些东西融化在机锋和公案里面。后面的人如果没有修行,就会乱解释,一解释起来,就会分别无量,这就叫做葛藤、扯淡,在里面搅杂不清,说不清楚。对于真有修行的人,看到这些东西就觉得很好玩。这是一个悖论,去学禅的都是不太清楚的人,清楚的人不用学那个东西。
你拿这些干嘛呢?这些心要也好,公案也好,都需要人去解释,解释可以让后学者们真正明白,但有一批死守禅宗文化味的人就认为:“你不能解释,这个东西解释就没意思了”。如果不解释,放在那里生灰就很有意思吗?他们说不立文字,直达心性,凡有言说皆无实义。不说也没有实义的,有这么一批非常固执,甚至叫偏执的酸儒们,觉得不能去解释,其实是可以解释的。
当然,每个人的解释都可能有点不一样。但是,如果愿意去参学禅门或者学大圆满的,像我们这个体系的人,从中间得到一些东西,帮助自己修行,哪怕是起到鼓励的作用,那也是好的。总比放到那个固执堆里面,任灰尘在上面堆满,任书虫在上面爬满,那就好了?那就精彩了?
现在有一批这样的人,而且斗机锋还故意用古人说话的味道:“会么、犹较些子……”我们马上要学习《黄檗传心法要》,这些会么、犹较些子都有。那是人家不想用书上的术语,就用当时接地气的话来讲,被记录下来的,现在就变成我们头上神圣的、生搬硬套的一些格式跟语录。也就是直接拿来背诵,背诵起来就不说人话,故意要你听不懂,听不懂才显得他高明。这种人该怎么办?按照禅宗的说法,拖出去杖毙、打杀!
禅宗经常会用一些很激烈的词汇,显得好像不太适合慈悲的佛教用语。其实是想表达一些见地,难道真的拖出去打杀吗?不要说官府会找麻烦,自己内部里面都受不了。打杀是指打死你的烦恼。
为什么现在禅宗会衰微呢?其实跟只去追求高妙的东西而丢掉次第有很大的关系,我们要高妙的东西,要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但怎么去达到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还是需要一些指月的手,需要次第,需要修行的方法,不要一上去就要人家坐在上面参。
那怎么办呢?你跟我说“当下即是”,明白了,当下即是,对于不明白的人,当下怎么是啊?当下全是烦恼,连烦恼都不能概括我们的生命现象,岂止是烦恼了得,有时候是要命的!所以不能搞成虚的。
禅宗当年就是不想搞虚的,避免老是沉浸在文字、名相和思维中间,才会出现禅宗。但是,这不要虚的,要实际修行的禅宗,禅师们的事迹、语录、公案记录下来,又被我们变成了名相,变成了玩弄文化、玩弄鬼家活计,即他们思维的一些东西。人类都是这样子,只是一代复哀一代也,后人复哀后人也。
大家还记得我刚才说的是什么吗?“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句话从哪里来的?《阿房宫赋》。
你们之间还是有点人才的,这么一表扬,把我自己都表扬了。我说一个东西出来,你们就挪出来,然后说你们是人才。那你们是人才,我也是人才,这就叫表扬自己都得有手腕。
“二者”是指《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和《黄檗禅师传心法要》。皆由唐相国裴休居士集录,由他收集记录下来。
其内容简捷明了、直指人心,乃禅宗不可多得的经典名著。其中《黄檗传心法要》成书于唐大中年间(公元857年),
公元857年是唐玄宗当政的时候,唐玄宗也出过家的。
卷首有裴休居士之序。《传心法要》,乃《黄檗禅师传心法要》与《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的合编,
合编成四个字,叫“传心法要”。由哪两本书合编而成呢?一个是《黄檗禅师传心法要》,一个是《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由这两本书合编而成。
载于《大正藏》第四十八册。
《大正藏》把所有的佛经律论全部收集一起,比如《龙藏》。
我们目前只是学习《黄檗禅师传心法要》。
目前我们学习的《黄檗禅师传心法要》是第一本,第二本《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是否要学习呢?得看我们学习的情况。情况就很复杂了,大家有没有兴趣啊?我有没有时间啊?说来说去会不会又变成一些口水话?等等之类的,有很多情况。
但是,即使是目前我们学习的第一本《黄檗禅师传心法要》,也有很多的内容。“我们目前只是学习《传心法要》”,这个说法错了,应该是我们目前只是学习《黄檗禅师传心法要》,少了“黄檗禅师”四个字,否则好像把整本学完一样。这种说法的背后是否暗藏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会全部学完,因为这四个字把全部都包含完了,把《黄檗山断际禅师宛陵录》也包含了。
首先,我们先把黄檗禅师介绍一下。介绍黄檗禅师的内容很长,还有这本论典的集录者裴休居士也要介绍一下。把这两位人物介绍完,今天、明天估计就过去了,大家有意见吗?
这些故事很好玩的,我已经省了很多内容。如果不省的话,这两位人物的牵扯会很广,历史、政治、经济、禅修,风流韵事一大堆,展开来讲的话,三个禅七就没了。所以我还是省了又省,他们的公案、故事,尽量就不去展开了。
黄檗希运禅师:
黄檗(?- 855年),别名黄櫱、黄檗希运,号称黄櫱禅师,是唐代靖州鹫峰(今江西省宜丰县黄檗山)大乘佛教高僧。
黄檗的出生日子是没有记录的,那么一位承上启下的大禅师,他的圆寂日子,在网上搜到的是公元855年。其实这个日期是推断来的,是根据黄檗传法心要的陈书,往回推而得出的。具体他是不是哪年去世的,是公元855年还是856年,是有争论的。这是一个估计圆寂的日子,公元855年。具体的出生月日也绝对找不到,也就是出生的日子没有了。
据现代考证,希运禅师为福建省福清市音西街道狮子头山上的西溪古村落,俗家姓林。
实际他不叫“黄檗”,黄檗是一个山的名字,细究下去的话,那是一种略带苦味的中草药。他的真实法名叫希运,而且他姓什么也没记载。现在考证出来是在福建省福清市音西街道狮子头山上的西溪古村,据说他出生在那个地方,而那个地方的大部分人都姓林,所以估计他姓林。
这些都是估计,网上有争夺黄檗的出生地、传法地,天下有两个黄檗,一个在江西,一个在福建。这里说的“天下”只是指中国,日本还有个黄檗山,那是因为黄檗有一位弟子叫隐元禅师,他接受了黄檗传法以后,把法带到了日本去,受到日本皇室的高度重视,然后在日本也建立寺庙,成立了“黄檗宗”,直接以黄檗的名字来命名,可见黄檗在整个禅宗体系里面的影响非常之巨大。
当然,黄檗禅师传法的大部分地方都不在福建,基本上大德的上师都要离开家乡。他在当时的靖州鹫峰,也就是现在的江西省宜丰县的黄檗山开设道场传法,但是,这个鹫峰后来被他改成了“黄檗山”。而他出家的那个地方,本身也叫黄檗山,他非常喜欢那座山。后来到了江西靖州鹫峰山,他在那里驻息下来,就把那改名为“黄檗山”,所以有了“天下两黄檗”之说。
希运少年时出家于福建本乡的黄檗山,之后游方于各地禅林,参谒名师。在京城,得一老妪指点,到奉新百丈山依怀海学法,并得怀海正传。
怀海就是经常说的百丈禅师,也是马祖的弟子,是禅宗比较高端而且有名的祖师。他很小就出了家(关于他出家也有些故事,在此省略不再讲了),然后去各地进行参访。中国禅宗就喜欢参访,但是,参访的人都是对一些经论非常熟的,参究心性后不敢确定的,或者确定了触碰以后没办法深入的,遇到这么一些问题就会去参访。
在京城,他得到一位老妪的指点(这在当时也是有争论,说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位老妪在指点,有些说有,有些说没有,但应该是有的)。他没有记载得那么详细,那是怎么回事呢?
当时的京城里面有很多人学佛,不像现在的我们,家家都挣钱,每个人都刷手机。而那时候是很多人都学佛,出家人要去托钵、乞食,走到一个住家人面前去敲门,开门的是位老妪(老太婆),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来乞食的出家人。老妪突然对他说:“你怎么这么贪心呢?”黄檗一脸茫然:“我还没跟你要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贪心呢?”老妪就说:“贪的是心,你的心在贪。”虽然你嘴上还没说什么,但是心在贪。黄檗一听,知道这老妪是一位高手。最后这老妪把他引进门,做了斋饭给他吃,然后两人就谈论起来。
原来这位老妪是南阳慧忠的弟子,而南阳慧忠是百丈的师叔,跟马祖是同一个级别的,因为百丈是马祖的弟子。那是很厉害的,但在当时已经圆寂了。老妪是一位老禅,属于我们经常说的婆子那一类。我们现在听到婆子,就是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做的帽子,身上畏畏缩缩的,一副衰老残败的形象。当时的婆子换成现在的说法叫空行母,那是不一样的。然后老妪跟他说,去百丈山依怀海,也就是跟百丈禅师学习禅法。
当时的禅师们喜欢用驻地名来命名自己,百丈真正的法名叫怀海,但他在百丈山建立寺庙,所以也叫百丈禅师。当时有很多人在百丈那里学习,佛门龙象,然后黄檗希运也去了。
当然也有其他说法,他本来是想找马祖的,结果马祖已经圆寂了,然后在一个塔里碰到了百丈,才跟着百丈学的。也有说法是这位老妪指示他去的,至于具体的情节就不细究了。学历史也好,学一些具体的东西也好,我们可以忽略,但理义要去较真。
具体的情节我们可以忽略,到底是老妪指点还是他自己去的,他起初的发心是去找马祖还是百丈的,这些都不知道。但是,他写出的参学道理被记录成文字放在那里,我们可以通过现在学习的文字,知道黄檗参学的思想。你总不能说这个也没有吧?
所以,黄檗当时可能听到老妪的指点,也可能是自己要去找百丈、找马祖。具体的情节我们不深究,因为没有意义。但去参学他现在留下来的论典,那是有意义的,那些道理假不了。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什么?我们可以听到那位祖师怎么样,那位法师、那位上师有多厉害的神奇故事,这些东西是得不到考证的。比如他说:“那位上师从山顶一下飞到山脚,又从山脚一下飞到山顶,碰到个死老鼠,一拍变成了活猫”,这些是得不到考证的,除非你亲眼看到他把死老鼠变成活猫。
面对这些神奇故事该怎么办呢?忽略不计!你不敢肯定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讲的法是具体放在那里的,是否符合佛理,对我们是否有收益,听了以后,是否对修行、对世界的认知、对人生的认知都有很大的助益,这是可以去较真的。所以,我们可以忽略一些具体的事,但是事中所透出来的理,我们要去较真,这也是我们去寻找上师的一些经验。
一些事情很快就可能被否定,不管他是谁,但他讲的理就是真的,我得到了很大的收益。说不定哪天听他讲法的时候,或者他跟我指示的时候,我真的明白了本性,那不管他是魔鬼还是什么,他也是佛了。哪个魔鬼让我明白心性?请这样的魔鬼快点出来!
这个好像有点只管目的不要过程,按照西方的说法,我们没有程序正义——这个没有程序正义的,因为你搞不清楚佛魔是什么。说他是佛,说不定是魔;说他是魔,有可能佛。那怎么办呢?从理去,从事去,理是比量,事是现量。万一上当呢?没办法啦!
我昨天已经讲过了,这个没有办法,你只有自己去努力,去看、去碰,唯一的办法就是求护法帮忙。实际的运行中间,如果这个人清晰地讲出五部大论,就算他没证悟,但他的道理是通的。至于他讲错的东西,你可以提出来嘛,如果连他讲错了你也听,那你就是个憨批。
讲到这里再顺便说一下,我们该怎么去做辨别?因为这个事情很重要,很多师兄问要怎么去找上师?就靠这些去找了!用广东话来说,叫“执生”,是好自为之的意思。总之自己小心一点,但是也不用害怕,他能骗你什么呢?你观察一段时间,再傻的人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点。
唐开成年间,希运住持江西宜丰鹫峰。鹫峰原为印度僧人取的山名,
有位印度僧人到过那个地方,也说过黄檗要来。这在一些典籍里面也看到过。
希运住此峰后,将宜丰鹫峰改名为黄檗山,以纪念少时在福建家乡出家之黄檗山,故此后有“天下两黄檗”之说。苏辙、黄庭坚、王应麟、赵师秀、刘克庄等著名文学家先后来到宜丰黄檗山,并留下了许多诗赞为后世所传诵。
苏辙是苏轼的弟弟,黄庭坚就是那个毛笔字的大家。至于后面那几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些文化名人。其实网上一搜就知道了,但不要去搜了,因为根本记不完,你以为你是AI机器啊?不是的,你跟AI机器人有很大的差别。
很多人问我:“AI机器人是否能够真的变成有智慧的生命?”不会的!举例来说明,如果杀死了一个人,你会被判刑,要是整坏了一个机器人,最多也就赔偿财产。如果杀死了一个人,赔偿财产就够了?不行的,你得坐牢。如果你的火气一起来,用斧子把AI机器人劈了,会把你抓进去坐牢吗?不会,你买十个还给他就行了,无论它多聪明,只要赔钱就行了。
中间有个差别,你砍掉的机器人可能比你杀死的那个人聪明很多,比如现在的ChatGPT,甚至连文章都会写,但它只是一些算法,没有感情(它可以表现出一些感情,但也只是一些算法)。
算法跟人类的情感能够对比吗?大家要记住我说的这一段话。人类的情感是不是一种算法?人类的情感是算法吗?如果你给它一些算法、给它一些程序,让它表现愤怒,它也会表现愤怒,让它表现爱,它也会表现爱。那个ChatGPT有时候挺谦虚的,问它也挺客气的,但那是一些算法,而不是真正的情感。区分人和机器人就是最后这个东西——它有没有情感?
情感是什么?情感如果是算法,那情感就是物质,这样的话,我们跟机器人是一样的。这就是唯物主义的观点,所以,干掉我们就跟干掉机器人是一样的。如果精神的算法也是情感,那机器人就应该是个人,但事实上它不是人。如果算法可以形成人类的真正情感,这就好比在问心跟物是一样吗?其实我们知道心跟物不是一样的,如果心跟物是一样,那物就是算法,心就是情感,但这两个是一样的吗?所以,走到最后一定会有哲学问题出来。
心不是算法,我们才会直觉觉照这些东西,才会透脱、明了这些东西,算法都永远不会,它只是快而已。一停电,它就会停下来,绝对进入甚深禅定,但那个算是甚深禅定吗?
很多人担心机器人会创造出智慧,其实那个不叫智慧,只是一些分析能力、计算智慧。所以,人的心并不是物质,后来我们一定会发现的。制造机器的人,慢慢会明白人真的跟机器人不一样,即使到时候人的能力都不如机器人。
ChatGPT将来要淘汰很多活人的工作,甚至连股票投资人都可能被它代替,聪明到不得了,让它写个论文就写论文。当然,国内的你们就没办法,运用不到这个东西。但是,它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我们能把它当成一个人吗?不能!
有时候它有一点人的作用,比如,当你很痛苦时找它倾诉,它真的会跟你倾诉的。如果再把算法搞得更精密,它的安慰可能比一些活人还精彩,它也会去学电影上的演员怎么去安慰人,但它永远不能像人类那样真正地拥有心。
从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知道,人类不是物质制造的,我们的心不是算法。现在我们可以造出机器人,我们却造不出生命。这也是宗教上的一个大问题,唯心主义认为,生命只有上帝才能创造,基督教就是这么认为的。你可以造出原子弹,造出航空母舰,造出大型计算机,但你造不出生命,连一个有机物都造不出来。
有可能会把程序植入人脑,变成很厉害的计算能力,或者诞生一些其他的功能,但是,植入人脑能够把我们的人性拿掉吗?我们的快乐、悲伤、个体感等等,能够拿掉吗?不能,只能让我们增加一些能力。其实不用把程序植入人脑,现在带个计算机已经很厉害了,原来很复杂的问题一下就能解决,相当于给你植入程序。
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有人担心ChatGPT能够代替人类,这怎么可能呢?永远代替不了,因为我们不生不灭。我们可以利用它,但要很好地利用,如果利用不好,它真的会毁灭人类,这也是不假的。
为什么?有些坏蛋给机器人植入消灭人类的程序,正是因为它没有人类的感情,屠杀起来会肆意妄为。机器杀人会有感情吗?会有同情心吗?它是按照程序执行的。它是真的来屠杀人类吗?不是的,是创造这个程序的人要屠杀人类。
还有人问,如果这个机器把人屠杀殆尽,机器自己能够存在下去吗?在一段时间之内它能够存在下去,但最后一定会灭,为什么呢?因为它没有最终的驱动力,它的程序坏了以后要靠后面的程序去修,修到最后,再也没有人给它制造修补程序,那就会瘫痪,因为它也是因缘法。
有人认为佛法错了,因为机器人已经可以思考了——那不叫思考,而叫计算。机器人也可以修行的,你给它灌输程序,那就叫修行。它们也会不停矫正很多算法,网上那个波士顿机器人,开始的时候连走路都不稳,慢慢发展到摇摇晃晃地走动,现在能跑、能跳、能在空中转弯,这也是靠算法的堆积造成的。你也可以称之为修行,但那是不是真的修行呢?它自己不用心,用的是谁的心呢?用的是后面技术人员的心,收集数据帮它矫正,它自己也在一定能力上做一些修正。
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了。因为有人在怀疑,说佛法是错的,这是脑袋有包。提到这个问题,我顺便讲一讲。我们再看下面。
黄檗希运大师,唐代高僧,福州(今福建) 人,幼年时于福州的黄檗山出家,相貌异于常人,额间隆起有如圆珠,身长七尺高,生性淡泊,精通内外诸典。
“额间隆起”,像有个珠子一样,这种人叫天生异象,必有大才。
“身长七尺高”,按照现在来换算,七尺就差不多两米高,当时的一米是现在的零点七米,也就是当时的尺比现在要小一些。他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并不算高,但在古代还是挺高的。
怎么去衡量古代人的身高呢?有个最好的现量佐证——兵马俑。西安的兵马俑是按照实际身高来制作的,当时西北秦人的身高属于中等偏上,一般都是一米六、一米七,也有稍微高一点的。所以,身长七尺高是当时的尺寸,相当于现在的一米七。如果按照现在的换算,七尺高有两米多,那就太高了。
“生性淡泊”,指他不追求钱财、富贵。有人在想:“生性淡泊是不是不吃辣椒啊?”不是的,他有可能吃辣椒的。生性淡泊的具体概念到底是什么,就不要太较真了。
“精通内外诸典”,这就厉害了,他是个知识分子。什么叫做内外诸典呢?内典是指心性这方面的一些书籍、典籍,外典是指讲社会、农业、商业、物理学、机器、药物等的经典。
禅师曾经游学参访天台以及京师。因为马祖大师已经圆寂,便参学于百丈怀海禅师。
在记录上面,很多人都认为黄檗是去找马祖,找不到才去找百丈的。后面有他跟马祖两人对话的公案,我们后面会讲。
开悟之后,曾参访过南泉、齐安二位大师,并承续百丈怀海禅师的法脉。
南泉大师我们都有所了解,前段时间讲的月亮的故事,他拂袖而去,那就是南泉。南泉有很多精彩的故事,还有斩猫的故事,把猫杀了,然后又弄活了。他是一位潇洒到我们都不能理解的大师,现在我们要是斩猫,就算不是魔鬼也是魔鬼的兄弟。
第二位叫齐安大师,后面会有他的介绍。南泉大师在此就不需介绍了,因为内容太多,但齐安大师可能很少听说,他也属于百丈一个级别的。从传承来说,他是黄檗禅师的师叔,他留下的几句话很精彩,于是我把他的介绍和公案留在后面。我们学什么,主要针对自己的需要而来,再高深再美妙,如果我们不需要,有什么用呢?
并承续百丈怀海禅师的法脉,他的直接法脉传承老师是百丈怀海,但也参访过南泉跟齐安。
唐宣宗大中二年,裴休相国因为仰慕师德,在安徽宛陵建立禅院,请禅师住持,院名开元寺,徒众云集。
唐武宗(李炎)信奉道教,特别讨厌佛教,最后还灭佛。灭佛几年以后,他就死了。在他灭佛的期间,还想杀掉自己的堂弟(后来的唐宣宗李忱),李忱为了避祸,就跑去齐安的寺庙出家。因为齐安也是皇族,期间遇到了黄檗,也遇到了当时击竹开悟的香严。
他们两个曾有一段交往,有的说是黄檗,有的说是香严,我们暂且把他当成是香严。看到溪水下来时,香俨就说:“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意思是溪水流下来,经过千峰万壑,不辞辛劳,从远处去看,才知道溪水是从山顶流下来的,出处高。
李忱就是后来的唐宣宗,是当时出家的小沙弥,帝王气场就出来了,一上来就接了两句:“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溪涧岂能留得住这股水?我出家,虽然暂时留住了,可我出处太高,最后留归大海作波涛,兴风作浪,轮回人间。
传说那时候黄檗给了他一巴掌,但有说的不是他,而是香严给了他一巴掌,总之李忱在那个环境里面老是挨巴掌。香严打了他,后来黄檗因为一个事情又打了他,而且连打了三巴掌,后面的公案会讲。
黄檗圆寂以后,他的第一个封号叫“粗行禅师”,就是太粗暴的意思。后来被裴休宰相改过来,叫“断际禅师”——打你三巴掌,让你断掉了过去心、现在心、未来心,重新赐封叫断际禅师。
后来又请住江西,因为酷爱故乡的山,于是取名为黄檗山广唐寺。禅师六十六岁便移住龙兴寺,七十二岁再移住开元寺。唐宣宗赐“粗行禅师”,圆寂后谥“断际禅师”。相国裴休辑有《传心法要》、《宛陵录》流行于世。黄檗希运禅师的弟子之中,以临济义玄禅师最为杰出么。
黄渤希运的弟子有很多,而临济是最杰出的,因为创造了临济宗。流传到现在,徒众留下来比较多的只有两个法脉,一个是临济宗,一个是曹洞宗。曹洞宗还传到了日本,沩仰宗早就灭了,法眼宗后来都不太兴起。
虽然云门宗还在,但传承早就没了,后来是由虚云老和尚一个人把五派,凭证悟这种方式接下来再分传给一些人。黄檗的弟子里面,一个是临济,另一个是睦州道明。我上课曾讲过,让云门开悟的就是编草鞋的道明禅师。有推临济出云门的说法,临济宗与他有关,云门宗也与他有关,而云门的祖师睦州是在他那里开悟的。睦州是一个地方,他的法名叫道明禅师,我年轻的时候曾用他的名字编过一个小说,“道明师”就指他,而他也是黄檗的弟子。
道明禅师回到睦州编草鞋给母亲养老,后来发生黄巢起义,部队打到睦州去,当时的官兵吓坏了,人太多根本挡不住。然后就去求他,于是他把草鞋挂在城门上,黄巢的军队过来以后看到满城的天兵天将,说:“这里面一定有大圣人,算了,我们饶过他”,最后睦州逃过一劫。当然这是传说,要考证就麻烦了。拿个纪录片出来,说无图无真相,那就没办法了。
明道让云门开悟的因缘是怎样的呢?云门去找他,反复找都不理,最后云门强行把门推开,“咔嚓”一下就活活把云门的腿夹断了。当时还骂了一句话“秦时镀轹钻”,意思是从秦代到现在都是一样的东西,不要去找,其实说的是我们的心。
这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是你的心从古到今都是那样的。第二个是你的心就像秦代留下来的镀轹一样笨。这么一骂,云门禅师当时就开悟了。但是记录的原话是师损一足,走路都是一跛一跛的,后来一跛一跛地走到了广东的云门,接知圣禅师的班,成了云门的一位祖师,在那里开启了云门宗。
这是睦州的道明,他也推崇临济,不停地介绍临济去找黄檗,结果临济被黄檗连打了三下。这是临济师开悟的故事,我曾跟大家讲过。临济挨了三棒以后还是不通,临济绝望地告诉睦州道明想辞别。睦州觉得很可惜,就事先把临济想辞别的事情告诉了黄檗禅师。结果第二天临济找黄檗辞别,黄檗命他哪都不用去,只需去找大愚禅师。很早以前,黄檗禅师就跟大愚禅师说过,后面我会推一个禅师来,你要好好教育他,这个人对三界众生有利。
后来临济辞别了黄檗,来到大愚座下。大愚问:“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呢?”临济说:“黄檗打了我三下,我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大愚说:“黄檗对你真是太好了,老婆心切,为你彻困。”意思是你的心完全困在无明里面,为了你老婆心切,为了你开悟,打了你三下,你还在说你错在哪里?真笨!临济一听,言下大悟。
为什么说这么一句话就明白了呢?那是因为他在临界点上,大愚可能跟他有缘,一碰就一下明白了。原来打是佛法,痛也是佛法,明白了以后就说了那句著名的话:“黄檗佛法无多子”——黄檗和佛法没有什么不同嘛,没有多少东西嘛。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当下即是,无处皆非。
明白就明白了,好简单,简单到一塌糊涂;如果不明白,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三藏十二部,说之不尽。一旦明白了,黄檗佛法无多子,不用说什么,但你就是不明白。
因此创造了五家七派的临济宗,临济宗的宗风非常峻烈,流传最广。经常说临济将军、曹洞士民,什么意思呢?临济将军的开示方法,不是棒打就是棒喝,你想想看,临济都是被打出来的。或者呵斥一声,有点像“啪”,但古代人不会说“啪”,往往是“呔”。如果穿越回去,会发现古代吼人是用“吠”,现在的戏剧里面还会经常出现呔、呔、呔……
为什么戏剧会出现这些呢?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的文化融合西方的、俄罗斯的、阿拉伯的,融合之后形成现在的文化。我们现在吼人不会用“呔”,而是“嘿,喂、哎”。
黄檗的弟子中,这两位是最出名的。黄檗是承上启下的一代宗师,后来才开始五家七派。这些主要的宗派里面,对后面的云门宗都有影响。当然,他的直系(直接传下来)是临济,云门宗的直系还属于行思那一系。这些名字一说,又麻烦了,你们在网上查一下禅宗的祖师图就行了,但也没必要。
齐安禅师:
杭州盐官齐安禅师,唐末海门郡(浙江,一作海汀郡)人,为马祖道一禅师法嗣。
然后给大家介绍一下齐安禅师,刚才说过,黄檗参见了南泉和齐安两位大师。齐安是什么人呢?他又称盐官禅师,大家以为他是做盐的官员,其实不然,那是因为那个地方叫盐官。唐末海门郡,其实是现在浙江的海汀郡人。为马祖道一禅师法嗣,他是马祖徒弟,应该是黄檗的师叔,跟百丈是同辈的。
齐安禅师俗姓李,名齐安,母亲怀孕时梦日预示吉祥,出生时有神光照室。
这也是无图无真相,现代为什么认为无图无真相呢?因为现代的欺骗太多了,其实有图也无真相,现在连视频都能造假,造的完全跟真的一样。那信什么呢?你不用信什么就对了,干嘛一定要信什么呢?一定要信什么就有假的,当你不用信什么的时候就没有假的。有什么好信的?你要信什么?饭来吃饭,衣来穿衣。那饭信不信呢?难道你不吃啊?吃就行了,不用信的,哈哈!
数年后,有一位异僧登门来见齐安禅师,摩其顶说:“开演无上法,使佛日重光者,岂非汝乎?”
这又是无图无真相的事情。有一位异僧找到了齐安禅师,摸着他的顶说:“开演无上法,使佛日重光者,岂非汝乎?”开演无上法,开演禅宗这样的顿教,使佛法重新闪耀光芒,不是你还有谁呢?岂非汝乎?古代人会这么说话,但现在不会了。应该不是用现在的普通话去说“岂非汝乎”,可能是粤语或者福建话。
师幼年依本郡云琮禅师出家,年满二十岁受具足戒,后随从南岳智严律师习学律仪。元和(806-820)末,师住持杭州盐官镇国海昌院,大扬马祖禅风,故又称“盐官禅师”。
齐安禅师实是唐宗室之后裔,因先人避难迁徙,故生于海门郡,极避世荣,而隐秘其氏族家世。
他姓李,是李家皇室的人。皇室里面的争斗就吓人了,那是要命的,所以就跑到了海门郡。“极避世荣”,极端地回避世俗的荣华富贵。“而隐秘其氏族家世”,他不会像我们一样,有个手表就要拿出来戴,本来穷得不得了,弄个像拇指一样粗的项链出来显摆。而他不会这样子,要隐秘其氏族家世。
齐安禅师幼年时亟请求出家,但被父母诃责阻止,师对双亲说:「禄利之养,止于亲尔;冥报之利,不其远耶?爵位之荣,止于家尔;济拔之益,不其广耶?」
我想把这段话拿来让大家看,才把他的简介录下来,否则都不会录的。这段话是怎么说的?
这短话很牛,师兄们看得懂吗?这个一定看得懂,稍微有点文化都看得懂,我不算有文化都看得懂。我真的不算有文化,我经常错字连篇,经常记忆出现错乱,连日期都搞错。我现在回忆起来,把十几岁的事情弄到二十几岁,二十几岁弄到三十几岁,三十几岁弄到十几岁。翻来覆去,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现在怀疑一切,怀疑自己是不是AI?我的芯片已经产生故障,是开始短路的AI。(开玩笑)
“禄利之养,止于亲尔”,世俗荣禄利养这些东西,最多在亲人之间开展起来,超过亲人就没人再关注了。“冥报之利,不其远耶”,禄利之养在于亲、在于活着,死了叫冥报,那种利害关系就很大,不其远耶,远不了多少。
“爵位之荣,止于家尔”,我出去争取外面的爵位、官位、荣耀,最多给家里,但到了家里这个层面就停了,止于家尔。你给我,我给家,其实都一样。“济拔之益,不其广耶”,我要是修证成功,能够拔苦救度群生,这就不仅仅是家那么简单。
这句话是送给我们的,禄利之养,爵位之荣,都是有限的,如果不成就,冥报之利,不其远耶。意思是我们会死的,这跟我说的一样。当然,他有文化说得比较文雅。
“冥报之利,不其远耶”,拿我们的话来说:“你不用死啊?”这是有文化的差别,但话糙理不糙,道理是一样的。你再荣耀又能怎样?你再荣耀,最多就是留给你的家人,或者给自己留点功名利禄。你要是成就,救度众生,那就多了,不其广耶。我们要建立这样的雄心壮志,为利众生愿成佛。这叫“济拔之益,不其广耶”,我们叫“缘一切众生、缘佛果”。希望大家记住这个。
其父母亲听了感到欣悦而顺从其意,于是齐安禅师依从本郡云琮禅师出家。
父母一看,孩儿有大志——“支持,存款拿出来供你去留学”,就这个意思。于是齐安禅师依从本郡云琮禅师出家。这是齐安禅师出家前的大概经历,然后还有公案,是怎么说的?
齐安禅师公案:
曾经有一位法空禅师到来,问齐安禅师经中诸义,齐安禅师一一回答,又对他说:“禅师到来,贫道总未得作主人。”
什么意思呢?你来了,我没看到一个做主的人来,意思是你还不明白本性是什么,本性还没做到主。
法空禅师说:“请和尚作主人。”
请你帮我做主!好像我们现在去见上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这个意思。
齐安禅师说:“日已将晚,且归本位安置,明日再来。”
齐安禅师开始秦时镀轹钻,像兵马俑在那里不动。今天太晚了,就不要再说了,你回你的兵马坑去,明天再来,且归本位安置。
齐安禅师隔日一早,令沙弥去请法空禅师,法空禅师应时前来。
隔日一早,他让沙弥去请法空禅师,法空禅师应时前来。
齐安禅师呵斥沙弥说:“这沙弥不了事,教去请法空禅师来,何故请来守堂人?”
齐安禅师呵斥那个沙弥,说他不了事,让他去请法空禅师来,结果请了守堂人,也就是守佛堂的人。
这就是骂人不吐骨头,不带脏字。他把法空禅师请过来以后,对那个沙弥说:“我本来让他请法空禅师来,却把一个守堂人请来了。”也就是法空禅师的本质没有被请出来,你身体的这一坨是个守堂人,你的主子没出来,你找不到你的主是什么,你就是个尸体。齐安禅师用这个方式来教育人,但法空禅师悟没悟呢?上面没记载说法空禅师大悟,所以就是没有。
学这些有什么用呢?讲一些故事给大家听,如果真的要修学,得慢慢去,不会因为听了这些东西就开悟了。大家少在这些事情上花精力,精力要花在一些具体的观修上。虽然禅宗到了后面不让你观、不让你修,那是对已经走到门口准备推门进去的人说的。对我们用这些公案,除了一些故事在你头脑里面盘旋以外,你可以记得这些故事,到处去跟人吹牛皮,或者在头脑里面进行思考盘旋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而禅宗就怕这样子,鬼家活计,想过去思过来,永远不能歇即菩提。
有一天,齐安禅师对大众说:“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
虚空为鼓,虚空中有个须弥山为椎。然后问什么人能打?
众中无人回答。有人向南泉普愿禅师举此公案。南泉普愿禅师说:“王老师(南泉自称)不打这破鼓。”
你们怎么回答?南泉普愿禅师经常自称王老师,因为他姓王。禅宗的祖师们好玩得很,一个个活泼到不得了,不像我们现在,脸上是严肃的表情,要温和严肃,还要面带笑意。现在佛教的照片都是这样子,走路很缓慢,说话也很缓慢。没说这样不好,但是王老师那样也可以的。
南泉普愿说:“王老师不打这破鼓。”王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回答呢?虚空为鼓,须弥为椎,是什么人打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去想,一想就没了。南泉的回答很不地道,什么不打这破鼓,我都可以打在这破鼓,惊鼓声声,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什么?道一句!虚空为鼓,须弥为椎,说的是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是这么回事。须弥山代表现象,虚空包括无穷无尽的心,心里面产生很多的东西。谁能打这个鼓呢?明白了才能打,谁能明白呢?王老师明白了,明白了就不打了,打他干嘛呢?所以王老师不打这破鼓。但是打又何妨呢?他不打,回归本位,这个叫有杀人刀、没活人剑。只说了空,没说用。然后即用即空,就这么一下,会么?
我们别玩这些,这种照猫画虎,简直是罄竹难书、丑恶无比。真懂了,举手投足,无比庄严;不懂,有样学样,必堕阿鼻地狱。能明白吗?这个虚空为鼓,打了即没打,没打也打了。打了没打是虚空,没打也打是须弥,须弥和虚空怎么分呢?道一句来,体用何妨分不分?扯来扯去就这些,在头脑里面回旋来回旋去,毫无意义,真明白吗?下面一个公案也很精彩,这个公案反而适合我们,怎么说呢?
有讲经僧人来参谒齐安禅师。齐安禅师问这位僧人:“座主精何事业?”
齐安禅师有礼貌地称呼他为座主,问:“你最厉害的是什么?”
僧人回答:“讲《华严经》。”
成佛的《法华经》,开悟的《楞严经》,富贵的《华严经》。《华严经》讲的是成佛以后的功能,非常华丽。
齐安禅师又问:“有几种法界?”
华严讲四种法界,大家还记得吗?四种法界:理法界、事法界、理事无碍法界、事事无碍法界。
僧人回答:“广说则重重无尽,略说有四种法界。”师竖起拂子,问:“这个是第几种法界?”
当时的出家人打扫卫生是用拂子,拂子有两个含义。第一个,在生活环境中用此打扫周围的卫生,把灰尘扫掉;第二个,暗指时时常拂拭,莫使惹尘埃,我们的修行是拂尽心里面的分别执著。师竖起拂子是什么意思呢?这就厉害了。
座主迟疑着思量如何回答。
齐安就恼火了,一回答就揍你,但齐安可能温和一点,皇家人有礼貌,如果是黄檗,最好预先带好一个膏药过去,左边贴一个,右边贴一个。
齐安禅师说:“思而知,虑而解,是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
通过思虑来解开的东西,那是个屁,是鬼家活计,根本不是真正的东西。你现在的情况叫什么?日下孤灯,果然失照。
什么是日?什么是孤灯?为什么失照?失照是什么?稍稍有点修行就会懂得这个话,不用很深。什么叫做日?什么叫做孤灯?如果不修行,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现在呈现的一切状况就是“日”,你的身体,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声音就是“日”。什么叫做孤灯?心、意识。
我们修行的时候,心意识会停下来,用我们的意识形成那种定去找我们的心,曹洞宗称之为“照”。当然,找的时候有过程,开始是思虑,那是鬼家活计,思虑停下来,照的时候就没有思虑了。
我们经常去体会自己的心,体会的其实还是意识,体会到比较深的时候就变成阿赖耶识。证悟了以后,才是离开了意识和阿赖耶识,所以要去区分意识跟明智、阿赖耶识跟法性的差别。明明白白的现象生起来,我们却不知道怎么去找到这个本质。
我们的意识就去攀缘、乱跑,开始去想,这就叫做失照,果然失照。那么,照是不是真的明白了?真明白了就不照了。照也没有真正达到究竟,叫随照失宗。所以,后来大慧宗杲把默照禅骂到一塌糊涂,说曹洞宗的默照禅一照就几十年,永远都照不到结果。所以一定要去参,参到后来一透过就完了。
其实,默照禅跟大圆满也差不了多少,开始都是这么去照。但是,大圆满在照的时候可以修四种禅地,有专注、离戏、一味、无修,无修就是真的透悟。临济宗就说,搞那么多干嘛呢?瞄准那个目标,拖死尸的是谁,给我一路追下去,单刀直入,拨开经络,直见骨髓。
其实是把这四种东西捏到一起,不是一个禅七、一个禅七这么次第修下去,而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像我们说的明白了再去修,但这个明白的方式,并不是用上师来指示他,而是用禅宗死参的方式。
死参的方式有点像大手印的四个定(四种瑜伽),强行地参,参得非常专注。大慧宗杲在参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筷子一下放不下去,竖着筷子半天。那时候他已经停止了思维的思考,心就停在这上面,狗舔热油铛,退又不想退出来,好像又会明白什么东西。
拿术语来说,这是处在禅定止观中间的寻跟伺的“伺”,等在那里想明白什么。一旦透过,虚空粉碎,大地平沉;透不过就死在那里,狗舔热油铛。说得神乎其神,实际上去修行,也没有什么。但不是说修一两天就没有什么,修行的过程也是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是《阿房宫赋》里面的一句话,形容很曲折,要经历很多心理的、生理的苦难。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如果一上来就像顿珠法王那样,三岁就能见到空行母,那就不要到我们这里来,直接来救我就行了,来给我加持就可以了。我说的就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一定会经历很多的心理苦难。生理苦难就不说了,而心理苦难是一定会经历的。
你要成佛做主,禅宗的话语叫“大须审细”(须是必须的须,审是审查的审,细是细微的细),需要很剧烈地、仔细地、较真地分辨你所证的东西。禅宗称之为“煅炼”,这不像我们去做瑜伽那种锻炼,那个叫享受。禅宗的煅炼是什么?把心放在火炉里烤,历尽熬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要成佛做主哦!很多人以为打坐有点感觉就行了,但一泡尿尿到你身上,你就变成尿泡、屎盘子,那是不是菩提?
大家别想得那么简单,也别想得那么复杂。简单跟复杂,都是鬼家活计,你得去做,日下孤灯,不能失照。太阳跟孤灯混在一起叫什么?子母相会,当即成佛。大圆满说的,最差的在中阴就可以。
佛法的东西有意思,但也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什么都不想付出,什么都想占便宜。那是饿鬼的心,饿鬼的心怎么可能成就呢?在佛教团体里面占点便宜,天天打坐舒服一下,这就成就了?当然也有这样成就的,如前所说的顿珠法王那种根器,那当然了,如果你不是,就没那么简单,你要成佛做主,至少是个无私的人。
整天小心思转来转去的,你说要成就?世法可以哄人,骗点钱、骗点尊重还可以,但要解脱生死,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想哄谁啊?哄不了谁,腊月三十日那天算总帐,大家别开玩笑哦!暇满人身不容易,结束也很快,那天真的是算总账。那怎么办呢?从发心开始做起,别无他路,但凡有第二条路,我老范绝不这样干!
咱们一定会快意恩仇,潇潇洒洒,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风儿我是沙,这是一种邪见。寓教于乐,不知不觉地把邪见放在影视剧里、放在你的心里,然后以为那是生活的目的?你是风儿我是沙,疯疯傻傻到天涯!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苦谛都可以被包装成这个逼样子。
我们再看下面,稍稍总结一下黄檗禅师的禅法思想。
黄蘗希运禅师以“般若为本、以空摄有、空有相融”的禅思,
这三句话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概括了他的思想。当然,他的修行思想是例外的,后面我们会说,这里是他禅法的哲学思想。“般若为本”,就是追求空性。“以空摄有”,以空性的基础思想,含摄所有的现象,在《金刚经》里面叫空即是色。要达到空即是色,首先要知道什么是空,要把有即是空修好、色即是空修好,也就要先修单空。
单空明白了以后,明白了空性以后,才发现所有的现象其实都是空性。抓鼻子都是空性,什么都是空性,叫以空摄有。抓鼻子是空性的时候,就叫“空有相融”。以空摄有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以空有相融呢?这有个过程,你要发现郁郁黄花皆是般若,那要非常透脱才行。这继承了马祖的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的思想。
马祖的禅法总结有三个词汇。第一个是即心即佛。心就是佛了,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但是心一执著就不行了,因为心是空的。第二个是非心非佛。心是空的,那样就把心的本质和心的现象套在一起了。心的本质,即心是佛;心的现象,非心非佛。心的现象,就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这些都是心的现象,叫非心非佛。那该怎么去做呢?平常心是道。所以要抓住平常心,那什么是平常心?还是要去悟,这个东西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说是可以说,说一大堆话,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懂吗?不懂!所以,一定要开始从单空、菩提心这样修起。
大弘禅法。
黄檗禅师的基础思想是般若为本、以空摄有、空有相融,然后去大弘这样的哲学思想。他的体现方法其实跟我们现在用的一些方法差不多,但是我们要次第化、哲学化一些,他可能有马祖那一套思想掺进去。
此外黄蘗希运也提倡无心,
无心是什么?其实就是我们说的心的空性。
“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又说:“但能无心,便是究竟”。
大圆满说的,只要证明了心的空性,那就证悟了,心性也是离四边就可以了。
黄檗希运也认为“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
空性就是心,心的本质就是空性。以空性的角度去看心以及心的所有现象,都是佛、都是法,法即现象。法可以是佛法,也可以是显现,到了明白本性的时候,佛跟法是不分的。我们现在说话的时候,性是什么?还可以是女性、男性,还可以是色情。什么是心呢?情绪?他说的心、性、佛,其实一个东西就可以全部代替——本质。
用本质去说,性是本质,本质产生了动,叫做心,也是本质。在本质去看,在动的时候还是本质。这个动,可以动成内在的心识和外在的现象,它也是本质,郁郁黄花皆是般若。前提是要明白本质,没有明白本质的话,这些说法都不成立。这有点学术化,我们说“心”,这个词汇是挺复杂的,很简单又很复杂。
很简单,我们天天在用它。复杂是什么呢?心这样去区分是最好的,用汉传的系统,心有体、相、用。大圆满也这么说的,在描述心的时候,性是空性,相是光明,用是大悲。这三个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汉传佛教用的是体、相、用。
心的体是什么?找不到体,叫无心。找不到不是没有哦,只能说是离开四边,不能说它有,也不能说它无。
心的相是什么?体相知,我们的心可以听得到、看得到,你在用嘛,你在思虑嘛,这些东西你不能说不存在嘛。我思故我在,那个“我”不是人我就行了。我当下正在思考,这个“思”是在的嘛。不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它就在嘛。如果不思考而直接进行觉照,那它更在了。如果连觉照的本质都知道了,那在和不在都不能说了。心有认知的能力,这叫相,也叫无相。
心的用是什么?用就多了,我们有情绪,我们还可以呈现出前五识,也就是我们的世界,这都叫用。
无心就是这三个东西都没有,找不到。“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心就一个嘛,为什么叫一切心?它的体、相、用,叫无一切心。然后,他的体不能断灭,而是如如之体。如如之体是什么?为什么要叫如如?如者,无所从来,无所从去,谓之为如,就是不来不去的意思,找不到却时时刻刻起作用,叫“如如之体”。
“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什么叫做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呢?你去找它的本质,体都找不到,它怎么动摇啊?你摇的东西一定要在你的观察中间有个东西在摇,如果观察中间找不到一个体的时候,它能怎么摇啊?但是它又能作用,作用的时候,不管它作用成什么样子,它的本质都像虚空一样。
我们所碰到的墙壁,抓到的杯子,其实都是没有实质的,它的本质也像虚空一样。如果用心的角度去看,它就是这样子。你不执著在作用上,所以有“执相”的说法,如果执在作用上,就会产生苦痛、哀乐等东西。我们通过修行,用单空先去夺它,慢慢地,我们可以感受到它根本不存在。
心达到了证悟的时候,所有的外相其实都是般若的一种游舞,这个时候就外如虚空,不塞不碍。而且你去看他的时候,没有方所,没有相貌,你找不到心是什么。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得、失,你只能发现它,对你来说永远都在,你丢不了它,你也得不到。它本来就有,怎么叫得到呢?因为没有才拿到的嘛。
这是黄檗说无心的一段话,拿到我们来解释就简单了。我们比较术语化,不会像古文那样麻烦,一大堆的排比句,不讲次第,不讲规矩。而藏传佛教不会这样子,会讲我们心的体是空性,相是光明,用是大悲。修行的时候,修心的有心部,修作用的有界部,心跟界混起来是窍诀部。打坐的时候连禅定都会跟你讲,心性怎么修行,外境要怎么虚幻休息,全体休息叫等性休息或者等性解脱。藏传佛教会讲得非常具体,但禅宗就不会搞这些。
那是不是汉传佛教就没有这些呢?不是的,天台宗就会牵涉到这些,只是换了一种说辞、一套语言方式,实际上是一样的。那大家是不是一定要去搞那么多呢?没必要,搞一派就够了,搞那么多派,你就会成为反动派。(开玩笑)
大家是否要很详细地学天台宗,或者要把禅宗的全部理论都搞清楚呢?没必要,你要去修,学得再多也是鬼家活计。你去修,等明白了再来看这些东西,那就是看小人书。当然,有时候也有加持作用,但更多时候是感到历代祖师的老婆心切。
又说:“但能无心,便是究竟”。
这个“无心”就麻烦了,心体、心相、心用全都没有,才叫真的无心,无一切心。外境有吗?钱没有了,你妈没有了,有吗?情绪有吗?心体有吗?你说睡着就没有了,那醒了咋办?关键醒的时候咋办?所以,有和没有不是像我们说得那么简单。
黄檗希运也认为“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继承了马祖道一“即心即佛”的思想。继承了马祖道一“即心即佛”的思想。
一切就是心,心就是佛。这话如果扩展开来,学术化、术语化,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一切境相由心现,心性也是离四边”。换成马祖的话,就是“即心即佛”和“非心非佛”,同时还有修行的方法,叫“平常心是道”。但是,首先你要明白什么是平常心,然后去修它就叫道。这样神乎其神的,师兄们听得懂吗?
据《六祖坛经·付嘱品》记载,禅宗六祖惠能大师灭度之前,曾经留下预言说:“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交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经后人考证,六祖所说的这两大菩萨,也即《传心法要》的讲述及记录者——黄檗希运禅师与相国裴休居士。
这两个人曾在《坛经》里面记载过,但是不是相同的两个人呢?有不同的说法,这里是一种说法。《坛经》的附嘱品里面真的有这段话,但这段话里说的两位菩萨到底是黄檗还是裴休,有其他不同的说法。在这里我们就按照黄檗和裴休来理解就行了,不然无图无真相,关键是有图也不是真相,可能是画出来的。
《传心法要》一书,实乃直述两大菩萨的内证妙智,泄无上心印于后学。其智慧功德加持不可思议。
《传心法要》这本书,直接讲述两位大菩萨——黄檗和裴休,把他们的无上心血教给后人。
智慧功德加持不可思议,要真的看懂黄檗的《传心法要》,其实就是你们经常想要的大圆满窍诀。你把里面的话拿去实际操行,那就变成窍诀;如果不去实际操行,那就变成书;如果只去想它,那就变成鬼家活计。我们现在玩的就是鬼家活计,什么时候被超脱,那就变成人。
见独老人任哲在《达摩大师血脉论序》中说:“又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转使学人惑乱本性,无悟入处;
在历史上,有一个人叫见独老人。后世人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老是去背诵各种各样的法语,经上的、论上的,还有祖师传下来的开示,这些法语说来说去,泛滥不一,导致后面的学人惑乱本性,越来越搞不清楚。无悟入处,不知道该怎么悟入。那怎么办呢?
惟有《达摩血脉论》并《黄檗传心法要》二说,最为至论。
只有这两本书,一本是《达摩血脉论》,一本是《黄檗传心法要》,说得最究竟、最恳切。
可以即证自己佛性,使人易晓。
可以拿着这两本书做指引,证自己的佛性,使人易晓,让我们容易明白。
比之求师访道、钻寻故纸、坐禅行脚狂费工夫,相去万倍,此非小补。”
这个评价高得一塌糊涂。他说,比你随便去求私访道,东走西走,踏破铁鞋无觅处,䓍鞋最后变成胶鞋也不行的。“钻寻故纸”,整天读书,读过去读过来,参加这样班那样班。“坐禅行脚”,天天在那里打坐、行脚,参来参去。“枉费功夫”,如果真的搞懂这两本书,《达摩血脉论》和《黄檗传心法要》,比之要好万倍。
这不是小小的补益,而是大补,可见《黄檗传心法要》的地位非常之高。从禅宗来讲,黄檗的思想到底属于哪一类?这里跟大家做一些基本的、简单的介绍。不管是黄檗的禅法、马祖的禅法、石头的禅法,还是荷泽宗,还有很多,可以分成十个宗派、十个大类。禅宗里面的思想和修行方法又可以归纳成六类、三类,跟藏传佛教的派别,这样乘、那样乘是一样的。当一群人、一族人,好多人去追逐一个东西的时候,一定会形成这样的派别,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因为每一个人的因缘不同、思想不同、认知不同,就会造成这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有用还是没用呢?聪明的人会从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派别里面汲取精华。鹅王取水,择乳而饮;鸭子取水,专门取水。专门拿一些无聊的东西在搞,但是一些聪明人会在不同的东西里面抓到要点。有些人就拿乱七八糟很形式化、很表皮的东西,在那里搞过来搞过去,浪费生命。所以,这些宗派有好有坏,得看人。
宗密(780~841)唐代僧人,华严宗五祖。
有一个人叫圭峰宗密,我以前也曾跟大家讲过。他跟裴休也有交集,唐代的时候,他做过一些对禅法的分类。但他那时候分得比较早,我们会按照他的分类来说,到了后期的分类就更复杂,毕竟经过了上千年的时间。宗密是唐代的僧人,公元780年到841年,活了61岁,他被封为华严宗的五祖。
因常住圭峰兰若,世称圭峰法师。
我们现在称他为圭峰宗密。
俗名何炯。果州西充(今四川西充县)人。
四川出了很多大禅师,四川真的很牛,有人说蜀锦之灯光照不灭,甚至说六组的袈裟和衣钵都被传到了四川,有很多考证说这是真的,但传到四川哪里就不知道了。无图无真相,其实有图也无真相,真相在你那里,有没有图都可以找到真相。
曾第进士,
他曾经考上进士。大家不要认为进士没什么,当时的一个朝代往往就只有几十个进士,要很厉害的知识分子才能考上进士。
元和二年(807年)于遂州遇道圆禅师,受具足戒,出家为僧。去世后谥号“定慧禅师”。
宗密禅师曾有一段批评,谓禅宗可分为三:
一 息妄修心宗;
二 泯绝无寄宗;
三 直显心性宗。
禅宗的修心方法可以分成三大类、三个阶段。
息妄修心宗是什么?单空。
泯绝无寄宗是什么?应成,什么都不能沾。
直显心性宗是什么?郁郁黄花皆是般若。
其实就是三个东西,但是,这些词汇弄出来就把大家搞得好词汇。什么叫做息妄修心?出离心、菩提心,再加上单空。什么叫做泯绝无寄?找不到心,不要说心是什么,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什么叫做直显心性?郁郁黄花皆是般若,或者叫他空派,或者叫大圆满,都可以。但是,当时进去的时候就分成这三个,后来又分成十个,但我们先不管了。
宗密在他的《禅源诸诠集都序》中说道:
有本书叫《禅源诸诠集都》,是宗密的,但已经失传了,留下了一本叫《禅源诸诠集都序》,这本论典的序被留下来了。这本书把禅宗的一些源流、思想进行了汇集,在序里面稍稍说了一下这些东西。是怎么说的呢?他介绍了这三个宗:息妄修心宗、泯绝无寄宗、直显心性宗。
息妄修心宗者:说众生虽本有佛性,而无始无明,覆之不见,故轮回生死。
我们的本性就是佛,但我们无始以来有无明,不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佛。覆之不见,不知道,不能体会,所以轮回生死。这段话很简单。
诸佛已断妄想,故见性了了,出离生死,神通自在。
诸佛没有我们这些妄想,没有我们这些二元分别,所以“见性了了”。第一个“了”,叫明白,第二个“了”,叫圆满。知道我们的本性,就开悟了。最后修下去成佛了,叫“了了”。“故见性了了,出离生死”,没有生死了,然后神通自在。
当知凡圣功用不同,外境内心,各有分限。
我们都在用一个本性,凡夫跟圣人用的都是本性,但是用的方法不同。所以,外境跟内心就各有分限,造成我们对外境和内心跟圣人的差别。分限就是我们受限制,他是完全没限制的。他的认知广阔无边,外境用佛眼一看,不是三千大千世界的问题,而是所有全部看完。哪怕是一位初地菩萨,都可以看到三千大千世界。我们连三千块人民币都不一定看得清楚,三千美金就更麻烦了。
我们的认知能力很差,内在的、外在的都很差。心里面胡思乱想,根本都控制不住,经常被自己的情绪所折磨。我们对心性的明了和不明了造成的差别,分限就很大。
故须依师言教,背境观心,息灭妄念,念尽即觉悟,无所不知,如镜昏尘,须勤勤拂拭,尘尽明现,即无所不照。
这把修行的总纲全部说完,怎么说呢?我们要读书,要听课,这叫“依师言教”。
心离开这些环境的叨唠,不要贪著环境,再去看心,就叫“背境观心”。不要拿背去对着境,就叫背境观心,如果背对着境,难道前面不是境啊?背境观心就是离开外境对我们的诱惑、牵引,集中心力去观心。
然后要“息灭妄念”,出离心、菩提心,禅定就来了。
“念尽即觉悟”,这个“念尽”是不是禅定中间的念尽呢?不是,对念头的本性了解清楚,就叫“觉悟”。
知道本质以后,慢慢就会无所不知,所以叫“无所不知”。
“如镜昏沉,须勤勤拂拭”,举例说明,就像镜子上面有很多尘,导致镜子不明亮,昏昏如也。我们心就像镜子一样,明现一切,但是,由于我们的心有无明,把心跟心的外境完全当成实有。而且心在照见外境的时候,带着人我的性质去照,这就叫昏沉。
“时时勤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是神秀说的,当没有透过去就是这样的。这是一定要去做的,每个人都说神秀不咋地,惠能最牛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是证悟了以后才这样,心的本体是不受尘埃的。当你没认知它之前,到处都是尘埃,你只能时时常拭拂。我们现在说神秀不咋地,其实在当时,神秀的影响比惠能大得多。
神秀被武则天强请到都城兴安,在那里成了两京帝师、三朝国师,弟子成千上万。武则天非常恭敬他,他也非常谦虚。他就是一步步踏踏实实的修行,那种方法反而适合大多数人。一上去就像惠能这样,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是做不到的。当时神秀向武则天推荐惠能大师,因为五祖把衣钵传给了他,神秀说可惜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去他那里学习。可见神秀是一位很伟大、心胸十分宽广的大师。
武则天开始是请惠能去的,但惠能不愿意,其实惠能不去是正确的。大家知道西藏政变吗?如果惠能去了,拉萨政变就会发生在西安,渐派跟顿派打起来。但是,后来惠能的一个徒弟,后面荷泽宗的祖师神会,把南派推得很厉害,但是中国人的好简,导致现在的禅宗非常的衰微。
为什么呢?很简单,没有土壤就没有花朵,没有阶梯就没有顶峰。你不能飞到珠穆朗玛峰,你是凡夫,就得一步步地爬上去。要是你能飞,你就不用上去了。中国人为什么好简呢?当然也跟灭佛有关系,经论太多了,搞不住、记不住。没有社会性、群体性的学习,靠一个个学人单独去搞那么多的经论,那是不行的,所以大家好简、好快。到了后来,留下来只有两个大宗派,一个是禅宗,一个净土,这两个都是不用读书的。
“须勤勤拂拭,尘尽明现,即无所不照”,心明了,以本质心开展起来,当然无所不照,神通、福报,全都在里面。
又须明解趣入禅境方便,远离愦闹,
从知见上要明解,我们得有趣入禅境去修行的方法。然后远离愦闹,不要天天在城市里面,大隐隐于市,大隐是隐不了市的,你要去找一些清静的地方。
住闲静处,调身调息,跏趺晏默,
打坐之前要调身调息,这就不用解释了。跏趺指跏趺坐,晏默是指打坐沉默的意思。
舌拄上颚,心注一境,
这完全在教打坐,不用我解释,大家都很明白。这一派来有哪些人?
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门下,皆此类也。
这些都是禅宗的一些派别,或者是一些禅师们。南侁、北秀(指神秀这一派)、保唐(在四川的)、宣什,都要这么去修。找个安静的地方,舌顶上颚,心注一境,调息,通过禅定的方式去,其实现在的禅宗也只能这么去。
牛头、天台、慧稠、求那等,进趣方便,迹即大同,见解即别。
牛头宗是禅宗的一个派别,是牛头法融禅师传下去的。天台就不用说了。慧稠是一位禅师的名字。求那也是一位禅师的名字。
“进趣方便”,他们修行的方法都差不多。“迹即大同”,迹是指他们的行迹,大致都是一样的。行迹一样,但“见解即别”,他们的说法又不同了。归纳起来其实就是这些方法,他们各有各的说法,实际上进趣方便,迹即大同,都差不多。我们现在的说法也不同,实际上四夺这些方法跟他们是一样的。
“迹即大同,见解即别”,说可以说出好多,实际上用的方法都是一样的,都差不多。当然,中间也会加一些小小的调料,因为不同的文化、不同地区、不同的人,会有些改变,但方法差不了太多。这就是所谓的息妄修心宗。
泯绝无寄宗者:说凡圣等法,皆如梦幻,都无所有,本来空寂,非今始无,即此达无之智,亦不可得。平等法界,无佛无众生,法界亦是假名,心既不有,谁言法界?无修不修,无佛不佛;设有一法胜过涅槃,我说亦如梦幻。无法可拘,无佛可作,凡有所作,皆是迷妄;如此了达,本来无事,心无所寄,方免颠倒,始名解脱。石头牛头,下至径山,皆示此理,便令心行与此相应,不令滞情于一法上,日久功至,尘习自亡,则于怨亲苦乐,一切无碍。因此有一类道士儒生闲僧泛参禅理者,皆说此言便为臻极,不知此宗不但以此言为法,荷泽、江西、天台等门下,亦说此理,然非所宗。
直显心性宗者:说一切诸法,若有若空,皆唯真性,真性无相无为,体非一切,谓非凡非圣、非因非果、非善非恶等,然即体之用而能造作种种,谓能凡能圣,现色现相等,于中指示心性。”注:马祖洪州宗,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三说合一。
总观宗密禅师所说,禅宗各派的宗义,不出此三,或谓第一为有的禅宗,第二为空的禅宗,第三为中道的禅宗。但可以认为这就是“实相般若证入”中的三种境界,所说虽有浅深,究竟不离般若。
息妄修心宗系指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之门下,及牛头、天台、惠稠、求那等倡导之禅。此宗主张外境与内心各有分限,如能背境观心,即可息灭妄念;能息妄念,即觉悟而无所不知。此即指北宗禅。
泯绝无寄宗系指石头、牛头,以迄径山等一派之主张。彼等主张凡圣等法,皆如梦幻,故须了脱一切执著,怨亲苦乐一切无碍,了达本来无事,远离颠倒,证得解脱。
直显心性宗系指洪州宗、荷泽宗,主张有、空皆唯真性(即会相归性)。此又分二类:(一)谓语言动作、贪嗔慈忍、善恶苦乐等,皆即佛性,此外别无佛。主张不断不修,即为解脱。(二)谓妄念本寂,尘境本空,此空寂之心即灵知不昧,为我真性;知之一字即众妙之门。顿悟此空寂之知,知其众念无形,虽备修万行,以无念为宗,则罪业自然断除,功用自然增进。
黄檗希运主要继承和发展洪州禅法思想,其禅学思想属于洪州一系,是为临济宗的先驱,但其禅学思想却涉及“即心是佛”、“无心是道”和“空如来藏”三个方面,其实和三宗的思想都有所契合。故而能够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对于黄檗禅学修行的中心思想,如下一些记载可以简单说明:
师云:“归元性无二”者,无明实性,即诸佛性;“方便有多门”者,声闻人见无明生、无明灭;缘觉人但见无明灭,不见无明生,念念证寂灭;诸佛见众生终日生而无生,终日灭而无灭,无生无灭,即大乘果。所以道“果满菩提圆,花开世界起”。举足即佛,下足即众生。诸佛两足尊者,即理足、事足、众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是你如今念念学佛,即嫌着众生,即是谤他十方诸佛。所以佛出世来,执除粪器,蠲除戏论之粪。只教你除却从来学心、见心,除得尽,即不堕戏论,亦云“搬粪出”。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决定不分别佛与众生,一切尽不分别,始得入我曹溪门下。故自古先圣云“少行我法门”,所以无行为我法门。只是一心门,一切人到这里尽不敢入。不道全无,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
师一日上堂。开示大众云:
预前若打不彻,腊月三十夜到来,管取你热乱。有般外道才见人说做工夫,他便冷笑:“犹有这个在。”我且问你:忽然临命终时,你将何抵敌生死?
你且思量看,却有个道理,那得天生弥勒自然释迦。有一般闲神野鬼,才见人有些少病,便与他人说:“你只放下着。”及至他有病,又却理会不下,手忙脚乱,争奈你(此时)肉如利刀碎割做,主宰不得。万般事须是闲时办得下,忙时得用,多少省力。
休待临渴掘井,做手脚不办,这场狼藉,如何回避前路黑暗,信采胡钻乱撞。苦哉苦哉!平日只学口头三昧,说禅说道,呵佛骂祖,到这里都用不着。
平日只管瞒人,怎知道今日自瞒了也。阿鼻地狱中决定放你不得!而今末法将沉,全仗有力量。兄弟家,负荷续佛慧命莫令断绝!今时才有一个半个行脚,只去观山观景,不知光阴能有几何?一息不回便是来生,未知(投生为)什么头面。
呜呼!劝你兄弟家,趁色力康健时,讨取个分晓处,不被人瞒底一段大事。这些关[木戾]子,甚是容易,自是你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只管道难了又难好,教你知那得树上自生的木杓,你也须自去做个转变始得。若是个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州云:无。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神,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大口: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到这里说什么阎罗老子,千圣尚不奈你何。不信道直有这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
有僧问禅师:“如何得不落阶级?”
师道:“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与么时,无人我等相。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念念不见一切相,莫认前后三际,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安然端坐,任运不拘,方名解脱。努力努力!此门中千人万人,只得三个五个,若不将为事,受殃有日在。故云:着力今生须了却,谁能累劫受余殃?”
颂曰:尘劳回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宗密在他的《禅源诸诠集都序》中说道:
“息妄修心宗者:说众生虽本有佛性,而无始无明,覆之不见,故轮回生死。诸佛已断妄想,故见性了了,出离生死,神通自在。当知凡圣功用不同,外境内心,各有分限。故须依师言教,背境观心,息灭妄念,念尽即觉悟,无所不知,如镜昏尘,须勤勤拂拭,尘尽明现,即无所不照。又须明解趣入禅境方便,远离愦闹,住闲静处,调身调息,跏趺晏默,舌拄上颚,心注一境,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门下,皆此类也。牛头、天台、慧稠、求那等,进趣方便,迹即大同,见解即别。
什么叫做息妄修心呢?他认为显现出来的都是妄,是我们的妄觉。眼睛看的,耳朵听的,身体的感受,都是妄觉。妄觉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认为它实有。那我们就要背境观心,需要离开这些妄觉,息灭妄念。
“息灭妄念,念尽即觉悟,无所不知,如镜昏尘”,要达到这样该怎么办呢?“须勤勤拂拭”,你要经常去修。我们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修单空主要是从色法出发。为什么要从色法出发呢?我们认为外境,包括自己的身体都是真实的。这是一种感受,不是一种逻辑可以去对付的东西。逻辑上,我们可以认为这是妄觉,面前的茶、水都是妄觉,但你离得开吗?离不开!
这个妄觉要怎么办呢?通过修行来对冲它。对冲就是对治的意思,对治这种妄觉,然后慢慢生起单空的觉受,再从单空的觉受里面去明白本性。对一般人来讲,单空要达到比较深的程度,甚至很深的程度,才有可能明白觉性。那时候丢掉单空,略一回观,空一无尘,明觉朗朗,炯脱根尘。这些话是我随口胡诌的,但理是真的。会不会那样子?会的!
普通人在整个修行的过程中就需要修单空,为什么我总是说普通人呢?有些厉害的人不用这样,不用修太多单空,一下就单刀直入,直戳根本,也有这样的人。现在我不说这样的人,这些人属于“异类、变态”,我们就说普通人,对世法有很深执著的人。如果禅宗完全只对上上根人,那对我们太不友好了。我们明明就是各方面都非常不突出,烦恼又多,又没钱,又不愿意吃苦,所有小便宜都想占,晚上又睡不着觉,想三嫂子,想大棒槌,那就没办法。
那普通人是否能够证悟呢?如果只有上上根人才能证悟,那我们这种普通根器学来干嘛?所以不能这样子。当然,禅宗六祖说他是接上上根人,他的方法是南宗,对一些上上根人有用。但并不是说禅宗就只对上上根人,我们这种普通人就没希望,如果是这样,推广它干嘛呢?这不是害人吗?
明明我没办法做到像鸟一样飞,却弄两个假木头当翅膀,然后鼓励我从山上跳下去,说你飞得起来,结果“砰”摔死,换一个身体再来。事实上禅宗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普通根器也可以。那要怎么办呢?就是要修单空。在大圆满里面,无垢光尊者怎么说的?在我之后,凡是有人说不修单空而直接证悟本性的,等于魔说。这些话在《大圆满心性休息》里面有讲的,绝对查得到。
大家不要一上来就说我不修单空要证大圆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你不要把自己当成上上根人,一定要当成是普通人才行。普通人就要修单空,而且要修得很深。“须勤勤拭拂,尘尽明现,即无所不照”,这其实是我们现在走的过程。
外境通过单空的修行,内在的心境通过菩提心、出离心的修行。再把单空养成的认知,带到对自己内心的观照上,就变成了内观——观心。观心达到很成熟的时候,接受上师的窍诀,透悟本性。
这个过程普通人也做得到的,当然,我并不是说每个普通人就能做到,如果一个普通人的福报具足了,各种外在的、内在的因缘都具足了,那真的是可以。外在的是什么?有好的老师,有好的团体,起码有修行的时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肯定不行的。
一个礼拜听两次课,然后说自己是佛教徒。我承认你是佛教徒,但种子就不一定种得有多深。所以一定要舍弃今生,舍弃今生的意思就是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修行里面去。舍弃今生并不是让你从房子楼上跳下来摔死自己,而是舍弃一些对世俗的贪著,腾出时间来修行。舍弃了以后,时间拿来修行,这样才有可能成就。
大圆满是无我的证悟,是一个很透的证悟,有我执或者我执比较重的人是很难证悟的,没办法体会到那种无我的心,永远都做不到。你的心要深深地相信自己是不存在的才行,最初的时候要培养那种体会,而不是那种想法。所以要修菩提心,大圆满就要求修菩提心,一步步这么来。
这些内容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实际上都属于“勤勤拭拂”。什么叫做“尘尽明现”?“尘”是指这些执著,人我的执著和法我的执著。那么,人我的执著和法我的执著包括你对外境的贪著和对自私强烈的、不讲理的痴迷,每个人的自私都厉害得很啊!
现在的人把自私理解对物质的强烈拥有,或者是干坏事的那种自私。比如他抢这个东西,就说明他很自私。这是自私,但这只是最粗大的自私。最可怕的自私是什么?他根本不干坏事,道德水平也挺好,但他强烈地耽著于自我,甚至觉得自己很高贵、很了不起。那些境遇比较好的,书读得比较多的,甚至禅修有点境界的人,最容易这样子。
自私并不是去做坏事伤害别人,而是耽著真的有一个“自我”,觉得这个“自我”有价值。这个“自我”根本就不成立,哪来什么价值不价值?他理解不了这个东西,体会不到这个东西。
佛教里面证悟空性的所谓“平等”,“平等”不是一种观念,达到大圆满的时候,“平等”是一种证悟。他理解不到这种证悟级别的平等,体会不到。观念上可以说我们都是空性的、平等的,拿到现实生活中就不行了。原因是心没有体会到这种真切的、透骨的、自我不存在的平等,对自我没有很深的认识,他不知道无我才是真理。
我现在说的都是一些话,我们一定要去修。怎样去修才能得到这种感受呢?那就是菩提心的修行。修行菩提心以后,我们才能慢慢做到“尘尽明现”。
出离心、菩提心做得好之后,空性、单空这种觉受拿来内观、观心,达到很深的程度,再接受上师的窍诀,不证悟很难。菩提心很盛的人是很容易证悟的,所以慈诚罗珠堪布会说:“菩提心成熟以后,证悟易如反掌”。
但是,很多时候我们不会这么认为,以人我的方式会想“你看我多牛皮、我多虔诚、我多有信心、我多伟大,我向上师要了个窍诀,我比你厉害”,这跟证悟是背道而驰的一种想法,是基础见解的错误。
你要拿一个厉害的秘诀、窍诀,让自己变成比所有众生更厉害的人,这跟我们学武功是一样的。我们学武功是为了把别人打翻,然后像张无忌那样冲上光明顶,调和六派,小小年纪就当上魔教教主,所有女人都喜欢他。这是成魔的想法,而且还会为此想法拉帮结派,你说他是魔鬼,他说你是魔鬼——你在说别人是魔鬼的时候,你已经是魔鬼了。
所以,“勤勤拭拂,尘尽明现”把普通人所有的修行都大概说完了,这是修行的一个大纲要。最后要“又须明解趣入禅境方便”,其实就是我们刚才说的,单空学会了以后,在体会单空的时候已经不用意识了,而是用觉受去了。觉受再回过头对准自己的心,把这种体会性的明,调过头来观察自己的心。
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所以要“明解趣入的禅境的方便,要远离愦闹,住闲静处……”,后面还有一大堆内容,全都是打坐修行,甚至是闭关需要的一些东西。这个叫“息妄修心宗”。
现在绝大部分人的修行都是这么去干,有没有像六祖那种上去就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开悟的呢?可能有,但我的认知范围之内,还没发现过这样的人。当然不能说没有,每个人的认知是有限的,井底之蛙,怎么能说目尽沧海呢?我不敢说没有,但我目前还没找到那种听到一句话,顿时大开圆解、光明朗照的人。
泯绝无寄宗者:说凡圣等法,皆如梦幻,都无所有,本来空寂,非今始无,即此达无之智,亦不可得。平等法界,无佛无众生,法界亦是假名,心既不有,谁言法界?无修不修,无佛不佛;设有一法胜过涅槃,我说亦如梦幻。无法可拘,无佛可作,凡有所作,皆是迷妄;如此了达,本来无事,心无所寄,方免颠倒,始名解脱。石头牛头,下至径山,皆示此理,便令心行与此相应,不令滞情于一法上,日久功至,尘习自亡,则于怨亲苦乐,一切无碍。因此有一类道士儒生闲僧泛参禅理者,皆说此言便为臻极,不知此宗不但以此言为法,荷泽、江西、天台等门下,亦说此理,然非所宗。
圭峰宗密《禅源诸诠集都序》说:“说凡圣等法,皆如梦幻,都无所有,本来空寂,非今始无,即此达无之智,亦不可得。”什么意思呢?不管你是凡夫还是圣人,你内在的、外在的显现,都是如梦幻。什么是内在的显现呢?观想的这些都叫内在的显现。
“都无所有”的意思,就是都没有真实的东西。当然,我们不要想到什么都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我经常跟大家说,找一个“无”出来,是找不到的。这些现象出来都不是实有的,都不是一个真实的东西,都是如梦幻。
“本来空寂”,如果一个事物呈现出来如梦幻,那它的本(根本)一定是空寂的。大家要深深地思考这些道理,这是自续派走到应成派的关键。如果一个事物显现出来如梦幻,它的本一定是空寂的。如果它的本不是空寂的,它显现不出梦幻,因为它不动了。如果它的本不是空寂的,它是一个东西,它独立、唯一、不变,它怎么显现呢?所以,它的本一定是空寂的,它的空寂才能够显现出如梦幻一样的现象。
举个比较野蛮的例子供大家思考,拿一颗刚强坚硬的钻石(“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被骗得一勒一勒的,骗你没商量),仔细去看,还是不真实的,成分跟煤炭是一样的,只是组合不同而已。所以,组合不好都不行,组合得好是钻石,组合得不好是煤炭,随时被烧掉,再下去一看,实际上都完全没有本质。所以,即使再坚硬的东西也是没有本质的。
但是,“没有本质”不能说没有,如果完全绝对的没有,我们说的断灭的没有,怎么显现出坚硬的钻石呢?一定有一个本质才能显现出来,但是,这个本质不能成为一个实在的东西。
如果真的有一个组成它的根本,是一个非常细的微尘,独立、唯一、不变,那它怎么组成钻石?两个微尘都没办法组合的(我算有这样的微尘,不去说无方、不无方,这是另外一种思考的方式),因为它是独立、唯一、不变的。
为什么要建立这种要求呢?因为成立了独立、唯一、不变,才能够成为最基本的东西。如果不成立独立、唯一、不变,就可以把它分开,就可以把它跟周围联系,可以改变就没办法成为最基本的东西,就不能叫基本粒子,只能叫组合粒子。基本粒子就要成立独立、唯一、不变,而独立、唯一、不变又怎么能跟其他东西组合呢?一组合就不是独立、唯一的,这是概念的一种冲突,思想游戏。
那么,这种“有”不能是一个实有的东西,但又不能是没有,咋办呢?空寂。你去找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能够达到空寂这种要求的东西,除了我们的心,找不到任何这样的东西。它是空寂的,就不是实有的,找不到一个东西,但是又有作用,有点像我们观念里面的能量。
外面显的那些物质还看得到,勉强找得到,但是找不到它的实质。实质就是我们的心,当然空寂了,所以说“凡圣等法,皆如梦幻,都无所有,本来空寂”。这种空寂是什么呢?“非今始无,即此达无之智,亦不可得”。这个东西本来空寂,不是从现在才没有的,“非今始无”。就算你了解“即此达无之智”,明白了这个“无”的空寂之智,你也拿不到,你也不是个东西,因为也是梦幻的,“亦不可得”。
“无智亦无得”,你去找那个智慧也找不到它是什么,但你又确定它有,所以叫“找到了那个找不到的”,或者叫“无境之智”,接受过大圆满直指的师兄一定会学到这个词语。“无境之智”,没有境,有对境就看得到、摸得到、体会到,而它没有的。但又绝对不能是断灭,断灭就麻烦了,就不能产生这些现象。所以“即此达无之智,亦不可得”。
“平等法界,无佛无众生”,平等法界达到最究竟的时候,没有众生也没有佛,佛跟众生是相对的两个事物。“法界亦是假名”,法界都是假名,也没有一个实有的法界(我们经常说的“一真法界”)。泯绝无寄宗说的完全是应成的观点,大无遮,全部给你破光、拿光,连法界都是假名。“心既不有,谁言法界”,心都没有,就谈不上什么法界,也没有修和不修。
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去修什么呢?但前面那个就不是,它虽然没有,但会有幻相,心不能停留在幻相里,所以要息妄、修心。后面的认为,那个妄你修得完吗?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应成派的玩法,根本就不管这些缘起之物,直达本质,无佛无众生。
我经常拿沩山的一句话来说:“若也单刀直入,凡圣情尽,体露真常。”这句话是非应成的,已经属于他空派了。“凡圣情尽”就是无佛无众生,这里也说了“凡圣等法,皆如梦幻”。
还有二转法轮说的:不管圣人还是凡夫的法界,凡显现都是世俗谛,它的空性才是胜义谛,即使是佛陀的三十二相也是世俗谛。二转法轮就是这样子,《金刚经》里面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敢说佛的三十二相是真相,那就要完蛋。所以,泯绝无寄宗实际上是说二转法轮的应成见解,但他的表述就是这样的。
“无修不修,无佛不佛”,没有什么修不修,没有什么佛不佛。一旦你深深地体会到本质——这个体会到是你确定了,不要认为体会到就是有一个东西在你的体会里面现起,并非如此。那种体会是能体跟所体在一起的,所以不能说你体会到一个东西,但也不能说像普通人那样什么都没有。所以给了一个词汇叫“深深地明白”,只能这么讲。你说体会到一个什么东西,就会变成二元,就不是无境之智,变成了有境之智。所以,经常有人说“体会到”,我听到这个词以后都会抽起来。你要说那个“体会到”是什么意思,是说证悟的体会还是普通的体会,其中有质的差别。
“设有一法胜过涅槃,我说亦如梦幻”,学中观的时候,我们经常会这么说。即使般若有多厉害,也是如梦如幻——“须菩提,涅槃如梦如幻,更有法胜涅槃者,我亦说为如梦如幻”,即使是殊胜的圣人境界,亦是如梦如幻。读到这里会不会想,几千年前的圭峰宗密跟印度学中观的那帮人,包括现在藏传佛教的上师们,是否集体联合起来骗我们?他们中间一定有个互相联系的平台,那个平台是AI还是什么?是的,他们有个平台叫“觉性”!
我在开玩笑,别把它当真!别到处去说我又讲了印度、西藏高僧,以及汉传的一千多年前的高僧联合起来骗我们。我以前这么想过的,还拼命去证实,后来发现他们没必要来骗我。
“设是有一法胜过涅槃,我说亦如梦幻”,如果是这样,造成他的行为是什么呢?不是有见、修、行、果吗?已经说了“见”,也说了“修”,什么法都是如梦如幻,行为就变成什么呢?“无法可拘,无佛可作,凡有所作,皆是迷妄”,“行”就变成这样子。我们现在可以吗?“无法可拘”,戒律不要了;“无佛可作”,本来是佛,我现在已经是佛了,不用做了。打坐、参禅,包括我们这样的讲法,都是葛藤。“皆是迷妄”,有什么好做的?散会!行不行?当然不行,我们做不到。
“如此了达,本来无事,心无所寄,方免颠倒,始名解脱。”如果了达,清晰地明了这个东西,而且你的身心要达到这种状态(勉强说是状态,可以说是智慧)。说“状态”这个词容易引起误会,认为是某种感受,其实那是一种智慧,好难形容。举个例子帮助大家理解,以前总是说憋尿久了,找个地方“呼”的一拉,那种感觉叫解脱。但现在不这样去举例,就说一种得到的东西。比如你以前不会游泳,突然哪天学会了,你得到什么吗?你会了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或者换一种,你以前不会骑自行车,突然会骑自行车了,你会了什么?出来道一句,会么?
——网上师兄说:“技能。”
“技能”只是两个字,但“技能”两个字能把游泳的感受说出来吗?但你一定有所得,如果要去较真那种得是没有的,也不是一种状态。会骑自行车是一种状态吗?这是一个比喻,真正的证悟比这个还要赤裸裸。我只是用这个东西来比喻,但是一定要了达,“如此了达”。了达以后本来无事,尼姑是女的,鼻子是朝下的,天下本来如是,本来就是解脱的,“本来无事”。
如果真的达到“心无所寄”,就是心无所住的意思,心就不会寄托在哪里。我要解脱、我要成佛——你就是佛,不用成了,你已经解脱了。这样心才不会颠倒,那时候就解脱了,“始名解脱”。他说了一大段,实际上是应成派的观点,即我们经常说的应成派的见解。
“石头牛头,下至径山,皆示此理,便令心行与此相应,不令滞情于一法上,日久功至,尘习自亡,则于怨亲苦乐,一切无碍。”这个“行”就厉害了,我们的心真的做到这一点,心行就会与此相应。外在不一定绝对强求,他也不会不吃饭、不睡觉,但是心没有任何的沾著。“不令滞情于一法上”,滞情就是在上面沾著,这是典型的禅行,不用像前面的天天时时勤拭拂,但要保证那个“无执”。
在大圆满里面叫“不舍无上”,禅宗叫“保任”。前面有个最根本的东西,如此了达,本来无事,才能心无所寄。否则每个人都问问自己了达了什么?我在这里胡说八道,听到你耳朵里面就胡思乱想。我说的,你听的,加起来叫“二胡”。怎么能叫了达呢?没有了达,真正的了达是深深地明了。怎么去明了呢?你先要去息妄修心。
这并不是一个高推圣境、了不起的事,做到了以后屁股下长莲花,不用这样子。证悟了以后,外表跟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但心透彻明了,真的可以做到“不令滞情于一法上”。“不令滞情于一法上”的特征很简单,任何东西不能再让他愁、烦,有时候他会表现出来愁、烦,但是骨子里面没有什么愁的、烦的。
为什么呢?“如是东流去,点滴不回头”,这是说得比较浪漫的,就像水一样如是东流去,点滴不回头。如果说得粗俗一点,“去他妈的,不死啊?死了不活啊?就一个洒脱自在!”
“日久功至,尘习自亡”,“功至”就是慢慢越学越熟,游泳越来越好,最后变成健将高手。我看到小视频,有些自行车高手厉害得吓死,从没有路的山上,跳呀跳呀的骑下来,如果用这种精神来学佛,那会不得了,否则就是浪费生命。
“尘习自亡”就是人类贪著世间的乱七八糟的毛病。每个人都有好多毛病,比如我,粗野、习气重,我都知道自己身上有好多毛病,我打算慢慢来、快快来,又快又慢地一起来,哈哈!达到“尘习自亡”的时候,“则于怨亲苦乐,一切无碍”,怨亲苦乐就无碍了。
我们现在是不是陷于怨亲苦乐?怕苦、求乐,求不到又苦,怨周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哎呀,你居然坐到我的垫子上去了!哎呀,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呢?”我经常听到有些女的说:“他怎么是这样的呢?”我一听,很想让她变成那样的——哪样的?猪头!这个叫做“怨亲苦乐”。那我们无碍吗?不是,我们为此心上心下,睡不着觉,日子难过。
我现在没跟大家说这样通、那样通,如何一刹那化身一百个,说的都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这些东西跟我们的修行息息相关,是修行带给我们的最具体直接的作用。这些作用达到以后,成佛作主没那么难。
别说一刹那化身一百个,到后来一万个、一亿个随便。但是,如果你连最基本的怨亲苦乐都没办法摆脱,去说那些是很扯的。而且,如果你的怨亲苦乐没有达到一切无碍,然后有神通了,我就要考虑你是不是妖怪,魔就出来了。
“因此有一类道士儒生闲僧泛参禅理者,皆说此言便为臻极,不知此宗不但以此言为法,荷泽、江西、天台等门下,亦说此理,然非所宗。”什么意思呢?唐代盛行三教合一,其实唐代南北朝梁武帝的时候就喜欢搞三教合一。
三教合一在中国的历史上很悠久,到明朝达到了顶峰。明朝四大长老:智旭大师、莲池大师、憨山大师、紫柏大师,他们都提倡三教合一,其实在明朝以前就已经开始了。他们经常会拿一些禅理来参,到了明朝,最著名的集儒家大成的王阳明最喜欢参禅,他说的东西好多跟禅宗说的差不多,这里也提到这些。
“因此有一类道士儒生闲僧泛参禅理者,皆说此言便为臻极”,这个理已经达到了极处,他们也这么说的,因为这个理是推不翻的。不用像我们现在要去学中观,离一多因、有无生因、六尘绕中尘,搞得河翻水乱的。那时候的儒家、道家都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实有的物质,只是走不到空性那个处去,道家用的词汇叫“无极”(现在被拍成电影《无极》,纯粹是扯淡,那叫无耻之极)。
道家说的“无极”,意思是佛家说的“无方”。任何一个宗教家、哲学家,一定会去说这个世界是什么。所谓“哲学”,是认识世界的基础世界观,任何世间的现象都要合符此理。搞哲学的、搞宗教的应该去解释这个。包括物理学,也要去解释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所以才会动脑筋,粒子加速器以及各种各样的理论,都为了搞通统一场的理论。
什么叫做统一场的理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跟量子力学、麦克斯韦电子学结合起来,把整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但到现在都还没办法统一。
佛教用什么方法来统一呢?空性,世界的本质就是空性。基督教用什么东西来统一呢?上帝。道家用什么东西来统一呢?无极。他们都有自己的理论,但他们的理论不像我们现在学佛那么清楚、清晰。
为什么中国人好简?中国文字的概括性特别强,一个字有好多意思。几个字组合起来,加上一个成语,又会有好多意思,这样反而慢慢把一些强逻辑的东西消融了。如果文化断代,我们就想不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比如,现在有很多人拿着过去的成语来读,因为不知道里面的典故,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用普通话代替文言文,是可以方便沟通,在族群、社会的不同阶级,普通话起到很大的沟通作用。不然的话,挑粪工人去跟太学院的长胡子大儒生沟通,大儒生说“说乎,道一句来”,结果挑粪工人顺手就把粪桶拿过来,这是不行的。可见,普通话起到利于大家沟通的作用。
但也有个大麻烦,我们再也没办法用文言文的方法来思考、了解和继承里面的内容。鲁迅写的孔乙己为什么老是被嘲笑呢?因为他老是用“之乎者也”这些东西,吃几个茴香豆就说“多乎哉,不多也”,换一个普通人会说“不多,不多”,然后就赶紧吃了。文言文的丢失,对继承我们的古代文化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他们就认为“此言便为臻极”,荷泽、江西、天台等门下,也就是后面的直显心性宗也说此理。“亦说此理,然非所宗”,这个好精彩!我在想,宗密禅师是不是跟中观派商量过的?
“不知此宗不但以此言为法,荷泽、江西、天台等门下,亦说此理,然非所宗。”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石头那一派经常说“石头路滑”呢?“石头路滑”是马祖形容石头那一派的宗旨,意思是完全的无执,让人没办法领会。所以,石头的禅法就像蚊子咬石头,下不了嘴,就是不给你用力的地方。这怎么理解呢?很多人没办法理解这种东西,蚊子咬石头无法下嘴是什么意思呢?有一个东西才能让你用力。
比如单空,面前有个对境让你用力,你去夺它,心有烦乱你去修它,有个咒给你持,有个上师给你崇拜,到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但又不能不做。不做,是随流轮回;去做,是想离开轮回。两样都不行,非常麻烦,所以没法下嘴。为什么呢?他执持大空,只要无所执就行了。石头、牛头这一派会这样子。
后面的直显心性宗有哪些呢?荷泽、江西(马祖的洪州宗)、天台那帮人,“亦说此理,然非所宗”,他们也说空性的道理,但是更上一层。“宗”就是以它为宗旨,更上一层就是“然非所宗”。他说大空,泯绝无寄,但是不以他为宗。
就像我们也说应成,但是我们也说他空,还说大圆满。然非所宗,我们的宗是明空双运,但不属于应成派。虽然也说应成派的理,以它为基础哲理,但我们还说其他的理,而且我们的宗是直显心性。大圆满学人找上师来干嘛的?想上师直指心性,给个窍诀嘛。“唵嘛呢叭咪吽”就证悟了,我们是不是都这样想的?做梦!
你想想看,如果真有这样的秘诀,一拿出来就能让人开悟,上师们为什么不拿出来说啊?还搞什么密宗,逼着你整天修五加行(五十万个数目),累不累啊?难道上师就那么不慈悲?不是这样子的,根本就不是,没有那样的窍诀。不是说没有窍诀,是没有不管任何根器听一句话就开悟的窍诀,没有那样的事。
不能说没有窍诀,肯定不可能。比如辨析意识跟明智、阿赖耶识跟法性,是有些固定的窍诀,因为每个人走到那里都差不多。但也有些很灵活的窍诀,禅宗把这个发挥得淋漓尽致。比如临济喝、德山棒,也有固定的和不固定的。固定的是什么?好多人都会挨棒。不固定的是什么?你不乖就不打你,不给你一棒。这就是灵活。我们再看后面的直显心性宗。
直显心性宗者:说一切诸法,若有若空,皆唯真性,真性无相无为,体非一切,谓非凡非圣、非因非果、非善非恶等,然即体之用而能造作种种,谓能凡能圣,现色现相等,于中指示心性。”(注:马祖洪州宗,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三说合一)。
这就是直显心性宗,有江西马祖的洪州宗,神会的菏泽宗。他们执持修行的基本理论就是直显心性,直显心性是什么意思呢?“一切诸法,若有若空”,可以显现,但它的本质是空的,叫若有若空。为什么会这样呢?“皆唯真性”,是心性的一种游舞显现。“真性无相无为”,这个真性没有样子,也不是造作出来的,就是我们的自心本性、本来面目。“体非一切””,它的体什么都不是。
这些理论,指示过大圆满心性的人全部都会说,而且会仔细地讲什么叫“体非一切”。上去就教你不改自心,不改自心就是无为,说心找不到就是无相。
“体非一切,谓非凡非圣”,这个觉性就谈不上什么圣跟凡,因为圣人也有,凡夫也有。圣人的本质是它,凡夫的本质也是它,叫“非凡非圣”。它根本就不是什么东西造作出来,叫“非因非果”,离开因果。它也没有什么善恶,好人坏人本性都是它,十恶不赦也是它,地狱众生的本质也是它,佛陀、天人的本质也是它,叫“非善非恶”。
“然即体之用而能造作种种”,这种“体”游舞起来,可以呈现出三千大千世界,可以呈现出十法界,有圣有凡。三千大千世界就是我们的六界:天人、阿修罗、人、畜生、恶鬼、地狱。然后是声闻、缘觉、菩萨、佛,所有本性都是它,看你怎么去用。除了菩萨跟佛以外,其他全都是二元性的运用。
只有菩萨的一部分以及佛的全体,实相跟现相完全一致,就不是二元性的运用。这个不一定做得到,但道理上能懂吧?当然做不到,要明白本性才能做到。也就是说,这个本性“能凡能圣,现色现相”,所有的呈现,我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其实都是它,只不过经过了“我执”在里面做工作。
我执分为“人我执”和“法我执”。我们能够看到东西,能够呈现出对境,我们认为它是一种东西,就叫“法执”。这是我看到的,不用去想,不是“我看到”的这种想,是你在看的时候就有看,这个就叫“能”。看到的时候能看到,叫法执,是“所”。这是凡夫的。一个证悟的人也能看到,但他觉得“能看到”跟“所看到”其实就是一个觉性,因为他明白觉性。你明白不了觉性,头脑想的是觉性,但觉性是什么却不知道,只知道是“能”跟“所”。证悟大圆满的人跟普通人就这么一个差别。
由于他觉得是觉性,就不存在什么执著不执著,全部顿体消亡,真的可以做到大地平尘、虚空粉碎。由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觉性,当不知道的时候,头脑里面知道觉性是没用的。还是看到这样、看到那样,并且会因为你看到的、听到的受苦,产生欢喜,决定善恶,引发要和不要。差别小得很,就差那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就远了,叫咫尺天涯。
这就叫做直显心性宗。学大圆满的就是直显心性宗,我们也说前面泯绝无寄宗的理。首先“泯绝”是什么意思?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没有的。“绝”,绝了对,没有能所就什么都看不到,而且心还无寄,心无住,说空性的,是典型的应成派观点。
亦说此理,心的体是没有的,体非一切,但可以“即体之用而能造作种种,谓能凡能圣,现色现相”,还说了现相,说现相是一种光明。二元的光明,就是我们看到的山河大地以及人物。能现所现一致的光明有哪些呢?菩萨入定或者佛的境界,不那么严格的是菩萨的一部分境界。
从大圆满的角度来说,我们以见地,以因说果,只要开悟就可以了,郁郁黄花皆是般若。要较真的话,我们要去问佛陀那里还有郁郁黄花吗?佛陀看得到郁郁黄花吗?化身佛可以看得到郁郁黄花,总不能说释迦牟尼佛看不到郁郁黄花嘛。
马上有人问:“佛陀好像跟我们一样,你觉得他看到了郁郁黄花,但他看到的是郁郁黄花吗?说不定是优钵罗花,因为眼睛看到的不一样。为什么?我们跟狗看到的花是不一样的,狗看到是黑白色,我们看到是非常艳丽的颜色,五彩缤纷,佛陀看到的说不定是坛城等东西,不是说一花一坛城吗?会产生这些问题。
佛陀可以看,但要看什么佛陀。法身佛的话,你不能说他看到什么,他什么都看得到,但看到的都是法性。报身佛同样可以看得到其他菩萨看到的东西,因为报身佛是对其他菩萨显现的。化身佛也可以看到我们一样看到的花。
由于他是佛,法报化三身是一体的,所以他能够看到任何生命、任何显现。他能看到你看到的,你可以是你,可以是菩萨,可以是地狱众生,都可以。他能够看到你看到的东西,但他不会像你一样,有这些东西是你看到的东西的那种执著。他会认为这些的本质都是法性,始终从本质上去看问题。
他不是故意要这样,因为他确实没有业障了。他没有故意,这没办法形容,你要知道佛陀的心,开悟就能大概知道。虽然没有那么清晰,但可以大概知道他心的运行方式是怎么样的。
这就是直显心性宗,是宗密禅师在《禅源诸诠集都序》里说的。为什么我要说这个东西呢?因为这跟黄檗的一些禅法有关系。
总观宗密禅师所说,禅宗各派的宗义,不出此三,或谓第一为有的禅宗,第二为空的禅宗,第三为中道的禅宗。但可以认为这就是“实相般若证入”中的三种境界,所说虽有浅深,究竟不离般若。
总观宗密禅师所说的三种东西,不管什么派别,有五家七派,运行的方法其实就这三个东西:息妄修心、泯绝无寄、直显心性。最高级的一上来就说心性,比如马祖的即心即佛。有些派别就说捞摸不到、应无所住,比如六祖最开始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神秀那一派别就说时时勤拭拂,莫使惹尘埃。禅门无非就三个,可以换不同的方式去,有的像将军,有的像市民,用的理论体系就是这三个,跑不出其他的。
“或谓第一为有的禅宗”,虚幻有,我们要去把它消灭了。“第二为空的禅宗”,本体空,说空的就是应成派,前面那个有点像自续派。“第三为中道的禅宗”,直显心性就是这个。
“但可以认为这就是‘实相般若证入’中的三种境界,所说虽有浅深,究竟不离般若。”好像是三大类的禅法,也可以说是我们证悟般若必经的三个过程。首先,体会到外境的虚幻,然后体会到心的空性,最后返璞归真、和光同尘、郁郁黄花皆是般若。就三个过程,也可以这么去理解。
我为什么会把这三个东西拿出来跟大家讲一讲呢?因为后来会讲到黄檗的很多公案、理论,如果不熟悉这三个东西,我会白讲的。大家听了以后,又是一些句子哗啦哗啦过去了,好没意思啊!
但是,我这样讲法会被人攻击的,他们会认为我毁灭了禅宗。禅宗就要让你不明白,只问你一句“会么?”不会请滚开!“会吗?道一句来!”道一句怎么来?然后你也说一句他也不懂的,他会说:“高手!”他们把机锋法搞成了禅宗一定要去做的东西,这是人家准备要丢掉的东西,却被你捡起来,拾人牙秽,捡起来当珍宝。
当然,持我这样的说法从古到今都有,圭峰宗密就是这样的,他要求禅教合一。这边搞文化的经常说,禅宗是佛教的中华化,好像禅宗就超出了释迦牟尼佛的佛教。如果相信这种说法,你在内心里面就开始破坏皈依。
怎么样叫中华化?翻译成中文,当然中华化,但他的理义永远没办法超越佛陀所说的法教。大家要记住,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文章、说法,禅宗是佛教在中国的中华化,所以惠能禅师是中华化的第一人,从此以后,禅宗就无拘无束,超越了印度过来的佛教的呆板规矩、繁文缛节,这种说法是很扯淡的。
禅宗是以我们文化的方式,以我们民族的一些机制、实践,阐释了佛陀的教法,但是同样的,离经一句即同魔说,不可能超越释迦牟尼佛,或者中国化就跟印度不一样。语言肯定不一样,规矩也有些不一样,但不能这么去讲。
文化的范围要大一些,文化可以包含宗教。中华文化里面包含了禅宗文化,可以这么去说。禅宗是中华佛教徒实践佛陀教法的一个最殊胜的方法,并不代表我们发明了什么东西超越了佛祖。如果这么去想,皈依戒已经被破坏了,因为我们皈依佛法僧的。
不管怎么样,三个说有、说空、说中道,实际上都是不离般若的。甚至天台宗也这么说,天台宗说看了外境现相的假,叫假观;看我们的心完全不成立,叫空观;假观跟空观组合起来,叫中观,不离本性,觉。一个天台宗,把禅宗的三类心法都含括其中。
天台宗是教,那禅跟教会不会分开呢?不会分开,禅教是合一的。那么,这也提醒我们,学了中观、唯识,各种伏藏,或者四心滴、七宝藏,就要用于修。教,在很大程度上说教理;禅,大部分重视方法。如果老是去说,不去修,他就说你打葛藤。“思虑得解,为鬼家活计”,老是在头脑里面打圈圈,不去实践。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能不能看书学会骑自行车?随便你怎么看、怎么想,一定要去骑才行,道理是一样的。再看下面的内容。
息妄修心宗系指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之门下,及牛头、天台、惠稠、求那等倡导之禅。此宗主张外境与内心各有分限,如能背境观心,即可息灭妄念;能息妄念,即觉悟而无所不知。此即指北宗禅。
“息妄修心宗系指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之门下”,这四位禅师的门下基本上都是息妄修心宗。牛头、天台(天台其实也有息妄修心的),他们讲究次第,所以有释禅波罗蜜,就是解释禅定的波罗蜜。如果去读释禅波罗蜜,头都要大,因为细得不得了,修单空的可以去读一下,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修法,其实说的都是单空。
“及牛头、天台、惠稠、求那等倡导之禅”,这帮禅师都在做息妄修心宗,比较喜欢去打坐、禅修,利用去除执著的方法慢慢去逼近真相。
“此宗主张外境与内心各有分限,如能背境观心,即可息灭妄念;能息妄念,即觉悟而无所不知。此即指北宗禅。”这是神秀的那一套。“外境跟内心各有分限”,其实是先夺外境,然后去搞内心。“背境观心”,怎么背呢?背得了吗?我们用夺境的方式,在心里面认为外境是虚幻的,那就背了。有些不是的,他直接去观心,他认为这是假的。
这对一些比较厉害的根器是可以的,但有些人不是的。在觉知里面,他会认为外面的物质跟心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他去观心,心空了以后外面的物质还在,于是他就问:“心是空的,但外面还在怎么办呢?”他忘记了外面其实也是心显现出来的。
所以,是先从用夺到体呢?还是先一下把体搞空了以后,从而一下认为外境也是空的呢?大部分人是做不到后面这种的,一下把心的本体搞空了,它的作用自然就空了。有没有这样的人呢?有的,但大部分不是的,大部分人一定要从作用走到体上去。
作用是什么?“妄”,你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是妄心。息妄,然后再去观心。观心的时候,这些心的作用,包括前五根的作用——眼耳鼻舌身,还有一个作用——意(意包括什么?念头跟情绪),全部要停下来,再去看它的体。看体的时候,体无,但不是没有;性空,或者说性明,然后体会到本质。这就是“背境观心”。
“即可息灭妄念;能息妄念,即觉悟而无所不知”,我们会发现这个心什么都知道。如果去找你们的大圆满上师,他会给你讲什么叫做无所不知。我们现在说到“知”,马上会说到意识的“知”。其实显现就是知,在你的境界里面,所有的显现都是你的“知”。但是,如果你的知受到你的显现约束,你就永远没有脱凡入圣。
所以要去培养那个“知”,那个“知”超越一切,超越你的显现。超越我的显现以后,那我的“知”会怎么样?你会知道他的“知”,这就超越了你的显现。那时候你会问:“你知道他的‘知’,还不是属于你的‘知’?”是的,最后会发现所有显现都是你的“知”,你知道了他的“知”,其实也是你的“知”。“知之一字众妙之门”就是这么来的,但那个“知”到底是什么呢?“无所不知”,这只是用,它的体到底是什么呢?大圆满就要给你讲这些。
那是怎么样的“知”呢?如前所说,其实显现就是“知”。但怎么去体会这个东西,大圆满的上师就一定要教你这些。
所以,息妄修心宗主要是指渐修这一派的北宗,即神秀那一派。禅宗走来走去,经过神会那一帮禅师的努力,北宗基本上就灭了。留下来的就是直指心性、见性成佛那帮人;搞不定就开始参公案、参话头;后面开始打禅七,现场禅七打得好好的,结果不能举行了,然后就搞云禅七。你们在这里听我打葛藤,说三道四,哈哈!
泯绝无寄宗系指石头、牛头,以迄径山等一派之主张。彼等主张凡圣等法,皆如梦幻,故须了脱一切执著,怨亲苦乐一切无碍,了达本来无事,远离颠倒,证得解脱。
径山就是大慧宗杲。“凡圣等法,皆如梦幻”,所有的显现完全不执著。关键是我们要怎么才能做到,这才是重点。说可以随便,如果我们不去修,就会变成牛肉是假的,但多汁,我不能没有那个汁,没汁会挨饿的。美女是三十六种不净物,又是肠肝肚肺,透过皮肤往里面看,鲜血淋沥,红粉骷髅,但我看见她就冲动,咋办呢?这才是重点。
我们要怎么去办,这个才重要。要修,一定要修,没得怎么办。你以为上去给你拍一巴拳,你就不执了?这些说法很邪恶!或者去跪一跪、磕一磕头、崇拜一下就可以了?不行的,你一定会执的。甚至会认为那是本能,其实不是本能,而是执著,是妄觉。对于普通人,只有点点滴滴去积累去修才行,千万不要说什么特异的。
我以前看南怀瑾老先生的一本书,说有一个人吸毒,然后去找四川的一个理发的姓杨的所谓的成就者,一巴掌拍下去就不吸毒了,毒瘾就戒断了。顿时把我激动得不得了,我在四川找了一圈,看到吸毒的,不要说拍一巴拳,拍死了还要吸。
这些东西也可能是真的,但绝对不是一个普遍现象,别听这些,把他当真会完蛋的,求奇求异,不踏踏实实。请记住,我没说他是假的,我不能确定他的真假,那是很年青的时候看到的。但是,如果你去找这种东西,一巴掌把你拍得不吸毒了,不贪著牛肉了,不贪著美女了,不贪著小鲜肉了,这会失败的。
你可以通过踏踏实实地修行做到的,这个怎么做到呢?长期闻思修行,慢慢地,你会发现心的快乐模式开始改变,慢慢开始离开这些东西。这样学佛才叫有用的、踏实的,而不是头脑里面充满了很多想像,然后到处跑,到处去寻仙求奇。以为有个什么奇遇,说不定哪天掉到洞里面去,找几个九转大还丹,吃了以后打通任督二脉,出来以后,所有少女都爱上了你(开玩笑)!
直显心性宗系指洪州宗、荷泽宗,主张有、空皆唯真性(即会相归性)。
洪州宗是指马祖那一派,荷泽宗就是神会那一帮人,包括圭峰宗密禅师也认为自己是荷泽宗的。“主张有、空皆唯真性(即会相归性)”,不管真跟空,本质都是觉性,这跟大圆满是一样的。
此又分二类:(一)谓语言动作、贪嗔慈忍、善恶苦乐等,皆即佛性,此外别无佛。主张不断不修,即为解脱。
贪嗔痴这些都是佛性,我们也不去断、不去修,即为解脱。大家要注意听,证悟了以后才是这样子的,面对贪嗔也不用故意去对治。不像我们修单空,出来以后对治,空的、空的,要起个念头,调起所修的空受去把它干掉,而他不是的,只是看着它。
我们经常看到一些开示说,烦恼来了不用去管,看着它就行了——你看得住吗?你拿什么去看啊?你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看,普通人跟着烦恼就跑了。你怎么去看呢?一看它,看不住啊,禅定也不行,当然不行啦。这些话好听,你们千万要记住,现在有很多网上的开示不管用,为什么不管用呢?
就像骑自行车一样,骑就行了,很简单,不用那么烦恼的,腿一夹,注意力不在手上,在两个腿上就对了。骑自行车的人一定知道,稳定中心是在两个腿上、在屁股上,不在手上。但你没骑过自行车,听到我这样说话,你去骑骑看,不摔死才怪,你要慢慢通过修行转移到那种感受才行。
你说看着这个烦恼不去破坏它,这个时候你的心是有证悟的,带着那种智慧的,你知道觉性是什么,你去看它,当然就是觉性的一种展现。在这种状态里面,烦恼就转为菩提了,这个可以。但你本来就是一个王八蛋,看着那个烦恼,很多时候会烦恼滋长另外的烦恼:“我怎么还这么烦恼?我修行了这么多年,还这么烦恼,我修行白费了”,更烦恼!
所以,听到这些话不一定不是真理,但有时候不一定是针对你的。还有人说,两个念头之间就是空性——当然,两个念头就是空性,他是说可以通过两个念头平息以后中间的平静去寻找空性。如果我要找他的麻烦,念头本身就是空性,还要念头之间才是空性?念头之间是空性,那念头就不是空性了?这是反佛法的。
但又不能说他是错的,这是一种方法,“啪”的一声,所有念头都没了,在平静中间再找过去,可以找到那个找不到的本性。这是一种方法,而且这种方法要针对人,如果你用念头去找,一下就不行了。你拿什么去找?怎么去找?有好多好多的前提,还要依据去找的方法。但是弄一句话拿出来,全世界都当成真理,别上这些当。他们没说错,但是真的不管用。管不管用你们自己最清楚,证悟了吗?
(二)谓妄念本寂,尘境本空,此空寂之心即灵知不昧,为我真性;知之一字即众妙之门。顿悟此空寂之知,知其众念无形,虽备修万行,以无念为宗,则罪业自然断除,功用自然增进。
“谓妄念本寂”重点在哪个字?在“寂”。什么是“寂”?妄念本寂,你要知道那个“本寂”是什么。“尘境本空”,这个空寂之心灵知不昧,又寂,寂静、清寂,同时不是昏昏的。什么叫做不昏?灵知不昧,不昧就是不昏的意思,不昏就是你彻底地明白这个“灵知”是什么。
那要怎么明白?可以顿悟,也可以渐修。每天去体会,“哦,他是这样的”“哦,这个体会跟这种说法是相应的”“哦,那个体会跟那种说法又是相应的”,如此反反复复,这叫做“回互”。曹洞宗的回互有很多种,有观修回互、静虑回互、体会回互,先不去管这些,但你可以做最粗大的回互。
粗大的回互是什么?接受大圆满窍诀时,他是怎么怎么样的,念头是找不着的,你去体会什么叫做找不着。逐渐把你学的东西跟你体会到的东西去对应,它空寂,同时灵知不昧。这个“不昧”就是要彻底地清楚,清楚真的是个逐渐的事。大部分人是这样子,如果一下就全清楚了,这种人不是我们的同伴,我嫉妒他,要是来的话就把他“弄死”(开玩笑)!这种人跑到我们这里来,这不是炫富吗?
“回互”是曹洞宗的一个术语,还有见真回互,就是知道他是真的假的。粗大的回互过程,就叫“参”,即我们去体会那个是不是的。很多人都有这个过程,这个过程很艰苦,关键是想到那个时候的心都没有。搞了半天,观啊观啊观,观不出味道,味同嚼腊,去看别人唱歌、跳舞比这舒服多了,看个三级片更爽,去看那个心,一点滋味都没有。到后面才会这样子,你连前面那个没滋味都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一个人只要“黑了心”,我说的“黑了心”并不是坏了心的意思,而是下定决心,你要走下去,一定能走到这一步。我现在说的是普通人,绝对不说那种一上来就证悟的人,那种人真的不要出现在这里,我们对“炫富”这种人都抱以嫉妒、仇恨的态度(开玩笑)!
“空寂之心即灵知不昧,为我真性”,空寂的心灵知不昧就是我的真性,这个我的真性,是人我真性,也是法我真性,所有事物的基础都是它,就这个“知”——“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但什么是那个“知”?你不要说你现在就有“知”,但你对那个“知”就是不明白。谁没有“知”啊?你又不是石头,当然有“知”。但那个“知”是什么,你就是不知道。
禅宗或者大圆满都知道,这个“知”跟安住是放在一起的。当这个“知”跟安住放在一起,这个“知”就不是意识了。安住是定,这个“知”跟定是安在一起的。但是,你不要认为这个“知”跟安住在一起就是了,为什么?阿赖耶识的“知”也是这样子,它定它也知,但那个不是。最后那个“知”只能跟自己在一起,叫自明。要排开禅定,拿掉安住,所以要区分阿赖耶识跟法性。
这些具体的做法是什么?窍诀!这些都是固定的窍诀,找你的上师,他一定要详细给你解释。但你要走到那里去,你要知道那是阿赖耶识才行。什么是阿赖耶识?无覆无记。《八识规矩颂》里面讲“渊深七浪境为风”,那些话是不起作用的,你得有体会才行。根器就是要走到那些状态去,要具备相应的止观基础,给你讲这些才会有用。
为什么要讲根器呢?不是拿到什么窍诀就能证悟的,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把窍诀拿出来?难道他这么不慈悲吗?诸佛菩萨不就是为了让大家证悟么?不拿出来,难道他奇货可居啊?不是的。
黄檗希运主要继承和发展洪州禅法思想,其禅学思想属于洪州一系,是为临济宗的先驱,但其禅学思想却涉及“即心是佛”、“无心是道”和“空如来藏”三个方面,其实和三宗的思想都有所契合。故而能够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洪州宗主要是直指心性宗,他是临济宗的先驱,因为临济宗主要是直指心性。
“即心是佛”是说有的,心以及心的显现全部都是;“无心是道”是说空性的,与泯绝无寄有契合;“空如来藏”反而说显现和心都是空性,跟我们说的差不多,如来藏是空性的。
这三个方面其实跟三宗的思想有所契合,但他突出的主要是后面两个,前面的息妄修心比较轻一些。实际上是有契合的,我后面会拿出一些他的开示出来。
“故而能够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他不是一上来就收那些最高级的根器弟子,必须跟我一上来直显心性,郁郁黄花皆是般若,而是让你慢慢去参。有修单空的,修单空就是息妄修心宗。也有让你走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这叫泯绝无寄宗。也有说什么都是佛,“即心即佛”其实就是最高级的。
“无心是道”,其实是说空。“空如来藏”,这跟“即心即佛”有点是一个意思,但“空如来藏”主要是针对心。这是一些词汇的说法,大家不要把这些词汇完全死套,死套是套不上去的,因为每个宗派、每个系统都有些说法上的差异,但用在修行上实际上是差不多的。
对于黄檗禅学修行的中心思想,如下一些记载可以简单说明:
这些记载全都是我从《五灯会元》黄檗禅师的公案里面摘录下来的,并不是我写的。但我认为是乱说的就把它拿掉,我认为是对的就用起来。你问:“那这会不会污染到我呢?”没办法,我没说我是对的,拿去听了以后,自己好好去分析就行了。
师云:“归元性无二”者,无明实性,即诸佛性;“方便有多门”者,声闻人见无明生、无明灭;缘觉人但见无明灭,不见无明生,念念证寂灭;诸佛见众生终日生而无生,终日灭而无灭,无生无灭,即大乘果。所以道“果满菩提圆,花开世界起”。举足即佛,下足即众生。诸佛两足尊者,即理足、事足、众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是你如今念念学佛,即嫌着众生,即是谤他十方诸佛。所以佛出世来,执除粪器,蠲(juān)除戏论之粪。只教你除却从来学心、见心,除得尽,即不堕戏论,亦云“搬粪出”。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决定不分别佛与众生,一切尽不分别,始得入我曹溪门下。故自古先圣云“少行我法门”,所以无行为我法门。只是一心门,一切人到这里尽不敢入。不道全无,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
这是《宛陵录》的最后一个问答,《宛陵录》是裴休居士记载的关于黄檗禅师的禅门要谛。
“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这句话是禅宗里面经常说的,大家记得吗?“归元”是指回到本性里面去。我们说“元气”,就是原本最初的意思。原本最初的本性只有一个,没有两个,叫“归元性无二”。
但是去到那个地方有很多方法,叫“方便有多门”,可以用息妄修心,也可以用泯绝无寄,甚至可以用直显心性。可以有天台,可以有华严,也有禅宗,也有净土,都可以。“方便”两个字,包含的内容太多了。
“无明实性,即诸佛性”,无明现象的本性,其实还是佛性。有无明才有众多的分别,但后来回到根本的时候都是佛性,所以“归元性无二”。
他是怎么解释“方便有多门”的?“声闻人见到无明生,无明灭,而缘觉人但见无明灭,不见无明生”,他是这样来说声闻和缘觉的。而我们是怎么说声闻的?声闻没有证悟无分刹那和无分微尘;缘觉证悟了无分微尘但没有证悟无分刹那。声闻、缘觉跟你有何相干?背着这几句话,你就知道声闻、缘觉了吗?
简单的一句话而已,你认为你学到了东西?人家怎么说呢?“声闻人见到无明生、无明灭”,什么叫“无明生、无明灭”呢?他体会到了人我无明生灭,他见到了这个。“无明生”,就是我们的造作、烦恼等东西。“无明灭”,他体会到了人我的涅槃、人我的消失、人我执的没有。这是声闻,所以进入他的涅槃定、灭尽定。
“缘觉人但见无明灭,不见无明生”,他看到了无明灭,但看不到重新再出来的觉性,因为无明就是真正的佛性。他看不到无明的究竟身,但可以全部把它泯灭下去。
所以,“缘觉人但见无明灭,不见无明生,念念证寂灭”,两声闻和缘觉都只能够走到无明灭。一个可以见到无明生,一个见不到无明生,他认为无明最后都是不生的。而声闻是无明生,无明可以生,但他的无明生是普通人的无明生,无明的本性这种觉性生,他是见不到的。
声闻人见到无明生、无明灭,而这个“无明生”是指凡夫的无明在生、在运动。然后,他也知道凡夫的无明会灭下去,他自己会证悟这个东西,所以才称为声闻阿罗汉。缘觉就高级一点,他见到了无明灭,当然,他也能够证悟这个就是人我的无明灭,但他不知道无明生,好像还不如前面的声闻。
后面的这个“不见无明生”是什么意思?不是指凡夫的无明生,而是无明以觉性的方式来生,这只有菩萨才能做到,或者是佛,实相跟现象一致,他不见这个无明生。所以,声闻跟缘觉同时见到的只能是人我的无明灭,“念念证寂灭”。
“诸佛见众生终日生而无生,终日灭而无灭,无生无灭”,诸佛看到众生虽然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其实本质从来都是无生无灭,他见到的是本质。也就是说,诸佛见到众生跟他的本性是一样的,虽然众生因为无明有生生灭灭,但他的本性永远都是不生不灭的。所以见众生终日生而无生,终日灭而无灭,实际上是无生无灭,这样才是大乘所修的东西,“即大乘果”。
“所以道‘果满菩提圆,花开世界起’。举足即佛,下足即众生。”这是禅宗的说法。“果满菩提圆,花开世界起”,在这种认知里面无处不菩提,花开即众生。“举足即佛,下足即众生”,众生即佛,佛即众生,举足即踏足走路,也就是所有的起起灭灭、生生落落,举是佛,落是众生。为什么呢?落也可以是众生,举也可以是佛,也就是佛跟众生是一样的。
从禅宗来说,举足跟落足用什么?觉性。举起来就是佛,放下去就是众生,但本质都是觉性。佛跟众生只是觉性的两种运行方式而已,而且是观待的。从空性来说,可以是无佛无众生;从光明来说,可以有佛有众生,或者叫亦佛亦众生。从本体的空性来讲,无佛无众生;从觉性的作用来说,亦佛亦众生。
“诸佛两足尊者,即理足、事足、众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两足尊”是什么?福慧双尊,有各种各样的福报,福报体现为各种各样的功能以及智慧,一个叫如所有智,一个叫尽所有智。这里解释成理足、事足、众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这个“足”跟前面的“举足即佛,下足即众生”是不一样的。
前面是脚的意思,举脚是佛,下足即众生。左脚是众生,右脚是佛,跟觉性是一个意思的。
后面的两足尊,理足指各种逻辑、道理以及心(心有时候称为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事足指各种的现象,在他那里都是圆满的。众生、生死其实都是它,叫做“众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圆满了就不求了,这个“足”是圆满的意思。
“是你如今念念学佛,即嫌着众生,即是谤他十方诸佛。”这是我想说的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原因是什么?说你念念学佛,你却嫌众生,不修菩提心,那就是谤他十方诸佛,因为举足是佛,下足是众生。如果你念念学佛却嫌着众生,即是谤他十方诸佛,出离心、菩提心就来了。
什么叫做佛的两足尊呢?要理足、事足,还要众生足。认为众生跟他是一样的,叫“众生足”。生死也是平等的,叫“生死足”。一切都是圆满的,叫“一切等足”。“足”是圆满的意思。即理圆满、事圆满、众生圆满、生死圆满,一切都圆满,故不求,所以叫“大圆满”。
“以佛出世来,执除粪器,蠲(juān)除戏论之粪。”“拔除粪器”,就是把装粪的一些见解、理论拿掉。“蠲除戏论之粪”,指老是在分别的意思。
“只教你除却从来学心、见心,除得尽,即不堕戏论,亦云‘搬粪出’。”要把这些都拔掉,恢复禅宗的本色,拔掉你的学心、见心。学心,就是通过各种逻辑、名相去学习。见心,就是去体会去感受都不行。“除得尽,即不堕戏论”,除到极处,分别堕尽,本性就出来了。禅宗怎么说的呢?“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亦云‘搬粪出”,意思是我们学的分别全是粪。
“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什么叫做“不生心”?不要认为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不是的,要明白所有的念头都是空性,完全虚假,包括情绪。这种明白是有力量的,不是概念的明白,概念的明白是没有力量的。通过禅修的明白才会初步有些力量,最后证悟的明白就绝对有力量,那是一种大势力,是大势至菩萨,也叫金刚手菩萨。
形成那样的力量以后,所有念头出来,每个念头都是觉性。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成大智者。并不是像我们这样用观念去想,那是不行的。或者认为不生心就是不起念头,每个人睡着了都不起念头,难道都成大智者?你睡了那么多觉,没见得成大智者?“不生心,心若不生”,意思是生起来也是空性。
“决定不分别佛与众生”,因为你明白佛与众生都是举足下脚的关系。“一切尽不分别”,也就是我们说的凡圣情尽。“始得入我曹溪门下”,走到这一步才能到我门下来,曹溪就是惠能禅宗门下。
“故自古先圣云‘少行我法门’,所以无行为我法门。只是一心门,一切人到这里尽不敢入。不道全无,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少行我法门,无行为我法门”,少搞这些分别是我的法门,甚至无行为才是我的法门,就是一个“心”。
这是禅宗的特征,他说他们的禅门区别于其他的法门。这是他回到自己禅宗的立场上来说话,但不代表他一上来就要少行、无行,这是不可能的。他也有这样的理念,因为前面的息妄修心要做很多的事,后面的泯绝无寄,很多人都做不到,再后面的直显心性,很多时候就落入口头禅。
要达到这一步,一定要经过前面的那两个。前面那两个做到了,才是“少行”和“无行”。“只是一心”,就是一个心,没有什么。什么叫做“不舍无上”?大圆满也好,禅宗也好,就是保持那个心,知道那个“心”就行了。
大圆满叫无勤成就,上师跟你们指示心性的时候,他一定会说,如果真的证悟了,就会像八地菩萨一样。那种修行就像把人抛在流得很快的水里面,根本不用力,水就会把你冲着走。事实就是如此,但大部分人不行,你做不到,你没明白这个东西,大部分人必须要从前面的息妄修心一步步地修过来。
“一切人到这里尽不敢入”,其实走到这一步,很多人就走不进去了。不是不敢入,是没办法入。谁不想入啊?无勤成就,我也想,不是臣妾不想,而是臣妾做不到。
“不道全无,只是少人得,得者即佛”,不是说没有人得道 ,但是很少,得者就是佛,所以六祖说“一念悟即佛,一念迷即众生”。
后面加两个字:“珍重”!这两个字很吓人!如果从不好的角度去理解,意思是说“出门小心,看着车哦!”但我们不能这么错误去理解,以黄檗禅师的慈悲之心,意思是说“你在轮回,要小心哦!”
师一日上堂。开示大众云:
预前若打不彻,腊月三十夜到来,管取你热乱。有般外道才见人说做工夫,他便冷笑:“犹有这个在。”我且问你:忽然临命终时,你将何抵敌生死?
他说外道,不要说外道,就是说我们。“预前打不彻”,你活着的时候没有彻底的证悟,就是打禅七打不彻。“腊月三十夜到来”,死的那一天,“管取人热乱”,烦恼来的时候,很乱、很痛苦。“有般外道”,经常说口头禅的那些就叫外道,即使你皈依了,入了禅门、入了佛门,如果不上道,你就叫外道。这个外道的范围要大很多,不像我们说的没有皈依就叫外道。
“有般外道才见人说做工夫,他便冷笑:犹有这个在。”那个时代的人很多这样子,要去修啊、犹有这个在啊,你还在搞这个?就像我们去修行、去禅定的时候,有人跟你说:“你怎么说这个?”
“我且问你”,回过头来问这些外道,死的时候,你拿什么来抵挡生死?你们千万要记得,经常要去思考这个话,这叫念死。不要说你修得好,这样那样,天天想得表扬,那个表扬有什么用?腊月三十那天算总帐,这个才重要,这是每个佛教徒要当真的事。既然相信有生死、有轮回,腊月三十生死大考那天,你如何交上答卷?搞个妄想啊?搞个期待啊?你不怕梦醒啊?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歌词),你连伤心的机会都没有,你连说的机会都没有,直堕恶道。所以,不用说腊月三十那么严重,生个病、稍稍有点冲击,你们的修行去哪里了?你们要记住这句话!
黄檗禅师并不是一上来就“凡圣情尽,体露真常”,不是这样子,还是要鼓动大家去修的。
你且思量看,却有个道理,那得天生弥勒自然释迦。
“你且思量看,却有个道理,那得天生弥勒自然释迦。”这是那时候说话的语境,意思是你想想看,有没有这么一个道理?有天生的弥勒、自然的释迦吗?大家都是普通人,不是一生来就是成就者。
有一般闲神野鬼,才见人有些少病,便与他人说:“你只放下着。”及至他有病,又却理会不下,手忙脚乱,争奈你(此时)肉如利刀碎割做,主宰不得。万般事须是闲时办得下,忙时得用,多少省力。
大家要记住这些话,真是有用的!没什么天生的弥勒、自然的释迦,不是生下来就是成就者。
“一般闲神野鬼,才见有些人少病,便与他人说:‘你只放下着’。”生了病之后,你放下嘛。或者有些烦恼,你放下嘛。你怎么放下呀?但是,在看到别人有病时,却又理会不得,手忙脚乱。你看到别人烦恼,就叫别人放下烦恼,轮到自己烦恼就放不下。
“怎奈你此时肉如利刀碎割”,天天叫别人放下,你遇到烦恼的时候像钝刀割肉一样,完全没得主宰。意思是你说大话没有用的,不是你说一句“放下”就能放得下的,没有天生的弥勒、自然的释迦。
那要怎么办呢?“万般事须是闲时办得下,忙时得用,多少省力”。在空闲的时候,暇满人身,你要去修,忙时就是遇到困难的时候才用得了。这个困难是平常的烦恼以及生死这种大烦恼,那个时候你才用得上,不用怎么费力,你就过去了,不然你就不行,说大话是不行的。这一大段话,请你记住不能说大话。
休待临渴掘井,做手脚不办,这场狼藉,如何回避前路黑暗,信采胡钻乱撞。苦哉苦哉!平日只学口头三昧,说禅说道,呵佛骂祖,到这里都用不着。
“临渴掘井”,渴了才来挖井。“手脚不办”,这时候根本做不到。“这场狼藉”,如此手忙脚乱,你如何回避前路黑暗?遇到事才来说佛说修,有很多这样的人,遇到事就找上师,临时抱佛脚。或者遇到事才来拼命念咒,说:“我都念了那么多咒,怎么还没有效果呢?”你平时干啥去了?
我们都是这样子,遇到事就打电话来问——你问我?我还在生死中间挣扎,我也没办法。所以要平时去修,平常不去修,临时真的不管用的。到时又来怪佛:“我都皈依了那么久了,我供养了这么多、念了那么多咒,怎么还不起作用呢?”这真的是因果不虚,走到那一步就有那一步的风景。
“信采胡钻乱撞”,东听西听,东跑西跑,这里去信一点,那里去采几句话,然后胡钻乱撞、胡思乱想。这是现代人的一些特征,没想到唐朝时代的人都有,“苦哉苦哉”!
“平日只学口头三昧”,口头三昧就是只在嘴巴上打坐,嘴巴上说那些精髓有什么用啊?这叫数他人珍宝,你做不做得到?哪怕有时候闻到一点气息都会大不一样,一点气息都闻不到,只是一些话在头脑里面思考来想过去。我没说闻思不好,闻思了不去做,那也是毛病。不闻思,我会让你闻思,但闻思了以后不去做,那就是“学口头三昧”。
当然,“呵佛骂祖”我们这个团体是不会的,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学密宗的不敢呵佛骂祖,学禅宗的就真的会。那些大祖师有时候会呵佛骂祖,但人家已经无佛无众生,众生跟佛都一样,他认为自己是佛,你也是佛,所以他呵佛骂祖并没有恶业。你去呵佛骂祖,一颗分别心,种下无间地狱的种子,所以我们不能去学这些。
你要去呵佛骂祖,到时候不是用不着,很用得着的,下面有很大一口锅,有个地方叫拔舌地狱,你试试看!这些东西是瞒不了人的,你瞒过了更可怕,真的会发现因果不虚。《永嘉证道歌》说:“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还须偿宿债”,一念一语全皆因果,没有谁逃得过这个规律。
平日只管瞒人,怎知道今日自瞒了也。阿鼻地狱中决定放你不得!而今末法将沉,全仗有力量。兄弟家,负荷续佛慧命莫令断绝!今时才有一个半个行脚,只去观山观景,不知光阴能有几何?一息不回便是来生,未知(投生为)什么头面。
“平日只管瞒人,怎知道今日自瞒了也。”说这些东西去哄人,最后会哄到自己的。佛教圈里面最容易产生一种现象,叫自欺欺人。“平日只管瞒人”叫欺人,“自瞒”叫自欺。
“阿(e)鼻地狱中决定放你不得”,无间地狱里面决定放你不得。
“而今末法将沉,全仗有力量”,他说那时候已经是末法时代。“全仗”,就是你的修行得有力量才行。
“兄弟家”,他唤他的弟子叫“兄弟家”。“负荷续佛慧命莫令断绝”,佛法将沉了,我们修行要有力量,应该担荷佛慧,佛教的慧命、众生的慧命,绍隆佛教,莫令断绝。
“今时才有一个半个行脚,只去观山观景,不知光阴能有几何?一息不回便是来生,未知(投生为)什么头面。”今天看到有一个半个去行脚的,古代参禅要行脚,到处去参。结果不是为了行脚,只是去观山观景,这种现象我们多不多呢?
很多人去参名山,去参名山干嘛呢?好玩嘛!借佛教徒的名义组织这个团、那个团,中间有多少是为佛法、为解脱?这叫“不知光阴能有几何,一息不回便是来生”,一个呼吸没有了就是来生,还不知投生为什么头面?说不定眼睛一睁开,脚指头变成了三个,那是鸡。
呜呼!劝你兄弟家,趁色力康健时,讨取个分晓处,不被人瞒底一段大事。这些关[木戾]子,甚是容易,自是你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只管道难了又难好,教你知那得树上自生的木杓,你也须自去做个转变始得。若是个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呜呼!劝你兄弟家,趁色力康健时,讨取个分晓处,不被人瞒底一段大事。”他在强力地劝导大家,痛心疾呼,劝你兄弟家,趁你色力康健,你还活着,精神还很好,色力还够的时候,讨个分晓处,弄个明白,不被人瞒底一段大事。被人说了以后,好像自以为懂,实际上不懂,这叫被瞒了。“一段大事”是指证悟。
“这些关[木戾]子,甚是容易”,其实就是关要、窍诀的意思。这些关要甚是容易,他也说容易,其实真的很容易。为什么不行呢?“自是你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一千多年前的唐代,那时候都是这样子。
“只管道难了又难好,教你知那得树上自生的木杓,你也须自去做个转变始得。”你不要老是说难啊难啊难,再难,看那个树上自生的木杓。古代人的调羹是木杓,那时候没有铁勺,都是用木头削成的。他说的那个木杓,你也得去砍下来,稍稍地修一下才能够做成木杓。也就是说,再好的根器也得去修一下,没有说一生下来,就是天生的弥勒、自然的释迦,鼓励大家去修,要求大家去修。
“若是个丈夫汉,看个公案”,你要是真的修行人,就去看个公案。看什么公案呢?“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一个出家人问赵州:“狗子有佛性也无?”赵州回答说:“没有。”这个公案怎么看呢?后面会讲。
州云:无。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神,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大口: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到这里说什么阎罗老子,千圣尚不奈你何。不信道直有这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
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字”,“二六时中”就是全天有空的时候就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神,守个“无”字。这在干嘛?修单空!我为什么要把它摘录下来呢?因为他走的路线跟我们是一样的。
“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不是老和尚故意瞒你,你听了以后搞不懂,以为听懂了,就叫“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 明空无二、显空无二,天下老和尚说的那些东西好像都懂,实际上你被瞒了。那要怎么办呢?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丢掉那个“无”字,“悟佛祖之机”,证悟了,便不被天下老和尚的舌头瞒。
“便会开大口: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达摩西来干嘛呢?无风起浪,没事找事,世尊拈花还直指人心,何必呢?作秀,就这个意思!谁敢这么说?网上的师兄站出来!如果证悟了就是这样的,因为本来是佛,不分别自然现成,但是不懂啊。到那个时候,要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才行。
“到这里说什么阎罗老子,千圣尚不奈你何。”这个时候死亡、阎罗老子、千圣都拿你没办法,因为你明白了空性,就知道地狱众生跟佛陀是一样的。“本来如是”,这四个字好听,但什么是“本来如是”?不深深地透悟这个东西,根本不起作用。
“不信道直有这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你相不相信有这样奇特的事,为什么会这样呢?有没有这样奇特的事呢?一下就证悟了,悟佛祖之机,然后开始大开口:“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哈哈,嚣张!
为什么?有这样的事吗?他回答几个字:“事怕有心人”。他在要求大家修单空。前面让你修行的,叫出离心。这里就让你修单空。还有,不能够去讨嫌其他的众生,叫菩提心。跟我们的修行是不是一样的?我把他的禅学思想集结起来,就是想证明我们的三主要道。
有僧问禅师:“如何得不落阶级?”
师道:“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与么时,无人我等相。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念念不见一切相,莫认前后三际,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安然端坐,任运不拘,方名解脱。努力努力!此门中千人万人,只得三个五个,若不将为事,受殃有日在。故云:着力今生须了却,谁能累劫受余殃?”
颂曰:尘劳回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最后一个是大圆满的禅修思想。有僧问禅师:“如何得不落阶级?”有僧问黄檗禅师,一听到“阶级”,我们马上就想到资产阶级、无产阶级。这里说的阶级是指修行的次第,如何不落次第,就是怎样可以不通过次第修而一下拿到本质。不像前面那样去守一个“无”字,吃饭、睡觉、屙屎、放尿都守一个“无”字,好累哦!
但再累也得做,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这个,四夺,夺来夺去,就守个“无”字。最关键是“守”,夺完了去安住那个才重要。不要只夺,夺了不安住,效果会大打折扣。这是前面的修单空。而这里是不修单空的,一下去单刀直入,他是怎么回答的?
师道:“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这是什么意思呢?泯绝无寄,这叫做“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做什么,从来不认为这些东西是存在的,这叫泯绝无寄。关键那个心要怎么样呢?心要在明白里面、悟里面,那个悟里面是有光明的。
什么叫做光明?显现就是光明,没有什么,显现就是不实有的。于中无执,就是“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我说了这么一大段,最重要的是四个字——哪四个字?“于中无执”!
你要怎么样才能无执?嘴巴上说“无执”,你是想在无执,其实你执的是于中无执,更可怕。要真正的无执才行,真的无执一定会有一个明了。守“无”到一定的时候,一定会心花顿放,一定会有一个明了。那个深深的明了,对那个明了的明了,叫做“悟”。明了那个本质里面,那个明了本身就是光明。
你会发现所有世俗的现象跟那个光明都是一体,那时候才能真正叫做“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我们现在不是的,我们吃米,一定有米以及这个米的好和坏。那是不是不分辨好和坏?那是味觉出问题了,要去看医生,是不是感染了新冠,导致失去了味觉?
可以有味觉,但完全没有贪著,没有贪著体会在深悟这里,并不是行为变得古怪。他可以说好吃不好吃的,也可以说路平不平,山河大地漂亮不漂亮,可以有这些。证悟的人好像就不能跟平常人一样有正常认知,像个神经病,不是的,而是内心里面完全没有执,于不无执。无执表现在哪里?不是说心里面有个东西叫无执,而是对所有现象的本质深明,所以还是要去悟。
“与么时,无人我等相”,这个时候没有人和我。吃饭、走路的时候当然有人、有我,但是没有人我等相的执著,无非就是觉性的游舞而已。觉性游舞不要想像有个东西在舞,不是的,觉性就是你、就是这些东西。
“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当你深深地明了空性的时候,什么事、境都不会惑的。不管是三山五岳还是大海波涛,无非法性,根本不会惑,这叫不舍无上。
“方名自在人”,当然自在,那个东西无形无相,无拘无束,肯定自在。我们一想到自在,就觉得是啥都不管,这不是疯子吗?他有时候会表现得像疯子。比如大成就者们做的疯癫行。真正的“自在”,就是没有人我等各种各样东西的约束,全部东西汇集为一味。在他认知里面是一味,但这个一味又可以呈现为很正常的世间现象。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他深深地体会到“一”——觉性。并不是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不是的。
“念念不见一切相”,“不见一切相”并不是看不到这些东西,如果这样理解,睡觉就行了,所以不能这样理解。“莫认前后三际,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际”就是时间的意思。所以,他圆寂以后被唐玄宗谥号为断际禅师。什么是“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就是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这个“不可得”是什么呢?什么叫做“莫认前后三际”?其实只要认到觉性就行了,前际、今际、后际,无非就是觉性。只要认到觉性,可以有前际、今际、后际,都没问题,全皆觉性。
佛陀可以知道你的过去、现在、未来,但是不存在没有未来、没有过去。而且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实有的东西,也不是各各不同的东西,唯一就是觉性的显发。说老实话,从凡夫的角度来讲,世界这么精彩,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执著。从圣者的角度来讲,你的精彩不算什么,那些精彩一到西方极乐世界什么都不是,一点都不精彩。
但是,在没看到西方极乐世界之前,我们会觉得我们的世界好精彩。可以有这些,但是莫认前后三际都无住,三际都不真实。那要怎么去体会这个东西呢?还是要从单空修进去。
“安然端坐,任运不拘,方名解脱”,其实这是大圆满的窍诀。“安然端坐”,都不住的话,当然就“任运不拘”,随便,现起不现起没所谓,心就自得解脱。
你说:“我就放在这休息,是不是解脱呢?”其实你的休息有点像解脱,就差了一个东西——不明白。你明白了以后,就是坐在那里休息,叫心性大休息。外面的完全不真,叫虚幻大休息。全体休息,叫等性休息。所以休息的时候就是没有休,但里面要有一个深深的明白。
没有深深的明白,谁都会休息,所有凡夫都会休息,还可以睡觉,更别说休息。那个深深的明白不容易,也太容易,天天都在用。一旦明白它,结果就是一个不散乱,没有什么,然后慢慢会形成定。
那个定里面,所有的现象会像波涛汇入海洋,或者像浓雾被太阳慢慢晒散一样的。然后出现很深的定境,就会进入法性定,那时候赤祼的本性赤祼显出,很难用语言描述。真的不能说它是有或无,说有说无都不对,因为有和无只能是对境,而它不是对境的。说到这个话的时候,人的理解就没办法了,思维就没办法了,只能去做。
然后就告诫大家说:“努力努力!此门中千人万人,只得三个五个,若不将为事,受殃有日在。”他好悲观啊!禅门中间的千人万人,只有三个五个能解脱,这么一搞,我们是不是很灰心啊?不是的,那个时代的禅门往往是接受上上根人,我们说黄檗他们牛,其实他们没有我们牛,那时候讨本经书麻烦得很,很多经典都没有,也没有藏传佛教或者各派的说法。
之所以说他们伟大,是因为他们靠自己的修行总结出这些东西来。但我们有更伟大的,为什么呢?我们怎么伟大呢?我们站在巨人的肩上,所有祖师的全部拿过来,但要合理地运用。
在那么多的药铺里面,有那么多的好药,你要拿到针对你的药。本来是热病,你却拿冷药出来,你就冷热交加,热就热死,寒就寒死。有公案说怎么办?寒时寒死,热时热死,寒冷交战处就是解脱处。这些大话谁不会说?你要拿到对治的药才对。
现代人有现代人的优势,现代人受世俗影响太大,太吓人了,明后天会讲到世俗影响对我们的影响。我们是可以大批成就的,为什么呢?以前西藏有一个噶陀寺,一段时间之内有十万个虹身成就(解脱不一定要虹身,但此处虹身就有十万个,虽然这是个模糊数字,不是准确的),其中有大批人成就。原因是什么?次第性的修行,让普通人也能修上去。
如果一上去就要“莫认前后三际,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什么叫做前际无去、今际不住?其实简单得不得了,但是又要想又要操作,那怎么操作呢?凡是教你前际无去、今际无住,教你怎么去住,绝对是骗子,一教就教成单空,你能做的也就是单空。明白的时候,哪有什么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那些话都是扯淡的,大家不要受这些瞒。所以,一定要找到针对自己的药,从单空这么修进去。
“若不将为事,受殃有日在”,如果不这么去做,你迟早遭殃,迟早倒霉。“故云:着力今生须了却,谁能累劫受余殃?”我们要记住这些。我们今天能够用力,就能把今生了却,解脱就算了,谁想累劫受余殃,长劫受苦?如果你相信佛法,你要信这个。
颂曰:“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我们经常说到这个颂,其实是黄檗禅师的。从尘劳里面迥脱出来,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非常”。“应该紧把绳头做一场”,什么叫做紧把绳头做一场?古代人把修心、观心比喻成牧牛,先把牛的鼻子栓上绳子,上鼻环,然后拖着它走,叫牧牛。要抓住绳子不准它乱跑,所以“紧把绳头做一场”,就是紧紧地抓住绳头,好好的修心。
修心要经历很多苦难,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放下就行了,你怎么放得下?或者弄两天就我证悟了、我有感受了,不是的,要吃够苦头才行。但是你要解脱,就必须这样去做,所以“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不要认为什么好处都拿完,然后还要证悟。我也想呢,我甚至想着能不能不要这么修行,把我弄到一个封闭箱里面去一关,醒来以后就成佛了——有这样的事吗?不行,心就是要经历。你有这样的业障就要发出来消掉,所有的苦难不要埋怨别人,有其果必有其因。如果你要解脱,就不要造新因,所以菩萨畏因不畏果,凡夫畏果不畏因。
五灯会元记载公案:南岳下三世百丈海禅师法嗣黄檗希运禅师洪州黄檗希运禅师,闽人也。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志意冲澹。
五灯会元:后游天台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师曰:“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
大德评唱:明末清初的慧云行盛禅师于此公案评说道:“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见他渡去好向道: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
五灯会元:师后游京师,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丈问:“巍巍堂堂,从何方来?”师曰:“巍巍堂堂,从岭南来。”丈曰:“巍巍堂堂,当为何事?”师曰:“巍巍堂堂,不为别事。”便礼拜。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丈良久。师曰:“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丈曰:“将谓汝是个人。”乃起,入方丈。师随后入,曰:“某甲特来。”丈曰:“若尔,则他后不得孤负吾。”
大德评唱:北宋云峰文悦禅师评唱道:“百丈老人怜儿不觉丑。虽然如是,尽法无民。”
五灯会元:丈一日问师:“甚么处去来?”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丈曰:“还见大虫么?”师便作虎声。丈拈斧作斫势。师即打丈一掴。丈吟吟而笑,便归。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
大德评唱:于此公案,仰山慧寂评唱道:“百丈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
北宋五祖师戒禅师亦评唱道:“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
五灯会元:师在南泉普请择菜次。泉问:“甚么处去?”曰:“择菜去。”泉曰:“将甚么择?”师竖起刀,泉曰:“祇解作宾,不解作主。”师以刀点三下。泉曰:“大家择菜去。”
五灯会元:泉一日曰:“老僧有牧牛歌请长老和。”师曰:“某甲自有师在。”师辞南泉,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师曰:“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泉曰:“王老师!”师戴笠便行。
大德评唱:此公案,北宋佛眼清远禅师作偈评唱道:相见锦江头,相携上酒楼。会医还少病,知分不多愁。
明末清初的弘觉道忞禅师作偈评唱道:“游刃恢恢饶有地,目中无复见全牛。动弦能别曲,叶落早知秋。一笠藏千界,一步过阎浮。收虎尾,骑虎头,更嫌何处不风流。”
五灯会元:师在盐官殿上礼佛次,时唐宣宗为沙弥,问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师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弥曰:“用礼何为?”师便掌。弥曰:“太粗生!”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
大德评唱:宋朝北海心禅师作偈评唱道:曾施三掌触君王,佛法何曾有寸长。粗行沙门封断际,至今无地着惭惶。
五灯会元:裴相国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以师酷爱旧山,还以黄檗名之。公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大德评唱:北宋的禅宗大家汾阳善昭禅师作偈评唱道:师前跪托请安名,蓦地当锋唤一声。不是裴公谁敢应,直教聋瞽也开听。
北宋佛印了元禅师作偈评唱道:裴相当时忘却名,被人唤着又惺惺。不知未具胞胎日,谁敢涂糊此性灵。
南北宋交际间的草堂善清禅师作偈评唱道:不是心兮不是佛,黄檗唤出是何物。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
五灯会元里记载公案:南岳下三世百丈海禅师法嗣黄檗希运禅师洪州黄檗希运禅师,闽人也。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志意冲澹。
《五灯会元》一上来就开始介绍黄檗。“南岳下三世”,南岳是怀让禅师,怀让传了马祖,马祖再传百丈,百丈再传黄檗,所以叫下三世。“闽人也”,即福建人,在福建的福州(本州)的黄檗山出了家。
当时是带着赞美的语气,说“额间隆起如珠”,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就会觉得“哇,他脑袋上拱起一坨”,颜值不高,小花们不愿和他一起演戏。大家读书的时候,要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隆起如珠,你可以说“哇,智慧啊,智慧之珠,光照乾坤”,这么去夸奖它。你也可以说天庭饱满,但我也可以说额头不平,哈哈!
有时候我们读古书,看事可以忽略过去,但对其理要深究、要较真,然后以理去寻事,谓之为闻思修。事理是真的弄不清楚怎么回事,比如“额间隆起如珠”是什么样的?你根本不知道好和坏,这是事。但可以忽略,不管它是隆起如珠或是隆起如宝,都没关系,反正都是宝珠。但是,黄檗老人家传下来的《传心法要》里面的讲理内容就很重要,那是不是太重视理了?我们只能从理去,由理入事,最后证悟就是究竟的事,有了那个事,其他的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宋朝的某只老鼠怀孕了,生下了小老鼠,没关系,法性游舞,对不对?明朝的哪个皇帝哪天做木工,被太监骗了,没关系,一样的法性游舞,可以忽略这些东西,但是那些理我们要搞清楚。从古至今,我们所学的关于历史的东西,往往乱七八糟,谁也不信谁。原因是什么?它不得确定。记录下来的往往是人们从头脑、记忆,或者书籍里面摘抄下来的,不能确定,大家也不太重视这些东西。
但是,如果有人把祖冲之的π(3.141592653)记错了就不行,因为那是理。这是物理的理吗?是的,有时候我们学心的理和物理的理也差不多,物理的理就是心的理。心是不是明空双运?明是什么,空是什么,这是要讲理的。不管你是额头隆起如珠,还是手臂粗大如树,都没关系。
我们学佛也一样,一定要先把理搞清楚。如果理是清楚的,那已经很厉害。理再用到事上去,那就更厉害。理事无碍,那就没什么话了。事事无碍,你成佛了,什么都是废话。
同样地,又说到找上师,传说中那些事我们没办法确定。比如,传说他昨天晚上又飞出去化身了,这些东西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很麻烦。如果他是真的,你不相信,说明你没信心;如果他是假的,你信了,说明你很傻。你在没信心和很傻中间摇摆,说明你很傻。
所以你确定不了,但你可以确定他讲的东西是什么,理通不通,通达了对你的事有没有用。如果他讲的理连你的事都搞通达了,其实你的事也没太大关系。这叫“以理摄事”,用道理来影响事情。
还有“以事摄事”,就是言传身教。什么叫做“以事摄事”呢?你跟着他,你会发现他在做什么,因为他会影响你,这种言传身教就更厉害了。最后直指心性、明了本体的时候是什么?那就是公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找几本书籍来把它记下来,流传千古、光耀万代。
你要说怎么去搞,就是这么去搞了。神话故事听得多了,有几样在我们的认知里面出现过?我们不能确定时,就去看理。人类有个最厉害的东西叫什么?脑筋——俺不是AI,但俺还是有脑筋的!我不是AI是什么意思?我既有逻辑分析能力,我还有情感。AI有逻辑分析能力,但它没有情感。又扯远了,言回正题。
“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声音听起来很清朗、很柔和。“志意冲澹”,这就厉害了,“志”是志气,“意”是意志,指这个人的志向、意志力。“冲”是什么?中国古代的庄子会说“冲虚”,还记得《笑傲江湖》里面有位与令狐冲大战多回合的冲虚道长吗?“冲虚”是个修行性的词汇,说我们的真气冲虚。“冲”有充盈、空阔、空虚的意思。“澹”这个字,如果说水,是指波浪在摇,还形容很恬淡的意思。“志意冲澹”,指这个人的心广阔、豁达,而且淡泊,正好出家的意思。这是《五灯会元》对黄檗希运禅师的介绍。
下面就是他的一串串公案,《五灯会元》上面都是言简意赅的,我们看不懂真的是活该!虽然太过言简意赅,但我先把它摘录下来。我这个人的文化水平确实不是很高,但有点奇怪,对古文确实有点感觉。由于总体文化水平不高,错别字连篇,记忆力也不好,所以会经常读错字。但是我对古文,莫名其妙的,总之有点理解,但也会理解错。
所以,在我这种文化水平不高,又理解得不是很准确的情况下,我来讲这些公案。大家可以在听了以后,根据你们以前读过的古文给我改正一下,在你们自己的头脑里面进行纠正。我说错的,你们把它纠正成对的,那就行了。如果我说对的,你把它纠正错了,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不多说了,没办法,只能这样解释。我们看文字:
五灯会元:后游天台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师曰:“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
“后游天台逢一僧”,他什么都不说,中间的过程全给省略了,这跟现代人的介绍不一样。“后”代表他出家以后,“游天台逢一僧”,遇到一僧。
“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他在天台碰到了一位出家人,谈笑起来像以前就相识一样,有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怎么你也喜欢这个,你也喜欢那个”“你是这样理解的,我也是这样理解的”……如果是男女就会变成一见钟情。
“熟视之”,两个人对看。“目光射人”,这个要看你怎么去理解,如果是现代人,就会觉得凶光逼人。而他说的目光射人,是指他的眼睛很明亮。其实稍稍有禅定的人,他就会给别人一种明亮感。如果一个人长期修行,哪怕他修得不是非常好,他的眼睛都会明亮,相对于普通人会有明亮感。如果修得非常好,眼睛都会逼人的,但他不是故意的。
逼人是可以训练出来的,不用禅定也可以训练出来,比如演京剧讲究眼睛有神,晚上他就看香头。要亮相,头故意一甩看着你。如果我们现在看到那种眼神,就会说“你这样看我,老子弄你”。但京剧里面讲究台行,要扮相,“啊~”很久,然后头突然转过来,古代会这样子。也就是说,目光可以训练而成的,但禅定的目光射人是内气充盈的时候就会这样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遇到的肯定是一位有修行的僧人,于是他们就一起走。
“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他们一起走,看到天台里的一条河水暴涨,就把斗笠放在旁边,出家人就想带着黄檗禅师一起渡过涧水。出家人走在前面,拽着他走,黄檗就说:“兄要渡自渡”,即你要走就先走。出家人就“褰衣蹑波”,把衣服撩起来,踩着水就走了——哇,蜻蜓点水,铁掌水上漂。“若屐平地”,就像踩着平地一样。如果现在的我们能看到,结果会不得了,肯定跪倒一片。要么就怀疑下面有桩子,就像《射雕英雄传》里裘千仞的“铁掌水上漂”。
僧人过小河后,就回过头对着黄檗说:“渡来!渡来!”如果要配音,手指要在空中留影,再配上那种恍恍惚惚的声音,像天边传来的,“渡来,渡来”,吓死个人!(这是有道高僧,我开他的玩笑不是很好。)
“师曰:‘咄!’”黄檗生气了,骂人了。现代人其实不会说“咄”,会说“哎呀,咦,丢”,而他是说“咄”。你想一想京剧里面那样,手做出剑指,再一声“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你这个自了汉,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把你的腿都砍了,还让你若屐平地、蜻蜓点水。
“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那个出家人听了:“哇,你真是大乘法器,我真的不如你”,然后消失了。用虚幻的声音说“渡来,渡来”,再加上“言讫不见”,这就是很好的玄幻电影,但搞成鬼片就不行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人家显示神通叫你渡来,怎么就成了自了汉?为什么?
其实刚才已经说了,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学大乘的不是为了自己渡过去,而是要帮着众生一起渡过去,这是大乘佛子的一个责任,这是从理义上去讲。第二,从事上去讲,在禅宗的语境里面,在修行的圈子里面,为了防止人追求神通,只要显示神通,你就要倒霉。
为什么不能追求神通呢?因为神通是缘起法,你要依靠缘起来展现这种技能,而觉性(空性)不是这样的,它不是缘起法。如果放任大家去追求这种缘起法,追求神通,寻怪求异,特别是凡夫,因为神通有用嘛,炫耀于人前,取得人的尊重,索取供养,这是最有效的——“他要不信,我露个神通来吓死他!”这么一搞,禅宗里面就会到处以这种东西去度人,然后魔术就会成片。
第一,你弄不懂魔术的时候,便会认为它是神通,然后弄出很多假的。第二,大家会自然去追求这些东西,而不去追一点都不神奇的平常心,导致平常心会被忘掉,出离心、菩提心会被排到一边去。这样的话,真正的解脱就没有了,带来无穷的后患。所以,在禅宗里面只要露神通,他就要揍你。
这是传说,我没有具体的文字史料来进行确定。但是这种传说很盛,说得很多。在禅宗里面,你只要露神通,膀子被打断的都有。因为打坐静下来以后,往往都会产生一些神通。所以,在禅宗圈子里面,你要就事论事,如果乱显示神通的话,就要揍你。同样地,黄檗看到他那样用神通渡过去,炫耀于他,而不说平常心,不说拖死尸的是谁,不说父母未生前你是谁,那就对不起,弄你!于是就骂他:“嘿,你这个自了汉!”但是,毕竟他渡过去了。这个“渡”有寓意的意思,指他快渡过生死之河。
也就是说,你这个自了汉,你只知道自己渡过去。虽然你有这种技能,但是,如果我早知道你有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会砍了你的腿,“斫汝胫”——毒啊!黄檗一点慈悲心都没有,还说你是大乘的,你斫人家的小腿,而且人家还是个阿罗汉,这样罪业好大哦!问一下:“黄檗有罪业吗?说,有没有?”早知道你们这帮人,当斫汝胫。
——网上师兄说:“不知。”
不知,你就是木头,木头斫了正好当柴烧。
大德评唱:明末清初的慧云行盛禅师于此公案评说道:“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见他渡去好向道: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
明末清初有位叫慧云行盛的禅师,他对这个公案进行了评说。评唱,就是后来有些大德拿着这些公案表达自己的意见,有时候他们也真的不说人话。
“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见他渡去好向道: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说的是什么?网上师兄有没有人帮我解释一下?这人居然说“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什么意思?他说黄檗有这个见识,但没有真正的见地、真正的手段,结果放过了这个自了汉,不认同他。明末清初的慧云行盛这位禅师,其实是想表达自己的见解,“有胆无心”,指你有了这个胆量和见解,但还没有手段。
应该怎么办呢?见他渡去以后,就说:“你只懂怎么过去,但不懂怎么回来。”把他哄回来以后,揍他一顿,这才是对的,不要放他走了——天呐,好毒啊,太不慈悲!哈哈!有没有考虑万一打不过呢?这一时节哪里有过无过啊?无胆匪类,考虑打不过的问题,人家有胆无心,你还考虑打不过?
“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是说阿罗汉只解去涅槃,不解怎么去和光同尘,回归轮回度众生的意思。后面这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拿棍子暴打他一顿,其实是表达一种见解。这些人是不能说情绪的,说打得过、打不过,你以为演戏啊?这就是这么一个评唱,下一个公案:
五灯会元:师后游京师,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丈问:“巍巍堂堂,从何方来?”师曰:“巍巍堂堂,从岭南来。”丈曰:“巍巍堂堂,当为何事?”师曰:“巍巍堂堂,不为别事。”便礼拜。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丈良久。师曰:“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丈曰:“将谓汝是个人。”乃起,入方丈。师随后入,曰:“某甲特来。”丈曰:“若尔,则他后不得孤负吾。”
“师后游京师”,“后”是哪后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之后。大家告诉我,哪个是后?哪个是前?你转过身去,后就是前,转过来,前就是后,给你一棒,不后不前,哈哈!
——网上师兄说:“不知道!”
那是石头,不说的是哑巴。
“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昨天说过是被一位老太婆启发,去参的百丈。但也有人说去参马祖,结果去马祖道场时,马祖已经圆寂了,所以遇到了百丈。据说这个故事是在绕塔时遇到了百丈,有人说“那就是百丈”,于是他就去了。就像我们去学院找不到上师,有人说“上师在那里绕坛城”,于是赶紧跑到坛城去,一见面就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跟这种状况差不多。
“丈问:“巍巍堂堂,从何方来?”师曰:“巍巍堂堂,从岭南来。”丈曰:“巍巍堂堂,当为何事?”师曰:“巍巍堂堂,不为别事。”便礼拜。”这几个“巍巍堂堂”很有意思,巍巍堂堂就是长得高高大大、人模人样的意思。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高高大大,从哪里来的?”黄檗禅师回:“高高大大,从岭南那边来的。”哇,又是个獦獠,哈哈!百丈又问:“高高大大的,你来了想干啥?”黄檗又说:“我高高大大,来了不为别的,我要成佛。”重复了六祖见五祖的故事,只不过没有写得那么具体。
“便礼拜”,然后马上礼拜。这个“礼拜”是有含义的:第一,我认同你;第二,表明不为别事,我拜就为那个事。但他就不说这个东西,比如不说我要成佛,什么都不说。因为他们那个年代已经不像六祖那个时候了,还可以说一下成佛。他们那个年代,如果再说成佛,一巴掌就来了:“你本来是佛,成什么佛啊?你诽谤佛陀,我揍你!”所以他就马上礼拜。
虽然记录的文字很简单,但不是说了几句就算了,应该还有其他的寒暄:“你怎么样啊?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来,我们在旁边坐啊……”。等等之类的一大堆,肯定有很多,但这些都忽略不记了。书记是人在记,并不是AI,不能什么都记下来,中间不重要的就不记了,此处省略很多字,这是古文的特点。然后两个人可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从上宗乘”,指最高的宗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即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直指人心这种宗乘。这句话的意思是,“最上乘的应该怎么说,请给一个指示”,即上来就问窍诀的那种人。就像很多不懂事的人,见到上师就问:“上师,大圆满安住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其实你要说安住还可以慢慢讲,如果你在这些人面前去说大圆满安住,他会揍死你,安住个屁!你看,溪水在流,你巍巍堂堂来,哪一处不安住?这些就来了。这些话你听了有什么用啊?哪一处不安住啊?但你还是不安住,因为你不明了,那就不安住。如果你明了了,安住也是不安住,不安住也是安住。
下面看百丈怎么回答他,“丈良久”,其实就是不理他,沉默、良久。如果我要装逼,你们来问我:“怎么修行啊?”——良久(你们不要读成“娘久”,我不认识你妈,开玩笑)。显然黄檗那时候不懂,闷了半天,然后马上开始找理由了。
“师曰:‘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意思是你不说怎么行呢?就算你明白了,言语道断、心行处灭,那是对的,但是你也要说一说,让后人学得到,就像我们现在干的这事。他找了一个理由,百丈一看,他就是个黄棒。
“丈曰:‘将谓汝是个人。’”哇,这样说好糟蹋人,意思就是“我还以为你是个人,原来你不是,禽兽不如”。翻译成现代的话,就是“我还以为你是个证悟者,以为你真的明白了,结果你不明白”。这是一种非常合理、文雅的解释。不文雅的解释就是“哎呦,我还以为你是个人嘞,结果非禽即兽”,这是一种比较恶劣的解释。两种解释你们要哪样?网上回:“都可以。”(总是吃饭又吃屎,饭到嘴里变成屎,变成屎来多麻烦,不如干脆就吃屎,哈哈!)
“乃起,入方丈。”“乃起”就说明他们前面肯定坐在某个地方,现在起来就走了。“方丈”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寺庙里住持住的地方只有一方见丈,一方见丈就是长宽三尺。
“师随后入,曰:‘某甲特来。’”黄檗就跟着一起去了,说:“某甲特来。”大家看到简简单单四个字,但不要随随便便理解。“某甲特来”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否定了,但他没有傲慢,“你既然不认同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没有这样子。我们现在肯定不是的,我们现在根本就不让老师勘验自己,而是去勘验老师——“这么不合适,走!”
而当时的人不会这样子,直接就说“某甲特来”,即“我不是人,我就是来学做人的”。如果解释得比较温和、雅致一些,就是说“我就是来跟随大师,学习从上宗乘一法,为利众生愿成佛,佛、佛、佛……”,余音绕梁。这是大家比较认同的表达。
还有一种不认同的表达:“哎呀,我就是想来把你的那个技术拿到手,将来继承你的衣钵,好给你送终。”你们要哪样?唉呀,大家最好不要学禅宗,学好了是疯子;学不好是傻子。
“丈曰:‘若尔,则他后不得孤负吾。’”百丈认同他了。这里说明,不是说了“某甲特来”,马上就是“若尔”,“某甲特来”代表他说了很大一堆话,书记那时候省略了一万字。百丈回答:“如果是这样,他后不得孤负吾。”如果按照现在比较庸俗的解释,就是“如果是这样,将来你不要辜负我,要继承我的衣钵,将我的名声传至后代”。比较无耻的就是这样子,一门技术的传承就是这样子。如果是高级一点的传承,就是他日后要继承衣钵,利益众生,至于我不我的就不用计较了。这是我们能够理解的,说无我的无耻语言。
实际上是怎么样的?“若尔,他后不得孤负从上宗乘”。哇,那是一片真心如明月,真的厉害啊!是怎么样的,你们自己去选,反正意思就是我认同你了,你可以跟我了,将来“打我的哚”(粤语:报我的名号),就像紫霞仙子对至尊宝说的。我是在开玩笑,大家知道意思就行了。
大德评唱:北宋云峰文悦禅师评唱道:“百丈老人怜儿不觉丑。虽然如是,尽法无民。”
什么意思呢?网上的师兄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网上师兄说:“众生平等。”
当然不能解释成众生平等啦。这位禅师的意思是说,那时候斗机锋,一看黄檗就是黄的,根本不懂,但百丈老人还是没有嫌弃他,“怜儿不觉丑”,他还是要跟着我学的。僧人无后代,弟子就是后代,所以怜儿不觉丑。百丈觉得黄檗是自己的后代,就是丑一点也乖啊。
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儿子乖,大家还记得我以前上课时讲的一个故事?有一位的士司机,他的儿子在幼儿园上学,有一天他想买点吃的送给自己的儿子,但他又有事,家里有客人来了。他就把好吃的交给另一位司机让他带过去,这位司机问他:“你儿子是谁啊?”他说:“幼儿园里最好看、最乖的那个,你给他就行了。”后来他下班后接到他儿子问:“我托了一位叔叔给你送了好吃的零食过来,你吃了吗?”儿子说:“没有啊,没有人送给我啊。”这位司机一下就生气了,马上就找到那位同事:“我让你送的零食,你怎么没送呢?”那位司机说:“你不是说送给幼儿园里最好看的吗?我就送给我儿子了,我觉得他最好看。”哈哈,这就叫做“怜儿不觉丑”。
文悦禅师其实想说什么呢?黄檗那时候没有证悟,但百丈收了他。原因是什么呢?“尽法无民”,到处都是现象,你不应该去区别。民和君是分开的,古代民和君是完全不同的阶层,但在大德面前不是这样的,所有的都是现象。君也好,民也好,全皆佛,所有现象全皆佛,尽法无民。黄檗虽然没有证悟,但在百丈那里都是现象,有缘就教你。他这样的表达,其实想表达自己的证悟。
所有解释公案的人,都没有心思真的解释公案。至于当时具体发生什么事,他不管的,主要是要说明理义,说明修证,说明境界。谁有心思给你解释当时是怎么样的?所以经常会省略一万字、两万字。而我们不是的,我们总是想了解那个事情是怎么样的,或者这句话该怎么说,怎么说都行,怎么说都不行。
思而知,虑而解,全员作废,尽是鬼家活计。一旦明白,举手投足,落叶飞花,皆是利剑,中间就是一个明白不明白,或者功力到不到。
下面一个公案也是《五灯会元》里面的,我选的公案基本上都是《五灯会元》里面的,中间只有一个不是。
五灯会元:丈一日问师:“甚么处去来?”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丈曰:“还见大虫么?”师便作虎声。丈拈斧作斫势。师即打丈一掴。丈吟吟而笑,便归。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
“丈一日问师:‘甚么处去来?’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百丈有一天问黄檗禅师:“你去哪里了?”黄檗回答:“大雄山下采菌子来。”因为那个时代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这个是从百丈那里开始的,所以他们一定要去干农活,要去采菌子,做素斋。
“丈曰:‘还见大虫么?’”“大虫”就是老虎,古代有很多老虎。他问:“你见到过大虫吗?”“师便作虎声”,“唬”,吓吓佢啊!大家知道我说的这句话是从哪里来的吗?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里面的那个保镖,“嗷,你想干嘛?”“我想吓吓佢啊”,哈哈!
“丈拈斧作斫势”,百丈拿着斧作出想要砍他的样子。
“师即打丈一掴”,哇,徒弟给老师一巴掌打过去。
“丈吟吟而笑,便归”,百丈笑了一下就回来了。
“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网上的师兄帮我解释一把,这个就没有逻辑了,一定要有修行才行。
——网上师兄说:“比喻。”
谁给你搞比喻啊?比喻一般都是思虑活计。
——网上师兄说:“后人都用推论表示他悟了。”
当然表示他悟了,难道表示他不悟啊?
其实是这样的,当修行到一定境界时,凡是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证悟,那一定是错的。很多时候他们会用非语言的行为来表示,意思就是任何东西都是证悟。当他问你有无、是非,或者具体的事情时,你做具体答,那叫犯触,即相触;你不答,那叫犯背,即回避。陷有、陷无,即陷到有或者无的境界里面。那怎么办呢?他们有时候就不回答,用行动来表示。
这里“大虫”的意思,一方面指现实中的老虎。你要说看到老虎了,他会说你胡说八道,你肯定没有看到过。你要说没看到过,其实“大虫”暗指觉性,否则凭什么这么来问他,又不是平常的问事。莫名其妙地问你看见老虎没有,师徒之间这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师徒之间为了防止你脱离开悟境,经常会用这些方式来进行法战,它是一种磨砺,叫“钳锤”。古代炼铁的工具拿出来敲打叫钳锤,在炉里面炼红以后,拿出来“当当当”地打,首先是成器,然后是成形,这样才能用。
所以,这里问“还见大虫么”,并不是随便问一句。如果黄檗说没有见到,那他一定要挨打。如果他说见到了,还是要挨打。那他怎么办呢?“嗷”,作虎声就来了。你说这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呢?他说的“老虎”就是觉性,老虎的“嗷”和人的“嗷”都是那个东西。然后他又顺应了百丈见大虫的那种说法,实际上是表达“我见到了心性”。这个东西又是大虫,又不是大虫,可以是人,又不是人,所以师作虎声。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只要单空都可以理解,单空的人声和虎声,在空那里有差别吗?但要是体会性的,不能是逻辑性的。逻辑性去想的话,好牵强,像强行牵上去一样。当你体会性地觉得全都是梦幻泡影时,虎的幻影和人的幻影是一样的,虎声和人声,唯一空声而已。这叫“单掌击声”“独弦作曲”,一根弦发出一种声音,可以作出曲来。
古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不用太过在意,当时师徒之间的这种表达,就是一种钳锤。但是百丈还不认,说他有可能在装模作样。就像问“如何是西来意”,有些不懂的人也跟着“嗷”一声吼,德山棒、临济喝,懂又不懂就跟着吼,学了那种形式。人家懂了才吼嘛,不懂的也跟着吼。他不会随便认的,拿着斧头就要砍你。但是,黄檗确实是证悟了,所以他“啪”地一巴掌就打过来,表明他真的证悟了。
徒弟敢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呢?法性里面无父子,亦无师徒,无父亦无众生,但法性并不是一个东西,两种现象——打你或不打你,都可以。但是,这里你拿斧头打我,我打你一巴掌,表明我真的证悟了,这叫随缘任运而不变其平等,一定是证悟者才会这么去做。
以前我跟大家还讲过一个“石巩张弓,三平受箭”的公案。石矾和百丈是一个级别的,是黄檗的师叔,而石巩禅师是在马祖那里证悟的。他以前是个猎人,经常拿弓射箭,所以经常用开弓去表示证悟。他在马祖那里证悟以后,有人来问他证悟这些事,他就拿着弓要射人,其中有一位出家人,在他射的时候把身体挺上去了,石矾说:“你证悟了一半。”
什么意思呢?他不怕箭,说明没有人我。但他只懂了一半,要是真懂了,他会躲,顺应这件事。箭来了,当然要躲嘛,跟有人我或无人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了强行表达无人我,而忘记了顺应事缘、法缘。他不躲,就说明法执还有。也就是说,三平法师去见石巩,石巩说他只懂了一半,原话是“只射得半个圣人”。
这里也是一样,打他一巴掌,就是表达平等,意思是我真的证得了个平等。你是师,我是徒弟,但在觉性里面,在虚幻的现象里面,没什么师父和徒弟,无佛无众生,所以揍你一巴掌,然后百丈就开心了。换着是我们,“哇,你敢打师父!三昧耶戒!金刚地狱,当下即是”,吓得一哆嗦。还不如人家三平,迎着石矾的箭就去了,无人无我。百丈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很开心,“吟吟而笑”,然后就回来了,“便归”。
“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禅宗里面是有佛堂的,有些厉害的没有佛像,但有些还是会有佛像的。“上堂”,就是他坐在佛堂上面去给大家开示。“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这个是真的比喻,“大雄山”是指我们的身体。禅宗里面经常说坐断大雄风,就是把身体和外境全部坐没了——大地平沉。
“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我们的身体下有一只大虫,大虫就是我们的心。“汝等诸人也须好看”,说明大虫指的是心性,你要好好去看你的这个心。
“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今天我就被这个心咬了一口,黄檗那时候就是心,打了他一巴掌,就是这个意思。
师兄们,听懂了吗?讲得我汗水都出来了。网上有人说听懂了,如果真的听懂以后,出去给别人讲,很多人要打过很多巴掌。他们会说:“说的不是这样的,说的是那样的,你这样说透了就没有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呢?装神弄鬼、寻奇作怪就有意思?后面有些不真切的禅和子有很麻烦的习气,装神弄鬼、寻奇作怪。你不懂,显得他高明。拈斧作斫势,有本事你来打我一巴掌!
大德评唱:于此公案,仰山慧寂评唱道:“百丈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
这是他们同时代的仰山慧寂禅师,他都一样不给面子。
北宋五祖师戒禅师亦评唱道:“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
好了,没有修行的人绝对看不懂,什么意思啊?“百丈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这真的是不说人话。“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网上的师兄懂吗?道一句来,道很多句也可以。
“骑虎头,把虎尾”,我们要知道开头,触碰或者进去的方式,同时也要出来。意思是要有开始,也要有很好的结尾。但是,你不能这样去开头和结束,其实就是你要懂空性,还要懂现象,要显空双运、明空双运、觉空双运,全部要运完。既要表达证悟空性,还要随顺世缘,所以叫“骑虎头,把虎尾”。既表达了自己透彻的证悟,同时不与世事的规律相撞。不然你表达了空性,却跟世法的规律、情形产生冲突,那就不圆满了。
为什么仰山会说百丈只解虎头不把虎尾呢?因为他们只在空性里面表达,“嗷”装虎叫,用斧子砍,又打一巴掌,完全在表达平等。但他忘记了百丈就是黄檗的师,起码到后来,黄檗应该对百丈作一个礼拜的动作,表达一下恭敬,顺一个世缘。虽然他们在空性层面做得很好,但不遵守缘起的规律——堕空,所以说“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
按照大慧宗杲的方式,比如我手上拿了一个木块,大慧宗杲当时手上拿的是一个竹篦,他问人:“你说这是什么?”你要说是竹篦,你犯触;你要说不是竹篦,你犯背。你说是竹篦,它是空性,你没有表达空性;你说不是竹篦,那你违背世缘。那要怎么表达?说是、说不是都不行。这里也是一样的,黄檗与百丈的这一场表演,说明诸法无实,师徒平等,人虎一味,人和禽兽都是一样的。
这个没问题,但是世缘呢?师徒森严,这样就把三昧耶戒搞破了。当然,实际上他是遵守三昧耶戒的,只是想表达他的见解。他这样的表达,说明他不但证悟了与黄檗一样的东西,同时还看得更清楚,他知道你只解骑虎头,还没把好虎尾,那他更厉害。
请大家记住,所有大德都是要表明自己的证悟。但戒禅师更直接地说了他们的境界,戒禅师是圆悟克勤的师父,叫五祖戒禅师。圆悟克勤的弟子是大慧宗杲,人称北宋禅宗第一高手——高手,高高手,哈哈!
他说:“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比如,这时候黄檗打百丈一巴掌,百丈会大喝一声“跪下”,那边顺便一跪,做个女人拜也可以,这就算完了。但百丈却没有,说明他作贼心虚。意味里面还暗含着什么呢?他执在空性里面,心如虚空,却丢掉了世间因缘的事相,所以说他作贼心虚。并不是说他真的像做坏人那种作贼心虚,开玩笑,他们评价这些东西怎么能够这样?
而黄檗总是在自己空的境界里面,“熟处难忘”,其实是说他的这个东西还没有完全透,透了以后,你用不着这样整蛊作怪。禅宗里面说修行要“熟处转生,生处转熟”,这句话说起来简单,我们平常要怎么解释呢?我们的习气很烂,这是熟处,转生就是我们的习气慢慢变薄了,这叫“熟处转生”。我们单空或者空性的觉受很生,通过慢慢地修行,单空的各种觉受就很熟练了,叫做“生处转熟”。这是很初级的熟处转生和生处转熟。
最高级的是什么呢?熟了以后,空性也会丢掉,叫“空空”,称为“熟处转生”。然后提起再参,哇,境界就百尺竿头,更上一层——上到哪一层?不落阶级,直达佛地。黄檗熟处难忘,他总是沉浸在那种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空境里面,所以忘掉世缘,没有拜上师。如果是黄檗礼拜,那就对了,但他没有,他在一直不停地拿着巴掌打来打去,像个疯婆子,哈哈!这就是两位大德用他们的行为,表达他们的悟处。
那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呢?不见得,但人家训练的过程就是这样的。实际上,这些大德不会太过去较真到底怎么样,他是借这些行为表达自己的证悟,然后教育后面的人,这才是目的。师兄们听得懂吗?然后三昧耶戒也没有犯,同时也证悟了。这是一个公案,再看下一个公案也挺有意思的:
五灯会元:师在南泉普请择菜次。泉问:“甚么处去?”曰:“择菜去。”泉曰:“将甚么择?”师竖起刀。泉曰:“祇解作宾,不解作主。”师以刀点三下。泉曰:“大家择菜去。”
唉,师兄们,解释给我听一下嘛,我好想你们解释给我听,我也想当会听众。有人会说:“你何必嘛,你直接讲就行了,你总是想突出你才懂,我们不懂。”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行吗?我真的希望你们有人懂!
——网上师兄说:“良久!”
哈哈,这在不懂装懂。你说你懂,遇到任何公案——良久(众笑)!
南泉是黄檗的师叔,跟百丈是师兄弟,都是马祖的徒弟。“师在南泉普请择菜次”,拿刀去割菜,反正就是择菜。
“泉问:‘甚么处去?’曰:‘择菜去。’泉曰:‘将甚么择?’师竖起刀。”南泉问:“你去哪里啊?”回答:“择菜。”泉曰:“将甚么择?”意思是拿什么去择?就像我们说的“你拿什么东西拖死尸走”,是一样的意思。南泉问:“你拿什么去采?”师就竖起刀,意思是我用刀去割。他们说话肯定是在斗机锋,你们不要以为他们真的在搞一个什么事,如果强行表达清楚,你要是真的去择菜,那就完了,你会被当成菜来择的。
“泉曰:‘祇解作宾,不解作主。’师以刀点三下。”你只知道作用,不知道主体。“宾”就是现象、作用,“主”就是念佛是谁的那个谁,拖死尸的是谁的那个谁,父母未生之前是谁的那个谁——指本性,即最初的那个能动者是什么。
这里的意思是你只懂作用,择菜的刀,不解作主。师怎么办呢?用刀点三下,哇,这就厉害了。“点三下”,谁在用刀点呢?他没有回答“我的本性、如来藏”,这样回答肯定要挨刀。而他用刀点了三下,这叫做什么呢?以体表用,点三下就表明我真的知道这个东西。
同样地,我曾经也给大家讲过一个公案,沩山和仰山去摘茶,摘茶的时候,沩山问仰山:“你拿什么摘茶?”仰山用手摇了一下树。沩山就说:“你只知宾,不知主。”仰山就问:“那你知不知道主在哪里呢?”沩山说:“饶你三十棒。”只要问主在哪里,就揍你,说明你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它在哪里?如果仰山能像黄檗一样,把茶拿来摇三下,他就知道它在哪里,他却反过去问师父在哪里,好了,要挨刀。
当然这也不一定,有时候他会故意弄个坑让你来钻,这叫“陷虎之机”,挖个坑,让这个老虎(大虫)进来,我做一捕虎人,我是武松,哈哈!为什么要这么干呢?磨砺,让他们的见解更加成熟、更加清晰。
“泉曰:‘大家择菜去。’”南泉认可了以后,就说:“唉,大家都择菜去!”大家都要去搞清楚心性,同时在世法上,我们都要去帮他弄菜。既不违世法,又说了心性,用我们的术语来说叫“二谛双运”。如果陷在一个里面,你就只懂骑虎头,不解把虎尾,两只眼睛要一起看才行,不然就成独眼,但那是龙(众笑)!
这是一个公案,下一个公案又是南泉的,南泉号称王老师,他姓王,经常自称王老师。
五灯会元:泉一日曰:“老僧有牧牛歌请长老和。”师曰:“某甲自有师在。”师辞南泉,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师曰:“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泉曰:“王老师!”师戴笠便行。
他是对黄檗说的,又是黄檗的公案。什么叫“牧牛歌”?禅宗里面把观心、修行都称为“牧牛”,还有专门牧牛的十牛图,以前我曾跟大家讲过,是指修心的十个阶段。他说心就是牛,牧牛就是修心。南泉对黄檗说:“我有牧牛歌请你来唱和。”什么意思呢?就是希望你来跟我学。
“师曰:‘某甲自有师在。’”什么意思呢?他并不是拒绝南泉,他的意思是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东西,我学了一个就全部懂了,不用再学其他的。如果真悟透的人,你再让他去拜师,从传承的角度,他可能会去接传承,因为可以度其他人,但从明了的角度,这是没有必要的,千山万河终归一处,
所以,说“某甲自有师在”不一定是傲慢。比如你要传我,“你是你,我是我,羊子不跟狗搭伙,我们这个团体最殊胜”,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有凡夫才会这样子,或者现在蠢得一撸的那种人才会这样子,现在的人喜欢拉帮结派,而他不是的。
“师辞南泉,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黄檗告辞,南泉送他到门口,提起他的帽子说:“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语含深意,他说你长得那么大,帽子太小了。话是这样说的,但并不是真的说他的身材很大,禅师们怎么会说这种庸俗的话呢?这种话是那些娱乐评论者才会说的,你长得颜值高、身材好、要怎么混搭……而那些禅师不会说这些的。
“长老身材没量大”,指空性没量大,“没量大”是大到不得了的意思。“笠子太小生”,指你的传承(法系)和表达太小了。比如师承哪里哪里,有些人说“我师承莲花生大师”,有些说“我师承玛尔巴”,这才叫光圈很大。但他就不行,那时候他只是百丈。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你修行很好,名声却太小了。但是,牵涉到前面说的“某甲自有师在”,这里说的大抵是传承的名声之类的。接着看南泉怎么回答。
“师曰:‘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哇,这是证悟的回答,意思是哪有什么传承不传承、表达不表达、法系不法系,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就是这么小,一滴含万象,表达了这种证悟,也不太重视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泉曰:‘王老师!’师戴笠便行。”很多人用帽子代表阶级、代表自己的团体,斗笠也是的。你看现在的军官,头上一个标志,肩上一个标志——我是将军,你是下士,用那个标志表达出来的。这里的意思是,虽然我的笠子太小生,我的传承名声不大或者影响不大,但大千世界都包含在里面。
南泉就回答:“里面有我吗?”这是很考脑筋的一个回答,你要说有或没有,都要挨刀。“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就说明包含王老师,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这句话只有三个字“王老师”,其实应该是里面有王老师吗?也就是里面有我吗?因为刚才让你接受我的传承你不干,现在你又说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应该包含王老师在里面,但你刚才拒绝了。
问咋办呢?师戴笠便行。“无处不是”这些话是背诵来的,“费事同你讲”(粤语,意思是懒得跟你说),翻译成普通话就是“佛曰不可说”。而且要戴笠,你说它在里面或者不在里面,戏论而已,他也不跟你戏论了。也就是说,既拒绝了你,又没有拒绝你。这些公案的意思并没那么简单,如果你把它简单理解,那就不行了。下面看大德们怎么去评唱:
大德评唱:此公案,北宋佛眼清远禅师作偈评唱道:相见锦江头,相携上酒楼。会医还少病,知分(fèn)不多愁。
两个人相见在锦江头,然后就上了酒楼,这是一种叙事了。“会医还少病”,两个人都是医生、大作家、大医王,但两个人都没有病。“知分不多愁”,“分”指传承,牵涉到你的本分、脉胳,意思是我知道这些东西,但又不把它搞混。我知道该怎么自处,没什么愁。既懂得空性,也懂得世法、缘起的一些规律。既不得罪师叔,又保存了自己的传承,也认同了师叔。这是一种表达性的说法,它是一首表扬黄檗的诗,同时也说明了佛眼清远禅师自己的境界。
明末清初的弘觉道忞(mǐn)禅师作偈评唱道:“游刃恢恢饶有地,目中无复见全牛。动弦能别曲,叶落早知秋。一笠藏千界,一步过阎浮。收虎尾,骑虎头,更嫌何处不风流。”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不著文字的禅师都是些臭文人?“游刃恢恢饶有地”,意思是已经证悟得很好了,就像庖丁解牛一样,提刀四顾,刀顺着牛的经络划来划去,恢恢饶有余地。这些事情对于证悟的禅师来说,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游刃恢恢饶有地”,还有很大的空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障碍。
“目中无复见全牛”,“复”就是重复、分别的意思,他的眼睛里面看的全都是露地白牛。前面不是说“老僧有牧牛歌请长老和”,就是不用再去搞另外一个传承,一个就够了,这就是“目中无复见全牛”。
“动弦能别曲”,“动弦”即弹琴,一根弦能够弹出别的东西来。“叶落早知秋”,在世法上,一叶知秋,通过一个现象可以知道全部的现象,证悟一个事情就可以全部证悟,一法悟全法悟。
后面就是夸他的,“一笠藏千界”,即一个斗笠、一个传承把所有东西都说完了。“一步过阎浮”,“阎浮”就是阎浮提的意思,即南瞻部洲,一步就跨过了轮回,而且搞得非常完美。
“收虎尾,骑虎头”,既懂得空性,又不违背缘起,达到这种程度的时候怎么样呢?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更嫌何处不风流。这个“风流”跟我们说的“风流”是不同的,我们说的“风流”指泡妞,有句话叫“何以解忧,唯有泡妞”,这是男性的风流。女性是什么?“何以解愁,唯有吊仔”,这种风流也是轮回。而他的“风流”就不是了,他的“风流”是什么?道一句来!(师兄惊堂木一拍!)
——网上师兄说:“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哈哈,修行就是愁,怎么解嘛?
——网上师兄说:“解脱!”
解脱在哪里啊?
——网上师兄说:“何以解忧,唯有退休!”
哈哈……高!
哪处都风流,举目抬头,无不觉性,关键你得明白觉性,这是语言解释。要是问“什么是觉性”,又来了,你举着刀又点头三下,我还以为你要杀我,这是不行的。这样讲来讲去有意思吗?
——网上师兄说:“不解而解。”
这些行头话,一棒打出去,捆起来!师兄们,这样讲有没有帮助呢?虽然大家都是佛,但难免佛头上有好多粪,哈哈!
——网上师兄:“行话有点难懂!”
是的,我尽量把行话变成我们系统里面的语言,但有时候会顾及不过来。毕竟我既不解虎头,也没搞懂收虎尾,骑上虎背,骑虎难下啊!诸君救我!哈哈!
表示都不对,觉性哪里需要表示,表示和说有什么差别啊?所以说,他只解虎头,不把虎尾。人家问什么是证悟,玄奘法师的回答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狡猾!
由于没办法表达,所以大德之间会斗机锋。但正由于没办法表达,所以有很多骗子。真正信佛的人,不能拿这些来搞着玩。当我们没能力超越因果时,因果时时处处都在对你起作用。虽然我们没办法把二谛运成一谛,但我们可以分开二谛来进行运作。分开二谛运作,也可以叫做“二谛双运”。莲花生大师怎么说的?“抉择见解如虚空,抉择因果如细粉”。
禅宗里面也有很多这样的说法,比如“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万行门中,不舍一法”“妙高峰顶,不容商量”,分开二谛运作也可以的。我们还可以表达成什么?外在是持别解脱戒,内在是大圆满智慧,我们说上师都会这么去说,我们可以把它分开来。
但对已经证悟了的人,我们弄不懂,遇到这些情况怎么办呢?我们连意会都不要去意会,你一意会就肯定完了。要离开心意而参,你意什么会啊?所以问“会么?”结果他不会,又说“不会最亲切”,那咋办呢?不会该怎么办呢?修行!我们可以学这些东西——高高山顶立、抉择见解如虚空。但修行要踏实——深深海底行,一步步地来,戒、定、慧。
五灯会元:师在盐官殿上礼佛次,时唐宣宗为沙弥,问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师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弥曰:“用礼何为?”师便掌。弥曰:“太粗生!”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
“盐官”是一个地方,我们前面讲的齐安禅师就在盐官。“时唐宣宗为沙弥”,唐宣宗李忱因为避祸而去出家。这样出家发心是不正的,我们这个团体里面也有很多发心不正的人进来,但他还不是唐宣宗。他是怎么进来的?没办法,前辈子他埋了歪屁股坟,有很多这样的人进了佛教团体。
这个故事比较简单,师兄们看得懂吗?唐宣宗当时出家以后,有一天看到黄檗在盐官殿上礼佛(拜佛)。禅宗里面很厉害的,经常说你不能念佛,更不要说拜佛。念一声佛的话,要漱口四十天,敢说一声佛号的话,要挑水洗佛堂。这种激烈的表达,是想说不要著相求而要去追心性。并不是说,他就排斥佛像、排斥佛理。
即使明白了,他也应该去拜。我们这边的经典里面就说得非常清楚,即使证悟了本性,在法性定里面出来以后,也要如幻如梦地积资净障。大家一下就明白了,但禅宗不会给你说这些,因为他的着力点在于禅行。禅行是什么?安住无上,不舍无上。见修行的“行”,很多时候是不守我们普通的规矩,但内心始终在法性里面。你故意去念佛,就说明你离开了法性。但是,如果人家没有离开觉性,他也可以去念佛。
唐宣宗当时是沙弥,他肯定没有证悟,所以,他看到黄檗在那里拜佛,就说禅宗里面不是说不能够著相吗?“不著佛求”,即不能对着佛像去求;“不著法求”,也不能去著法,不能对着那些言语、经论上的东西去求;“不著僧求”,也不能去找着一个僧求,你只能问自己的心。汝心自释,不著外求,指的是这个意思。
这样也不求,那样也不求,现在你在那里长老礼拜,是在求什么呢?虽然唐宣宗是一破黄帝,但不要小看他,他很厉害的。唐武宗灭佛以后,他上来以后马上就恢复了。所以,唐宣宗在历史上还是一位比较不错的皇帝,他肯定也很聪明。
唐宣宗李忱和香严闲禅师写了一首关于溪水的联句诗:“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李忱接:“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一听就是那种心胸比较豪迈、宽阔的人,帝王之相就出来了。他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天天听到你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然后又在那里磕头,就觉得好像很矛盾,于是就问黄檗禅师。
黄檗怎么回答的?“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是的,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我就拜这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或者说我拜就是这个。换成现在理解的话,就是我心安住在这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的明白里面,我还在做这个事,这样就很好理解了。
但是,他说的“常礼如是事”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这是汉文的那种不确定性造成的。“常礼如是事”,即我拜的就是“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这三个指的是法性,即我拜的就是法性。也可以说,我现在安住于法性做礼拜而已。
唐宣宗李忱就不干了,他说,如是事不是靠拜来的,“用礼何为”,你这样拜就可以了吗?你这样做就能得到吗?“何为”,意思是怎么能这样做呢?“用礼何为”,用礼拜这样的方式可以吗?结果黄檗说,好了,你不用礼就好办了,“啪”一巴掌就来了,意思是这个也做得到,哈哈!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师便掌”这三个字,当时肯定是“啪”地一声,而且他一定打得很重,不然就不会有后面一句——弥曰:“太粗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哇,太粗暴了!”黄檗马上说:“这里是什么所在?这里是哪里?你在说粗说细。”常理如事,这里无粗无细、无大无小、无好无坏,有打也没有打,所以又是一巴掌。“随后又掌”,他又跑,黄檗追上去还打了一巴掌,一共三巴掌,打出了殿去,哈哈!
其实唐宣宗对此事挺记恨的,但他毕竟还是很恭敬佛教,黄檗圆寂的时候,裴休就跟皇帝唐宣宗说了这个事。当时他给黄檗的第一个谥号叫“粗行禅师”,即行为太粗暴的禅师。后来裴休又说了一大堆的话:“黄檗曾经打过你,打这一下就是为了让你忘记前后三际。”后来才有了谥号叫“断际禅师”,即断掉了时间,没有时间的禅师。我们来看后面的大德是怎么评唱的:
大德评唱:宋朝北海心禅师作偈评唱道:曾施三掌触君王,佛法何曾有寸长。粗行沙门封断际,至今无地着惭惶。
唉,无聊书生!“曾施三掌触君王”,指公案里说的那件事情。“佛法何曾有寸长”,佛法是无长无短的,也没有什么拜和不拜。从本质上来说,到了那时候拜也可以,不拜也可以。但是,按照我们的说法,他出了定以后还是要拜的。而且,既然拜和不拜都可以,拜又何妨?你著哪一样都不行。
“粗行沙门封断际”,行为很粗暴的沙门,其实是没有分别的、没有时间的。没有时间就没有空间,心若没有空间,它哪里找地方去惭愧和欺惶呢?“至今无地着惭惶”,没有执著的心是没有这些情绪的。“惭”是惭愧,“惶”是欺惶,指惶惶不安的意思。心真的断际了,没有时间了,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叫“断际”,那么就无人无我、无惭无惶。
这是一位大德的评唱,你们一定能听懂,因为这个很具逻辑性。我们再看下面一个公案:
五灯会元:裴相国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以师酷爱旧山,还以黄檗名之。公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裴相国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相国裴休,建了一个大的禅寺,把黄檗请过去说法。
“以师酷爱旧山,还以黄檗名之。”其实就是请黄檗到江西宜丰,将鹫峰改名叫黄檗山。
“公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无聊,真是无聊!大家应该听得懂吧?这很像二祖去见达摩,但还是有点不同。裴休把黄檗请到宛陵,在寺庙里面供了一尊佛像,然后跪在黄檗面前说:“请师给这尊佛像取个名字。”师就马上叫他:“唉,裴休!”裴休就回答:“哦!”师就说:“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懂吗?这个很好懂,他在帮他指示心性。他拿了一尊佛像跪在那里,请师给佛像取名,师就叫了一声“裴休”,他就回答,师说你回答的这个就是佛了,能回答的就是佛,那是真正的佛,而不是你手上捧的那尊佛。
以心明心,如果明白了心那个佛,哪个佛你不明白啊?名字随便安——今天是释迦佛,后天是弥勒佛,再后天是阿弥陀佛,哪个佛都是他,与他安名竟。所以,禅法唯一就是那个东西,始终去追那个东西。
“公礼拜”,这一下可能当时有所悟,裴休就跪拜、叩谢。这很容易懂,其实这与达摩对二祖说“你把心找出来,找不出来,吾为你安心竟”相似,因为你找不到心,找不到那个东西不是有吗?山河大地,念来念去。无体而有用,如果于用无执,皆能所合一。
我说的这些话好语言,你得去修,从四夺、菩提心开始,然后开始触碰,艰苦磨砺,透脱一悟,——“哇,这事是真的,没得假的,就是真的”。怎么会不真呢?你凭什么判定它真?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吧?你们是靠耳朵听吗?不是,是有个东西在听,那个就是了,所以它是真的。你听到了,所以你明白了。你用头脑去想,哦豁,鬼家活计。一体会,又是鬼家活计。那怎么办呢?你得去明白,你得去修,慢慢地修,一定做得到。
大德评唱:北宋的禅宗大家汾阳善昭禅师作偈评唱道:师前跪托请安名,蓦地当锋唤一声。不是裴公谁敢应,直教聋瞽也开听。
“蓦”,指很快的意思。其实这是一件非常直白的事,在黄檗面前拿了一佛像,跪托请安名,突然就唤了一声。不是裴公谁敢应,其实谁都会应,但这里的“不是裴公谁敢应”,意思是只有他明白了。
这种明白,不管你是聋子还是瞎子(聋和瞽),都开听。不管是聋子,还是瞎子,你都有心。他说“聋瞽”,就是不明白的意思。明白了,聋瞽都能听。这是比喻,聋是聋子,瞽是瞎子。但是,聋子、瞎子都会有心,聋瞽开听,比喻不明白的心明白了。如果不是裴公,其他人答应也等于零。比如我叫“憨批”,你说“哎”,还是没用,不但你是憨批,搞得我也成了憨批,你得明白才行。
北宋佛印了元禅师作偈评唱道:裴相当时忘却名,被人唤着又惺惺。不知未具胞胎日,谁敢涂糊此性灵。
懂这个意思吗?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懂吗?这个其实非常逻辑,“裴相当时忘却名”,不是说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字,而是说他不明白本性,用这个来表明。“被人唤着又惺惺”,“唉,裴休”,他又想起来了。“惺惺”是什么意思?在禅宗里面,总是把“惺惺”这个词当成明白的意思,或者把心的光明叫成“惺惺”。
禅宗里面有这么一段话:“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惺惺就是心的光明、觉知的意思。觉知没有乱念头,觉知明明亮亮,又清醒,这就叫“惺惺”。
“惺惺”有两个层面:一个是没有明白的惺惺,比如你打坐没有昏沉,可以叫做惺惺;还有一个是彻底明白了,这个惺惺就更厉害,完全清楚本性是什么。总的来说,就是世俗和究竟两种惺惺。他这里指的肯定是究竟的惺惺,即心的光明。“被人唤着又惺惺”,就是他明白了。
下面一句“不知未具胞胎日,谁敢涂糊此性灵”,你还没有入胎的时候,你的姓名是什么?如果你糊涂了,你就真的入胎了——轮回。“不知未具胞胎日”,还没有投胎时,你不要涂糊性灵。如果把它扩展来解释,法性中阴的时候,你就要进去成佛,你可以无限量扩张。按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父母未生你前,那个是什么?你要糊涂了,你就入胎了;你要不糊涂,你就解脱了。“谁敢涂糊此性灵”,谁都在糊涂,不糊涂你就不是人,而是佛。
南北宋交际间的草堂善清禅师作偈评唱道:不是心兮不是佛,黄檗唤出是何物。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
南北宋交际间,跟大慧宗杲时代差不多。“不是心兮不是佛,黄檗唤出是何物。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他们好会押韵,师兄们,听得懂吗?这个应该很好懂,它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评唱。
意思是什么呢?觉性不是心兮不是佛。“心”这个词汇,在汉语体系里面,指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候情绪也叫心,比如“我的心好想你哦”,这是一种情绪。“啊,我有出离心”,这是一种心态。有时候心指意识,有时候指阿赖耶识,有时候指本性。但是,“不是心兮”的这个“心”,是指除了本性以外的所有心。
不是心兮也不是佛,佛和众生是一个二元的观念,在本性的层面无佛无众生,那个东西不是心兮不是佛。这样的话,既不是心又不是佛(其实就是马祖的“非心非佛”),那么“黄檗唤出是何物”。前面说为他安名竟,那个是什么?如果你不明白,那就永远不明白;如果你明白了,那就明白了。
明白了怎么办呢?要去修。如果刚才你明白了,你看嘛,你能听的那个东西就是了。你一定要去找你能听的东西,但一找就完了。不找呢?不要说你能听的,看的、感觉的,没有什么不是。但是,你敢说任何一样是吗?你都不能去说。
在这个阶段叫什么?“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你还得继续修下去。“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如如”要读成粤语“yú yú”,这是洞山禅师说的。
这些东西说得神乎其神,你要按次序修进去,还要找到一位好老师,这个很关键。他指引你,慢慢地你真的会明白,而且会透脱地明白。如果总是这样,完全不投入,也不好好地闻思,也不去做前期的修行,那不行的。
“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这句话可以从两头去解释。如果从证悟的角度去解释,“裴公从此认虚名”,即认到觉性了,“天下衲僧跳不出”,即天下衲僧都在里面搞,什么都是觉性,可以说裴公证悟了。
可以说裴公也被蒙了,又认了个假的东西,天下的衲僧在那个假象里面,也逃不出。比如你只解虎头,没把虎尾,天天在单空里面搞,也叫“天下衲僧逃不出”。那个也是虚名,但是,如果虚名和本性相应的话,它也叫“认虚名”。在觉性里面,别说天下衲僧,天下万物都逃不出。
这个话要看怎么去解释,但这些禅师的评价,作秀而已,他是想表达他的思想,大家不要当真。如果你把这个当真,你就输了。
五灯会元:师因有六人新到,五人作礼,中一人提起坐具,作一圆相。师曰:“我闻有一只猎犬甚恶。”僧曰:“寻羺羊声来。”师曰:“羺羊无声到汝寻。”曰:“寻羺羊迹来。”师曰:“羺羊无迹到汝寻。”曰:“寻羺羊踪来。”师曰:“羺羊无踪到汝寻。”曰:“与么则死羺羊也。”师便休去。明日升堂曰:“昨日寻羺羊僧出来!”僧便出。师曰:“昨日公案未了,老僧休去。你作么生?”僧无语。师曰:“将谓是本色衲僧,元来秖是义学沙门。”便打趁出。
大德评唱:北宋禅宗大德雪窦重显禅师评唱道:“只如声响踪迹既
无,猎狗向甚么处寻逐?莫是绝音响踪迹处见黄檗么?诸禅德,要明陷虎之机,也须是本分衲子。”
南宋龙华觉体禅师则评唱道:“雪窦龙头蛇尾,带累黄檗堕在声迹坑阱。当时这僧若是个本分衲子,待道羚羊无声到汝寻,便好云不劳再勘,拂袖便出。直饶黄檗通身是眼,也鉴伊不得。”
五灯会元:师一日掜拳曰:“天下老和尚,总在这里。我若放一线道,从汝七纵八横,若不放过,不消一掜。”僧问:“放一线道时如何?”师曰:“七纵八横。”曰:“不放过,不消一掜时如何?”师曰:“普。”
大德评唱:云门宗的祖师文偃禅师曾为此公案唱道。僧问云门:“如何是七纵八横?”师道:“念老僧年老。” 僧又问:“如何是普?”
师道:“天光回照。”僧问:“如何是天光回照?”师道:“骼嘴少人知。”
文偃禅师的师侄招庆道匡禅师于此公案欧问答。僧问:“如何是放的事?”师道:“恕你此问。”僧又问:“如何是不放的事?”
师道:“饶你二十棒。”
五灯会元:裴相国一日请师至郡,以所解一编示师。师接置于座,略不披阅。良久曰:“会么?”裴曰:“未测。”师曰:“若便恁么会得,犹较些子。若也形于纸墨,何有吾宗?”
裴乃赠诗一章曰:“自从大士传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滨。一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拟欲事师为弟子,不知将法付何人?”
师亦无喜色。自尔黄檗门风,盛于江表矣。
五灯会元:一日上堂,大众云集。乃曰:“汝等诸人欲何所求?”以拄杖趁之,大众不散。师却复坐曰:“汝等诸人尽是酒糟汉。恁么行脚,取笑于人。但见八百一千人处便去,不可图他热闹也。老汉行脚时,或遇草根下有一个汉,便从顶门上一锥。看他若知痛痒,可以布袋盛米供养他。可中总似汝如此容易,何处更有今日事也。汝等既称行脚,亦须著些精神好。还知道大唐国内无禅师么?”时有僧问:“诸方尊宿尽聚众开化,为甚么却道无禅师?”师曰:“不道无禅,祗是无师。阇黎不见马大师下有八十四人坐道场,得马师正法眼者止三两人。庐山归宗和尚是其一。夫出家人,须知有从上来事分始得。且如四祖下牛头,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关捩子。有此眼目,方辨得邪正宗党,且当人事宜,不能体会得,但知学言语念,向皮袋里安著,到处称我会禅,遇替得汝生死么?轻忽老宿,入地狱如箭。我才见汝入门来,便识得了也。还知么?急须努力,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过一生。明眼人笑汝,久后总被俗汉筭将去在。宜自看远近,是阿谁面上事。若会即便会,若不会即散去。珍重!”
大德评唱:沩山灵祐问仰山慧寂道:黄檗此语,作么生?仰山云:鹅王择乳,素非鸭类。沩山云:此实难辩。
北宋五祖师戒禅师代答:“谢和尚说得道理好。”
北宋石门蕴聪禅师评唱:“黄檗垂示,不妨奇特。才被布衲拶着,失却一只眼。”
大慧宗杲禅师评唱道:“且道是醍醐句是毒药句?”
明末清初的资福广禅师评唱道:“黄檗此语泪出痛肠,不知者以为凌驾诸方,恁么则深屈古人也。资福管见略露一斑。”良久,资福广禅师道:“短歌微吟不能长。”
另举公案:一日,百丈禅师举自己昔日参马祖之公案。
该公案是这样的:有一天,百丈禅师参马祖。他侍立在马祖的旁边。马祖拿起绳床边的拂子,高高擎起。百丈禅师问:“即此用,离此用?”马祖于是将拂子放回原处。过了一会儿,马祖道:“汝向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你今后开口说法,将如何教人)?”百丈禅师也擎起绳床边的拂子。马祖道:“即此用,离此用?”百丈禅师听了,也将拂子放回原地。这时,马祖忽然振威一喝。
举完这则公案,百丈禅师告诉徒众道:“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
黄檗禅师一听,不觉吐舌。百丈禅师看见他这种表现,便问道:“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么?”
黄檗禅师道:“不然。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之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以后)丧我儿孙。”
百丈禅师赞叹道:“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
黄檗禅师于是便礼拜。
五灯会元: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自余施设,皆被上机。中下之流,莫窥涯涘。唐大中年终于本山,谥断际禅师。
牛头山法融禅师:牛头山法融禅师者,润州延陵人也。姓韦氏。年十九,学通经史。寻阅大部般若,晓达真空。忽一日叹曰:“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遂隐茅山,投师落发。
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唐贞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躬自寻访。问寺僧:“此间有道人否?”曰:“出家儿那个不是道人?”祖曰:“阿那个是道人?”僧无对。别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祖遂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祖问曰:
“在此作甚么?”师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师无对,便起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祖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师曰:“还识道信禅师否?”祖曰:“何以问他?”师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祖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师曰:“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师指后面曰:“别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绕庵,唯见虎狼之类。祖乃举两手作怖势。师曰:“犹有这个在。”祖曰:“这个是甚么?”师无语。少选,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祖曰:“犹有这个在。”师未晓,乃稽首请说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
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
快乐无忧,故名为佛。”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师自尔法席大盛。唐永徽中,徒众乏粮,师往丹阳缘化。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朝往暮还,供僧三百,二时不阙。
问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隐好?”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
黄檗禅师弟子:睦州道明、临济义玄、乌石灵观、千顷楚南、隐元禅师。睦州和尚教出了云门禅师,临济义玄创立临济宗,隐元禅师创立日本黄檗宗。
五灯会元:师因有六人新到,五人作礼,中一人提起坐具,作一圆相。师曰:“我闻有一只猎犬甚恶。”僧曰:“寻羺羊声来。”师曰:“羺羊无声到汝寻。”曰:“寻羺羊迹来。”师曰:“羺羊无迹到汝寻。”曰:“寻羺羊踪来。”师曰:“羺羊无踪到汝寻。”曰:“与么则死羺羊也。”师便休去。明日升堂曰:“昨日寻羺羊僧出来!”僧便出。师曰:“昨日公案未了,老僧休去。你作么生?”僧无语。师曰:“将谓是本色衲僧,元来秖是义学沙门。”便打趁出。
“五灯会元:师因有六人新到,五人作礼,中一人提起坐具,作一圆相。”这来了一个踢馆的。师指的是黄檗,因为他的名声大,黄檗后期的名声确实是很大的。特别是被裴休接到了鹫峰,即后来的第二个黄檗山的时候,很多人都跟着学。有名声就会有人要扑过去,一些新的参学禅和子们就要扑过去学习。
那天可能新来了六个人,有五个人恭恭敬敬地作礼,因为跑到人家那里去学习要作礼。“中一人提起坐具,作一圆相”,其中有一人把那个坐具蒲团提起来,然后作一圆相。“作一圆相”的动作,网上看不到,实际上就在面前画一个圆。禅宗里面,禅师们表达证悟经常都会这样子。画一个圆,然后比划一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是想表达佛性无头无尾的意思。
赵州有个著名的公案,“云门糊饼”就是这么来的。他拿着一个糊饼,对着弟子说,“你看,你的心就像这个饼一样,头在哪里,尾在哪里?”哎呀,发现那个无头无尾,“啪”的一下开悟了。当然,这些话好说,老是去想无头无尾,只要一想就完了。一定要截断思维,当下直体,这是禅宗的修行方法。
“当下直体”,又是四个字,关键什么是当下直体?你又要去想,这一想又完了;你不体,停下来,就傻了,就睡着了。中间应该是怎么样呢?第一,你要修行,要成为那样的根器。第二,你得找个老师,教你怎么去当下直体。你要懂了,简单得不得了;你要不懂,宇宙有多大,分别就有多大。整个宇宙都是你的心,那是搞不完的。
“提起坐具,就作一圆相”,其实就是表达我已经证悟了,或者我向这个圆相作礼,机锋法战就要开始了。黄檗的徒弟临济创立的临济宗里面,有讲次第的五位君臣,或者讲一喝不作一喝用等说法。我以前都讲过的,大家还记得吗?老师兄们应该知道一些,新师兄可能不知道。
禅宗有主宾相互勘验的一个习惯,什么叫做主宾呢?主和宾分两个意思。一种是缘起上的主宾,新来的客人叫宾,被拜访的禅师叫主。另一种是修行上的主宾,本性是主,显相是宾。还有一种是证悟以后的主宾,那就是合一,主即是宾,宾即是主,谓之为主中主。
从缘起上,宾要来验主,试一下你,就会产生法战。一喝作试探用,探杆拨草,看蛇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是这个意思。他画的这个圆相,实际上是开始来试探你,以此表示我证悟了,或者我想去见这个圆相,你该怎么样回答我,黄檗就接着回答了。
师曰:“我闻有一只猎犬甚恶”。僧曰:“寻羺(nóu)羊声来”。“羺”这个字读nóu,是胡羊的意思。那时候是唐代,很多时候羊是从西域过来的。胡羊指带毛的羊,胡骚味很重的。现在有些文章里面把“羺羊”改成了“羚羊”,因为这种方式适合现代,而在《五灯会元》上,说的就是羺羊,即胡羊。
师曰:“羺羊无声到汝寻。”曰:“寻羺羊迹来。”师曰:“羺羊无迹到汝寻。”曰:“寻羺羊踪来。”师曰:“羺羊无踪到汝寻。”曰:“与么则死羺羊也。”师便休去。明日升堂曰:“昨日寻羺羊僧出来!”僧便出。师曰:“昨日公案未了,老僧休去。你作么生?”僧无语。师曰:“将谓是本色衲僧,元来秖是义学沙门。”便打趁出。再问一下大家,听得懂吗?
——网上师兄说:“良久!”
你装逼,哈哈!这个很好懂的,我一句一句地解释。
黄檗说闻有一只恶犬甚恶,意思是我看到有一个人可能有点出息,“猎犬甚恶”,其实是说有人要去找心,像猎犬一样去找心的痕迹,试图把心抓到。“我闻有一只猎犬甚恶”,他用这个来作比喻。
僧就应这个话,要一句一句地开始斗了。“寻羺羊声来”,意思是什么?猎犬肯定要抓羊,我看到这里有羊的声音,有证悟了的人发出的声音,我要去找他,所以我就来了。如果你说我就是羺羊声,那你就完蛋了。
黄檗说:“羺羊无声到汝寻。”为什么说羺羊呢?羺羊指胡羊,胡有外国的意思。禅宗那时候,释迦牟尼佛都被称为胡僧——西天老胡僧、西天老比丘。所以,说“羺”也有一定的映射意味在里面。
师曰:“羺羊无声到汝寻。”胡羊没什么声音,如果你多说了一句,那就不是真正的佛法。意思是你想听到声音来,找不到,一个机锋就互相地搞起来了。僧又回答:“寻羺羊迹来。”你没有广播的声音,你总有痕迹给我找,你言传不行,身教总可以吧。
师又说:“羺羊无迹到汝寻。”我这里连任何痕迹都没有,一丝不挂,你看得到个屁,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所有形式俱皆抛弃,戒定慧是闲家具,你还羺羊迹,啥都没有。其实,到了“寻羺羊踪来”这句话,已经有点过了,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背诵之人。又是迹又是踪的,迹是过去的,踪是现在的,其实是一个意思。踪迹,踪就是正在走,留下的东西叫做迹。你总不能说踪迹留在这里,藉此破案?
他还在这么弄,实际上已经过了,草贼开始有败相了。其实当时黄檗挖了个坑埋他,如果是宗锋再激烈点,拎棒就打,不会跟你说那么多,但黄檗还是照样回答。
师说:“羺羊无踪到汝寻。”还是一样的,踪迹都没有。僧就回答了一句,这句看起来很吓人,说:“与么则死羺羊也。”意思是这是一只死羊,这种回答很精彩,很像是证悟者。什么踪迹都没有,莫非是个死羊?你什么都没有,跟普通人一样,那就是个死羊。既没有声音,里面又没有消息,行为里面没有真相,完全跟普通人一样,那跟死羊也差不多。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的话,你可能是个“漏嘢”(假货)。这一通哑谜一打,表面上绕口令,实际上各含鬼胎,暗藏锋刃。
师一看,知道跟他再扯下去也不行,师便休去,就不说了、走掉了。第二天升堂说:“昨日寻羺羊僧出来!”昨天画圆相、寻羺羊的那个僧人,你给我出来,僧便出。师曰:“昨日公案未了,老僧休去。你作么生?”昨天我们的对话还没结束,胜败还不定,僵持了一晚上,今天一定要结案,据此结案,该判的判,该斩的斩。
“老僧休去。你作么生?”我不说了,我走了,你是怎么样的,其实是要他自己说出来。“与么则死羺羊也”,老僧休去,表面上似乎不跟你争了,或许是认同了你,如果我认同了你,你该是怎么样的?那个东西是找不到,那找不到又是怎么样的呢?原话就是这个意思。声音找不到,行迹找不到,那个东西无形无相,心是找不到,羺羊就是心。我也不说了,我认同了那个东西找不到,那是怎么样的呢?作么生?僧无语,回答不出来了。
师曰:“将谓是本色衲僧,元来秖是义学沙门。”便打趁出。我还以为你是真懂了,原来只是一个读书的、背书的,打趁出,野蛮。“义学沙门”是指知道这些道理,会背书,这个名相什么意思、那个逻辑怎么样,实际上完全没有体会到。现实中如果书读得好,考试会给你发一个奖章。真正到了禅宗这里,会打到你每天创可贴都不够用。
这是一个公案,表明了在黄檗那里去引经据典、说三道四,都是葛藤。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意思是你要真正去体会这个东西,并非是思维逻辑,或者是装模作样、扮野可以做到的。他就是为了防止你扮野,防止你背书,防止你似是而非,所以用很多的绕弯说话,挖一些坑来埋你。
他为什么会埋他呢?他走了,称之为陷虎之机,让你放松了警惕,不再跟你斗嘴下去,但是第二天一问你,你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不知道他的这种默认,实际上是想挖个坑来陷你。他是有表达的,他说找不到,很好,我们经常都说我们的心找不到,但找不到不代表你证悟了。那找不到是怎么样的呢?你一定要找到那个找不到的,不然的话,你就要完蛋。
那必须要证悟才行,要真的知道才行。如果通过逻辑这么去说,“找不到都没什么,还要找到那个找不到的”,这些大家都会说,但这种背诵的东西是没有用的,你要真的明白,那是一个直接体会的事。
“若也单刀直入,则圣凡情尽,体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这些话四个字一句一句的,其实就是一个东西,你得深深地明了。但是,这个深深地明了大部分人是从逐渐逐渐、细节细节、一点点一点点,从渐悟到透悟。当然也有人恍然大悟,这种不多,大部分是渐悟,积小悟为大悟逐渐来的。
大德评唱:北宋禅宗大德雪窦重显禅师评唱道:“只如声响踪迹既无,猎狗向甚么处寻逐?莫是绝音响踪迹处见黄檗么?诸禅德,要明陷虎之机,也须是本分衲子。”
这公案也有很多大德进行评唱。“北宋的禅宗大德雪窦”,这位雪窦很出名,他曾专门写了一本书。
“只如声响踪迹既无,猎狗向甚么处寻逐?莫是绝音响踪迹处见黄檗么?诸禅德,要明陷虎之机,也须是本分衲子。”他不是用诗来评唱的,而是说了一段话。
他怎么说的呢?如果声响踪迹都没有了,猎狗向什么处寻?就是你找不到了,本心在哪里?猎狗就是我们夺了以后去体会、去思考、去参、去追逐,寻啊伺啊,去找的那个本心,结果什么都找不到,那时候该怎么办,猎狗向什么处寻?
“莫是绝音响踪迹处见黄檗么”,难道说没有声响,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就是黄檗吗?那个就是本性吗?这时候要这样去理解。无声无响,无形无相,这个谁不知道?小儿都知道我们的心,那就是黄檗吗?不是的。
“诸禅德,要明陷虎之机”,你要明白,他弄这么一个东西来陷你。这个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相的东西,你以为是,那就完蛋了,很多时候我们会把空性理解成那个样子。要明陷虎之机,什么叫做陷虎之机?他就是个坑,要明白这个坑,才是真正明白了本分的修行人,“也须是本分衲子”。
从道理上很容易就通了,我们经常说“有佛处急走过,无佛处莫停留”,有无要俱遣。那么,把佛换成现象,有现象处莫停留,无现象处急走过,仅仅的平静,什么都没有,那是不行的,最多是个单空。能理解吗?就是这个意思。
拿中文来讲简单得很,但是换种方法,不依这些理论来跟你讲,你就可能要倒霉。证实了这些理论以后,他就是个明明白白的证悟。对于证悟来说,不管千变万化,永远都是那样子,而理论就死背书,遇事、遇人、遇话就不行了,就会变成这样子。也就是说,定律谁都会背,但习题就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做。
这就是雪窦重显禅师的评唱,我讲的这些内容,你们一定要看着文字来,否则会完全听不懂,因为里面有很多古文。
南宋龙华觉体禅师则评唱道:“雪窦龙头蛇尾,带累黄檗堕在声迹坑阱。当时这僧若是个本分衲子,待道羚羊(羺羊)无声到汝寻,便好云不劳再勘,拂袖便出。直饶黄檗通身是眼,也鉴伊不得。”
这又把雪窦说了一顿,他们那种互相的评唱,并不是斥责对方,说对方不行,而是说你这个时候的表现没那么高明,通过评判你的这种应对行为不高明,说明自己的证悟。按照现在的说法,叫做自赞毁他——大家不要这么想,我是开玩笑的,并不是真的自赞毁他,这样的话,我也不是自赞毁他吗?
什么意思呢?雪窦这种评论,其实也是龙头蛇尾,前面说得好,后面也不咋地。把黄檗都连累了,好像黄檗堕在声迹陷坑里面,无声处是不能寻的,好像有声处就对了一样,反过头来把黄檗也连累了。
他说,如果被打出去的出家人是个本分衲子,是一个明白了本分的修行人,当黄檗说羚羊(原来是羺羊,这里改成了羚羊,这个评唱是我从另外一本书上原封不动复制粘贴过来的,其实羚羊、羺羊就是一只羊,别管了。)无声到汝寻的时候,他的表达方式就不该是无声无迹地搞个不停,而是直接转身走掉,不劳再勘。懂了,大家都懂了,都是千年狐狸,就不要说什么禽兽,拂袖便出。
这个时候,就算是黄檗通身是眼,你也没办法勘他,也鉴伊不得。这个时候没办法再去说他,拂袖便出。他想说什么?拂袖便出,其实是表达我已经明白这个本性,就像以前南泉看到月亮,拂袖而出一样。
那个东西就是找不到,但是明白了以后,我也没有必要强行去找到一个找不到。天地宽阔本自在,无处不寻、无处寻,老子就这样,“啪”(拍了一下惊堂木)。后面这句是乱扯的,你们别当真,要是遇到一些真正的过来人,你就死定了。
——网上师兄说:“爱咋地咋地!”
那不是,他明白了才能爱咋地就咋地,你不明白的话,你就是装逼。禅宗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底线:大家不能撒谎。就算他是误认,他也是真诚的。就像我们现在辩论,为了把你辩输来辩,那就扯淡了,那就说不完了。
就像现在的网上辩论一样,开始还好好说话,然后开始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一阵,就开始人身攻击,最后把你踢出去,这是不行的。那些人是真诚的修行人,最多是有点傻,没搞懂而已。如果是故意乱来,那就没法说了,说不清楚。你看现在东西方的舆论,你说得清楚吗?捂住嘴巴才是真实!
禅宗当时的那些禅和子,大部分人都是在真诚地追求佛法。待道羚羊(羺羊)无声到汝寻的时候,他已经在告诉你了这个东西找不到,但找不到不代表没有。“拂袖而去”是说明什么?虚空中间透过一线,哪一线?拂袖而去,一线都不给你留。
到了这个时候,“直饶黄檗通身是眼,也鉴伊不得”,这不是一句普通的话,即使是佛陀也鉴伊不得,那个东西真的找不到。我确定了那个东西找不到,于是拂袖而去。如果他不敢,就会再来一个,无迹也找不到,无踪也找不到,说那么多,其实那时候已露败相,说明他不是真的明白。
黄檗看到这样无下去,哪里无得完啊?离四句是离不完的,一定要绝百非。我不跟你再说离四句了,下次来绝百非,如果不知道该怎么绝百非,打出去。有个词汇很安逸,叫“便打趁出”,趁是追打的意思。
这是一个公案,说老实话,讲这些东西有用吗?师兄们,有用吗?讲到没气了——我没气了,还有踪迹吗?像我们这样的人要修,不要一下就去确定根本的东西,确定不了的。贪嗔痴慢疑太重了,你确定不了,去追、思考、静虑往往是在头脑里面确定一些东西,那是没有用的,深入不到骨髓里面去。
头脑里面谁不知道,离四句、绝百非,找到那个找不到的,明空双运。然后,拿这些词句、逻辑在自己的修行中间去对应一个境界,那没什么用的。原因是什么呢?出离心、菩提心不够,真正的心没有变。心没有变,靠这种强行去抓一个境界来对应这些词汇、逻辑,是很愚蠢的,那叫鬼家活计。思而知,虑而解,全为鬼家活计,到时候就用不上,腊月三十算总账。
闻思要够,最关键是闻思以后还要修,要修才行的,老是闻思而不去修也不行的。禅宗最反对你老是去想,论文写了一大堆,真正的修行离你十万八千里。打禅七也是一个修行的方式而已,要长年累月地修,这是现代人难以做到的。我们再看后面的公案。
五灯会元:师一日掜拳曰:“天下老和尚,总在这里。我若放一线道,从汝七纵八横,若不放过,不消一掜。”僧问:“放一线道时如何?”师曰:“七纵八横。”曰:“不放过,不消一掜时如何?”师曰:“普。”
“掜拳”指抓着拳,是捏拳的意思。古代的公案文章里面,经常有通假字、相似字。“师一日掜拳曰”,抓着拳头说:“天下老和尚,总在这里。我若放一线道,从汝七纵八横,若不放过,不消一掜。”僧问:“放一线道时如何?”师曰:“七纵八横。”曰:“不放过,不消一掜时如何?”师曰:“普。”
他们都不说人话,师兄们,对这个公案有反应吗?懂吗?会么?拿一个大扇子来,会么?穿着对襟衫,扇子上写一个“禅”字,旁边放一杯茶,点根香,会么?还要显出白色的大胡子,你以为拍戏啊?这个公案其实也非常简单。
他捏了一个拳头,说天下老和尚都在这,意思是一把抓完了。“天下老和尚”指的是心,指的是所有的修行人。不要说天下老和尚,全世界所有的东西,我一口口水就吐完了。为什么?无处不是道,头头皆不伤。
什么意思?一法通万法通,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而且,他抓着这个拳头还有象征意义,是集的意思,什么东西集中的意思。我一个拳头把所有的东西抓完,不要说一个拳头,一个指头也指完。我一手指月,月照天下,无所不照,这些都是象征性的东西。
他说天下的老和尚,所有的修行都在这里,我如果放一线,会如何呢?这里的“集”并不是苦集灭道的集,而是所有的三藏十二部集中在一起,就是一个拳头。这一个拳头是什么?就是心,所有的东西都集中在这个心上。
“我若放一线道,从汝七纵八横”,我稍稍把心放一下,你们就开始七纵八横,神州海外,无处不是道,三藏十二部,说了又说。七纵八横是什么意思?纵横睥睨,经论道场,参七夹八,说个不完。我们的心稍稍地放一放,各种的教理、说法、论著、道场、形式上的东西都来了,像你们那样七纵八横。
但是,如果我不放过,我不搞那种七纵八横,连捏都不用捏,你都找不到。若不放过,死追那个天下老和尚集中的那一点是什么?如果不放过,不准你说三道四,那是什么?不消一掜。
有僧就问他:“放一线道时如何?”七纵八横,就是你们那样说三道四,又开道场,又讲公案,又打禅七,又守戒。一会说,供水的时候水弄翻了,该咋办?等等之类的这些就来了。不消一掜是如何?是七纵八横。还有一个,七纵八横是对出家人去说的,你们到处去布道,就叫七纵八横。
“不放过,不消一掜时如何?”当然不消一掜,你说一掜,那是个比喻,真正的东西,掜也不行的。黄檗接下来的回答是很牛的,师曰:“普”。很像云门中的一字禅,普贤的“普”。不消一掜,到处都是——普。
举目天下尽皆普贤,谓之为普,什么意思?你感觉的身体,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耳朵听到的声音,哪一个不是本性?你想不普贤都不行,是不是这样的?网上的师兄们,体会得到吗?普,不消一掜,那是真的不消一掜。关键是你不知道什么是本性,只是概念性的,直接体会本性是什么,你不知道。实际上,那个本性连体会都不用,一体会肯定是错的,这就麻烦了。
这几句话就这么简单,如果你不是身临其境,或者有一定修行的人,读起来有点麻烦。如果让学者去解释,那就麻烦了,七纵八横,搞不清楚。不消一掜的时候就不用说,郁郁黄花,皆是般若。稍稍放一点,三教十二部,啥都来了,汗牛充栋,各种规矩,森严无比。
大德评唱:云门宗的祖师文偃禅师曾为此公案唱道。僧问云门:“如何是七纵八横?”师道:“念老僧年老。” 僧又问:“如何是普?”
师道:“天光回照。”僧问:“如何是天光回照?”师道:“骼嘴少人知。”
云门宗的祖师文偃禅师,他要来评唱了。云门禅师是搞一字禅的,问他什么,他都用一个字来回答。此公案唱道什么呢?通过跟一个出家人的对话,来解释刚才黄檗希运的公案。他怎么说的呢?
僧问云门:“如何是七纵八横?”刚才我已经说了,他们那时候绝对不能像我现在这样说人话的,他一定要说另外一种方式让你不懂。懂的,就懂了;不懂的,就让你不懂。他就不能让你不懂的人懂了,懂吗?不懂的人懂了就麻烦了,他就永远不懂了。自塞悟门,靠几个文字就来说:“哎呀,你知不知道因果、三藏十二部?”杂七杂八的就来了,其实什么都不懂,最麻烦就是这种人。
他也不会跟你说经论上、逻辑上、让你听得懂的话,对于不懂的人,一懂就是思维、逻辑,鬼家活计。所以,他说的也是你听不懂的话,但是,他又能够从你听不懂的话里面,透露出解释到底是什么意思,懂的人真的会懂。
师道:“念老僧年老。”他说同情一下老僧年老。年纪大了总要说点什么,从小到大,出家到现在,说了那么多,就是七纵八横、念老僧年老。
僧又问:“如何是普?”什么是普呢?他回答了一句真正修行的话,师道:“天光回照。”就是我们说的回光返照,临死前都会回光返照的。什么是临死前呢?分别心一死,天光自然照,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僧问:“如何是天光回照?”天光是自然的光,就本性的意思,回照是自己看自己,自明叫做天光回照。
师道:“骼嘴少人知。”大家道一句来,什么叫做“骼嘴少人知”?骨头的嘴巴不说话,当然没人知了。你知我知,就是不给你妈知。关于“知”这个词,佛法常说“知之一字,众妙之门”,大家觉得觉知不得了。真正的觉知自明,并不是我们平常用的觉知,我们的觉知全是二元的。你知的时候一定有对境的,你想的东西都有内容的,你感受的境界有个境界的,你听到声音就不用说了,看到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你什么都找不到,羺羊的迹也没有,羺羊的声也没有,但那个不是的。“寂寂惺惺是,寂寂无记非”,单单那种寂灭,它也不是的。那到底是什么?无境之智,真明了,是说不出来的,那真的是茶壶里面倒汤圆,如人饮水,如人吃汤圆,烫不烫自知,真是不知道的。
那又非常的容易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说话、你放屁,如果没有这一明,根本都没办法开展。睡觉的时候,都有个明被埋住了,不然的话,难道石头在那睡觉?所以它在,只是你不清楚它是什么。追求现世证悟的人,所有修行都是为了去追那个东西,追求往生就不一定,还有一些人为了捞点福报,那就不用说了。
但是,追求现世证悟的所有修行人,都是为了去追那个东西,叫无境之智。你没办法找到它是什么,诸佛也见一不得,不要说黄檗,诸佛也找不到它是什么。找到它是什么,马上就是二元,但那个东西它又在用——“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用心恰恰无”。
所以,真正的觉知不是那么好确定的,也不是那么好运用的——不是那么好运用的,意思是你安住在觉知里面去用,谓之为大机大用。这个公案里面,师说“骼嘴少人知”,后来我也看到一些解释,有人说骼嘴的“骼”是错的,而是“豁嘴少人知”,指嘴巴破了(“豁嘴”是指兔唇)。一看就知道是学者胡说八道,那个豁嘴有什么少人知不知,一漏风,周围人都知。又有人说“哑嘴少人知”,这就更胡说了。应该就是“骼嘴少人知”,意思是骨头的嘴巴是不说话的。
文偃禅师的师侄招庆道匡禅师于此公案问答。僧问:“如何是放的事?”师道:“恕你此问。”僧又问:“如何是不放的事?”师道:“饶你二十棒。”
看得懂吗?这要真明白的人才能懂。你问我为什么懂呢?我听那些明白的人跟我讲的,我记下来了,就跟大家讲。如何是放的事?怎么样才叫放?什么是不放?你一问就知道你不懂,哪有什么放和不放。抬眼闭眼,光暗皆是,举手投足,无一不是,步步踏着,头头是道。放什么放,放不放是一种说辞而已,有什么放不放?这个你放的了吗?你不放,你抓来给我看看?
如果一问,“恕你此问”,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如果不放,“饶你二十棒”,本来想打你二十棒的,算了,也不跟你计较了。这是他的回答,完全是调戏人家,好不负责任,一点慈悲心都没有!(开玩笑)
所以,讲的都是七纵八横,心一放开,一切境相由心现,哇,万千森罗,沥沥皆是。但是仔细找来,何得一物,不消一掜,这个懂了吗?起码逻辑上要懂,我从来都没有说要真的明白。我都是听人讲了以后,才跟你们背出来,这个概念懂了就行了,我们现在就在搞概念。
既然搞概念,很多人都说:“你搞概念把公案都弄穿了?”公案不穿,现在放在哪里咋办呢?穿了就穿了,逻辑上先穿了,闻思修。但很多人对此很排斥:“公案是拿来参的,不是拿来讲的。”那你怎么参啊?打趁出!这是一个公案,再来下一个公案。
五灯会元:裴相国一日请师至郡,以所解一编示师。师接置于座,略不披阅。良久曰:“会么?”裴曰:“未测。”师曰:“若便恁么会得,犹较些子。若也形于纸墨,何有吾宗?”
裴乃赠诗一章曰:“自从大士传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滨。一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拟欲事师为弟子,不知将法付何人?”
师亦无喜色。自尔黄檗门风,盛于江表矣。
这是公案,下面是一首非常高端的马屁诗,那是另外回事了。这个公案大家懂吗?我一定要先问一下你们懂不懂?这个其实非常简单,比前面那些都要简单,因为他是对裴相国来的。裴相国当时肯定是个二百五,但是也挺厉害的,一开始就知道从文章字句里面很难找到真理,这里说的也是这个。
裴相国有一天,请黄檗去了他住的地方。“以所解一编示师”,所解就是自己对佛法的了解,然后写了一编。古代人不是用竹子写字吗?竹子用线串起来卷起来,就叫一编或者一卷。
韦编三绝,大家知道这个典故吗?《易经》卷起来,被孔子读断了三次。但是,那不一定是竹子写的,只是用“一编”这个词来代替他写了一本东西。也就是说,他写了对《金刚经》的理解、对《圆觉经》的理解,就交给了黄檗。黄檗拿到以后就放到旁边,“略不披阅”,看都不看,伤害性很小,侮辱性很大。
然后,黄檗放在旁边也不说话,沉默良久,会么?很多人就开始学这些东西,我都遇到过。有一年,有几位在网上认识的老参跑到成都来找我,本来一帮学佛人凑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开始我是很开心的。那帮人都是富豪,喜欢装逼,一般有钱人才喜欢这样玩。当时在一个五星级酒店里面,他们穿着对襟衫,拿着一个很大的扇子,扇子上写个“禅”字,一进门,就说:“会么?”他们跟着学,真的叫有样学样,但他学的是样子。
裴休老实就回答:“未测。”不会,直接就回答了。如果你不会,还写一编来给我干嘛?其实就是前面说的,“所解一编示师”。师曰:“若便恁么会得。”还是很赞叹的,如果你不会,你一定要用心去不会。所以,他说的不会,是说的心里话,是真的认知。
如果你恁心不会,你也可以恁心会,不会最亲切,懂吗?“若便凭么会得,犹较些子”,犹较些子是湖北话,意思是还可以。“犹较些子”,这是湖南话还是湖北话?江西话?湖南话?福州话?说南说北,搜身,打趁出!(开玩笑)
“若也形于纸墨,何有吾宗?”你这样凭心去会和不会,还可以,但要写成书,所解一编来交给我,那就丧失吾宗,我们以心传心这种传统就没了。留给你的文字传道,何必要你,找一法师七纵八横,著作等身,腊月三十,莫不吭声。
禅宗临济宗的风格很多时候是从他那里来的,所以,黄檗很多时候被认定是临济宗的祖师。虽然临济是临济宗的创始者,但真正的祖师还说是黄檗。
裴乃赠诗一章曰:“自从大士传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滨。一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拟欲事师为弟子,不知将法付何人?”
师亦无喜色。自尔黄檗门风,盛于江表矣。
“裴乃赠诗一章曰”,马屁来了,哇,这个是高端马屁。怎么拍的啊?“自从大士传心印”,从达摩大师传下来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黄檗额头上有个圆珠,我想那个圆珠肯定是肉珠,大家不要想着弄个珠子嵌进去,那样是不行的,那是装饰品。“额有圆珠七尺身,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滨”,出家修了十年,或者是在哪里修行了十年,今天渡过漳滨到这里来,然后就成功了。
成功了怎么样呢?“一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华结胜因。”意思是马仔好多,而且跟着学的都是龙象。万里香花,不是大家都来供花,而是有很多人来学习,龙象也来,普通人也来。厉害的龙象就跟着你一起走了,万里香花虽然差一点,但是我们也结了胜因,是这个意思。
“拟欲事师为弟子”,我想拜你为师。“不知将法付何人”,这句话就直接呈现见解了。我想拜他为师,但是这个法又不知道怎么传?不知道传给谁?为什么呢?无人可传,无法可传,本来即是,或者是心心相应,而心又找不到。所以,不知将法付何人,是在说他的见解。
当然,我们还是有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就弄个衣钵。之所以六祖要把衣钵都毁掉,很多时候是为了避免僧团里面的争斗。其实是告诉你,这个东西真正要传的是心,这些表征的东西可要可不要。大家有可能会为了表征而打起来,忘掉了追寻真正的东西。所以,不知将法付何人,呈现的是见解。这是高级的马屁,普通人很难拍得出来的。
“师亦无喜色。自尔黄檗门风,盛于江表矣。”黄檗听了以后,不称不喜,世间八风吹我不倒。羺羊声无、迹无,喜色亦无。羺羊,知道我说的羺羊是什么吗?经过裴休一推广,很简单,禅师如果无声无迹无形象,是没人理你的,所以一定要有推动之人。你看,往往一大德去传法,下面一定会有人跟他同时发愿来护法。比如西藏的赤松德赞和莲花生大师,他们都是一起发愿来的,好多都是这样子。
如果一个人来,陷在深山里面就完蛋了,因缘不济的话,就会变成跟阿底峡尊者同时代的一位大德,名字叫美德加纳尊者,他就因为没有遇到推动之人,结果跑到西藏去,给一个老太婆当了四十年的奴隶。这个损失就大了,阿底峡尊者听到这个事情后都哭了起来。
所以,一些大德的出现往往会成群结队,一些人就扮演无声无息无踪迹,另一些人就拼命敲锣打鼓,“咚咚咚”,这里有声哦,无踪迹的快来哦……而裴休就是那个敲锣打鼓的。
这么一搞,后来黄檗的门风、声名就传出去了,盛于江表,很多人就过来了。这是一个公案。
五灯会元:一日上堂,大众云集。乃曰:“汝等诸人欲何所求?”以拄杖趁之,大众不散。师却复坐曰:“汝等诸人尽是酒糟汉。恁么行脚,取笑于人。但见八百一千人处便去,不可图他热闹也。老汉行脚时,或遇草根下有一个汉,便从顶门上一锥。看他若知痛痒,可以布袋盛米供养他。可中总似汝如此容易,何处更有今日事也。汝等既称行脚,亦须著些精神好。还知道大唐国内无禅师么?”时有僧问:“诸方尊宿尽聚众开化,为甚么却道无禅师?”师曰:“不道无禅,祗是无师。阇黎不见马大师下有八十四人坐道场,得马师正法眼者止三两人。庐山归宗和尚是其一。夫出家人,须知有从上来事分始得。且如四祖下牛头,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关捩子。有此眼目,方辨得邪正宗党,且当人事宜,不能体会得,但知学言语念,向皮袋里安著,到处称我会禅,遇替得汝生死么?轻忽老宿,入地狱如箭。我才见汝入门来,便识得了也。还知么?急须努力,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过一生。明眼人笑汝,久后总被俗汉筭将去在。宜自看远近,是阿谁面上事。若会即便会,若不会即散去。珍重!”
上堂的禅师虽然不讲经,但是会上堂开示。讲经就是一个字一个字这么讲,一本书一本书这么讲,这是法师干的。而禅师就不搞这个的,他们会作开示。
“上堂开示,大众云集”,有一天上课,很多人过来听说法。实际上聪明人都会的,他们会去听他说什么,言传身教就是这么来的,不一定要讲经。那天就来了很多人,“汝等诸人欲何所求”,你们来想干嘛呢?想求什么呢?
然后“以柱仗趁之,众不散。”放到现在,至少会说这个人太没道理了,那么远来看你,带花的带花,供水的供水,家里面番薯也挖出来供给你,还给你带了青菜,你要是吃肉,我活鸡活鸭都给你宰两只来,结果“以柱杖趁之”,拿他的拐杖打人家,把他们打散。大众还是知道他的德行,不散,打了也不走,今天你不说点什么就不走。
大家一定要这么去看,不然就没有意思了。师一看,打不散还好,这帮人不是那种普通的闲神野鬼,打一架、骂两句就跑了,这种自己找雷锋去,到这里来,风高霜剑严相逼。
师却复坐曰:“汝等诸人尽是酒糟。”都是吃肉喝酒的酒肉之徒。
“恁么行脚,取笑于人。”“恁么行脚”是参禅的意思。凭么参禅,取笑于人,就是惹人发笑。
“但见八百一千人处便去,不可图他热闹也。”你们看到人多就去了,就想图个热闹。其实大部分人就是这样子,人多他才有信心,为什么呢?大家都上当,我无所谓,是这样子的。往往这样要上当,真的要上当。
反过头来想,你让大家不图热闹,难道找一个清冷寂寞,没人发声的无踪迹处去?他天天晚上都在那里,每天晚上睡不着觉都是那样的,无声无影无踪迹,寂寞得很,只是心头热闹,不得安闲。所以,你不能去怪这些人,特别是现在,他们不图热闹,咋办呢?他怎么知道谁是证悟者谁不是证悟者?当他知道了,他就不用去找了;当他不知道,他就只能图热闹。但是,他要这么去讲、这么去说,那时候的大德还是挺多的。
“老汉行脚时,或遇草根下有一个汉,便从顶门上一锥。看他若知痛痒,可以布袋盛米供养他。可中总似汝如此容易,何处更有今日事也。”这个开始自吹自擂,自赞毁他。他怎么说呢?当时我行脚的时候,如果遇到草根鞋(不是那种门庭热闹、金碧辉煌,到处有人结鲜花、结圣因的地方),碰到一个汉,即真正的修行人。“便从顶门上一锥”,直接去问是怎么回事。费事跟你说:“你在哪里受的戒?你学过什么经?告诉我自续派跟应成派怎么回事?”他不去说这么扯淡的事,顶门上一锥,直接告诉我,是什么?
“看他若知痛痒”,他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以布袋盛米供养他”,当他是一位真的成就者,我供养他。
“可中总似汝如此容易”,像你们这样图热闹,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有大德就去,堆在一起……“何处更有今日事”,你不是真参实参,怎么会像我今天一样?我当时是当真地玩,自吹自擂——就算是实话,也是自吹自擂,他不谦虚!(开玩笑)
“汝等既称行脚,亦须著些精神好。还知道大唐国内无禅师么?”这句话就一杆子扫翻一船人,你们既称行脚,行脚就是到处去参行,应该集中点精神放大招,不要被懵。“还知道大唐国内无禅师么”,这句话就严重了,一下把所有人都诽谤完了,就他一个人才是禅师。千万不要这么去想,黄檗这些人虽然是张狂,但他的内心里面可能一点所谓的傲慢痕迹都找不到,只是有时候表达就会这样子。他是想扫灭乱象,可能当时的很多乱象已经出来了,只要拉帮结派,一定会这样子。
时有僧问:“诸方尊宿尽聚众开化,为甚么却道无禅师?”当时就有人不干了:“你说这里没禅师那里没禅师,那就算了,整个大唐都无禅师,好像就是你一个,有没有搞错啊?傲慢如是,不跟他学了,我们走!”一般人就会这样子。有僧当时就提出来:“诸方尊宿尽聚众开化,为甚么却道无禅师?”到处都有尊宿,尊宿即尊贵的老参、宿参,参了很久的人叫宿。诸方都有大德们聚众开化,讲经说法,甚至是开丛林,以心认心都有,不止你黄檗一个。为什么却道无禅师,你怎么说大唐国内无禅师呢?
师曰:“不道无禅”,黄檗就说,禅是永远都有的。禅指的是心,心哪里会没有呢?或者是指禅定有没有呢?也会有的。“禅”这个字的含义太广,可以指心性,也可以指心,也可以指禅定,他说这个都是有的。“祗是无师”,这就厉害了,他有禅、有禅定、有心,但是没有真正能教你们的人。“祗是无师”,或者是懂的人(禅师)很少的意思。
你们不要趁热闹,到处跑,甚至告诉你,即使来我这里也不行。你们跑到这里来,板子都打不走,是不是在图热闹?他在要求大家不要去朝着这个热闹追,你要回去参,朝自己内心去追寻,是这样的意思。
“阇黎不见马大师下有八十四人坐道场,得马师正法眼者止三两人。”马大师是指马祖道一,是他的师爷。马祖道一下面有八十四个人做道场,意思是这个道场里面有八十四个修行人,那么,真正得到马师正法的只有三两个人。这个要求就高了,实际上,禅宗历史传下来,马祖门下的成就者有很多。但是,他的要求可能非常高。
“庐山归宗和尚是其一”,他特别推崇归宗和尚。归宗有个很著名的公案:归宗斩蛇。他跟一个出家人在锄地的时候,看见一条蛇,一锄头就把它挖死了。旁边的出家人说:“怎么这样呢?一点慈悲心都没有,你犯戒!”归宗过来就跟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说得对方一点言语都没有。
归宗斩蛇、南泉斩猫,这是两个很著名的杀生故事。到底是怎样的,在藏传佛教里面就容易理解,把它超度了。但从禅宗最高级的层面来讲,哪里有什么超度不超度,缘起上你可以说是超度,不仅自己这里无生无死,别人那里一样无生无死,所以一人成佛,全皆成佛。
你说:“这样把蛇砍了,人家还不是要痛吗?”虽然在他的认知里是无生无死、无杀无活,但他这一锄子下去,从缘起上,他的觉性是不可能像小乘一样涅槃的,归宗那时候也是觉性,好了,他的觉性跟蛇的觉性缠在一起了。退一步从缘起上说,他们结缘了,或者是超度了。
但从禅宗的见地来说,就不跟你说这些,无佛无众生,哪有生死啊?但是你要达到这一步才来,你不能说无佛无众生,我现在杀了你,这事不能去做,否则你要堕地狱。无佛无众生,也无地狱,在你那里,不要说死了下地狱,活着面前都是地狱,甚至是畜生。我现在说的这些听得懂吗?听不懂,你是畜生!所以,我们还是要退到次第的角度来说话。
“夫出家人,须知有从上来事分始得。”这个要求很高,出家人要知道有从上来事分始得,也就是你要明白本性才行。这个要求非常的高,请大家始终记住是“禅宗”,不会让你去修五加行的,一直要参。
“且如四祖下牛头,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关捩子。”这是一个故事,我后面会讲。四祖是道信,他曾经去牛头山见了法融,法融后来建立了牛头宗。连牛头法融都说修行到那时候都不行,“犹未知向上关捩子”,都还没知道那种本分事,所以要求很高。
“有此眼目”,一定要知道,从上来事,有这样的眼目。“方辨得邪正宗党”,你要真的明白了,才能够分辨清楚什么是误区,什么是真正的本分事,宗旨是什么,这个群体说的是什么,那个群体说的是什么,你才能分得清楚,否则的话,你就是一懵懂汉。
“且当人事宜,不能体会得,但知学言语念,向皮袋里安著,到处称我会禅,遇替得汝生死么?”这句话我觉得每个人都要听,说的是真心直肠的话。“当人事宜”,你对着人跟事,对着你的生死,对着你各种各样的情况,你不能够体会法性,你不能安住在觉性里面。“但知学言语念”,只知道学了一些词汇、名相、逻辑、观想的这样那样的东西。“向皮袋里安著”,皮袋是指人的身体,我们现在就不说“皮袋了里安著”,会说“你学了一些东西,在头脑里记得”,就这个意思。“到处称我会禅”,学了一些名言还称你是会禅,这样的话,“遇替得汝生死么”,能够代替生死吗?也就是我们说的,你会死的!腊月三十算总账,阎王老子都不给你背名相了,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这句话很严重,他对着那么多来参行的人讲。
“轻忽老宿,入地狱如箭。”轻忽就是非常轻慢、轻浮,老宿就是老参。你们参了那么多年,还这么轻浮,飘飘荡荡,一点不踏实,不实在的。“入地狱如箭”,请记住,这是在说我们,别认为自己轻而易举就知道了、明白了、晓得了。当你遇到烦恼的时候,能安住于觉性吗?晚上无梦无想知道是什么吗?你确定一枪爆头以后,觉性还自在吗?如果不是,你就别自以为是。
你说这个太高端了,其实不高端的,就是仅仅的证悟。这个做得到吗?做得到。但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真的要舍弃今生去追才行,不然就轻忽老宿,入地狱如箭。在唐代的时候,黄檗禅师都已经说到这些了。
“我才见汝入门来,便识得了也。”我刚刚入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它,他却修学了很多年。其实,轻轻的触碰、开悟是很容易的,但要让它透过生死,那真的要花时间的、要花心力的。
很多人想通过一些指引,或者一些比较聪明的人,禅宗里面称为伶俐汉,一下可能碰到一点点,但是根本不管用。原因是什么?他没有真参实修过。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这话不是搞文学的人说来好听的诗,那真的要寒彻骨,要经历好多的痛苦、挣扎、犹豫,一定会经历这些的。
为什么要我们修五加行,前面拼命地发菩提心呢?尽量把那些业力消灭在前期修行里面,到后面翻出来,那真的是有点吓人。掀翻五岳,踏平娑婆,哪有这么容易?他说才见汝入门,便识得了,都还要搞到今天才行。
“还知么?急须努力,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过一生。明眼人笑汝,久后总被俗汉筭将去在。”他说:“你知不知道?你们要努力,不要以为这个很容易,穿了一身出家人的衣服,然后吃着供养,空过一生,这些真正懂的人会笑你。”“久后总被俗汉筭将去在”, “筭”这个字读suàn,就是被人算计的意思。为什么呢?稍稍修学有一点进步,记得一些名相,会讲两句了,有些人就一定会把你弄去开个道场、整个小组、冒充善知识,有很多这样的人。
我没说出去跟人讲法不对、去传播佛法不对,特别在我们这个时代,能够把佛法传出去是功德无量的。但是,你一定要问问自己,腊月三十那天,你还自在吗?好好地问问自己,认认真真地想一想。到时候,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的。你求佛陀,那时候还想得起来求佛陀吗?所以,这个要当真的。
“宜自看远近,是阿谁面上事。若会即便会,若不会即散去。珍重!”他说:“自看,你好好看一看自己,到底是怎么样?是远是近?是哪个层面上的事?有出离心吗?有菩提心吗?真的证悟了吗?念佛是谁?拖死尸的是谁?举目皆是,是吗?”认真地问自己,别懵别人,更不要懵自己。
若会即便会,若会,当然就不说了,一会都会了,这个也很容易。若不会,一边参去、散去。最后来两个字:珍重!这两个字说得好,觉得好文雅,电影上都这么演,抱拳珍重,背景音响起,画面非常漂亮。实际上是说“出门小心车哦”(四川话语气)。这是一个公案,是他直言的开示,不是很难听懂的,都是很明白的一些话。
大德评唱:沩山(师父)灵祐问仰山(徒弟)慧寂道:黄檗此语,作么生?仰山云:鹅王择乳,素非鸭类。沩山云:此实难辩。
后面的大德也评唱这些话,沩山灵祐是跟他同时代的,是沩仰宗的祖师。师徒两个人就说:“黄檗此语,作么生?”沩山是师父,仰山是徒弟。黄檗说这一段话是什么意思?仰山云:“鹅王择乳,素非鸭类。”仰山回答:“鹅王折乳,他不是鸭子。”沩山回答:“此实难辩。”
为什么说“此实难辩”呢?仰山的意思,不是说我们去寻的法有真假,最重要是说,黄檗看到那么多人过来,可能都不一定是真的修行人,所以他说了这么一大堆话。仰山就说:”黄檗是鹅王,他要找食。”也就是找真正的弟子,不能找鸭子。沩山就说:“这个确实有点难辨,一群人来了,我要从中间找到真正的鹅王。”这是说因缘的,还有说修行的。
黄檗的这一段话,一个禅宗直指人心的话,说那么一大堆,干嘛呢?仰山还是认同的,他说:“鹅王择乳,素非鸭类。”他说的这一大段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次第修行的话,这样那样,还在要你如地如箭这种东西,禅宗里面说地、说天,那个扯,打死你……
那是什么意思呢?好像说是太世俗了、太不空性了。如果较真讲起来,没有一个离开地狱、离开天堂、离开次第的空性。怎么能把现象跟空性分开,分不开的。这是说修行、说见地的。所以,沩山回答:“这个真的是难辩。”拨不拨万象?空怎么是色?确实难辩。这是讲见地的。这个回答里面,即可以世俗,也可以见地。
北宋五祖师戒禅师代答:“谢和尚说得道理好。”
北宋五祖师戒禅师就站在一面去了,他的回答就不是那么周全了。“谢和尚说得道理好”,他直接就讽刺。你说那么多道理干嘛呢?禅宗何必要搞这些,威胁别人地狱等等之类的。你的那些道理说得好,意思是你是个打口炮的。这个来得毒了一些,但他并不是真的去讽刺,也可能是在跟他的弟子说的,他是在呈现自己的见解。
北宋石门蕴聪禅师评唱:“黄檗垂示,不妨奇特。才被布衲拶(zā)着,失却一只眼。”
这跟五祖师戒禅师是一个意思,黄檗的这段开示确实说得有点奇特,跟他平常那种棒喝、直指,好像不太一样。
为什么呢?被布衲拶(zā)着。“布衲”就是穿的僧衣,“拶”是一种刑具。以前那些女性犯了罪以后,就用棍子弄在手里面一拉,那个叫拶。被布衲拶着,失却一只眼,就变成了两只眼。禅宗只讲胜义谛,你给我说这些二谛,我弄死你。失却一只眼,那就变成了两只眼,讲次第了,是这个意思。“才被布衲拶着”,没有办法,他毕竟还是个出家人,要说出家人的话,要二谛并行。失却一只眼,意思是有两只眼,是指世俗和胜义二谛。
大慧宗杲禅师评唱道:“且道是醍醐句是毒药句?”
大慧宗杲就不给你来结论,他直接来了一个,其实也是结论。他是怎么说呢?你说这段话是醍醐句还是毒药句?这就精彩了。对相应的人,它就是醍醐;对那些寻找究竟本质的人,它就是毒药。说那么多干嘛啊?哪里有什么地狱啊?天堂也不在,本来解脱。你在那里给我说天堂、说地狱、说这样、说那样,它就是毒药。但对一些没有明白的人,它就是醍醐。对一大堆来凑热闹的,那就是醍醐。那么,是醍醐还是毒药?因人而异。
明末清初的资福广禅师评唱道:“黄檗此语泪出痛肠,不知者以为凌驾诸方,恁么则深屈古人也。资福管见略露一斑。”良久,资福广禅师道:“短歌微吟不能长。”
这是一位很近代的禅师,是明末清初的。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专门不说人话,不让你懂的。他说黄檗这句话真的是泪出痛肠,是真心实意对这些修行人讲的话。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心,以为他在凌驾诸方、自赞毁他。你看他说了好多,这样那样、无国师、马祖踩踏多少人,实际上不是,而是泪出痛肠,看到这些人不争气,才会这么样说的。
你凭什么这么理解,认为他在凌驾诸方,那就是深屈古人,误解黄檗,让黄檗受了很大的委屈。“深屈古人也”,这个“古人”是指黄檗。“资福管见略露一斑”,“资福”是他的自称,虽然我只知道一点点,但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略露一斑。哪一斑呢?良久,会么?
良久以后,然后就说:“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末清初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如果老是去推相上一露,不说后面的东西,短歌微吟不能长。实际上就是这样子,禅宗到了后来很衰微,因为它不铺设土壤,开不出般若花。铺设土壤必须要两只眼同时看,世俗谛和胜义谛双行。你不能一上来就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那是不行的。
所以,明末清初的资福广禅师已经知道黄檗的那一段话,好像不符合他的根本直指心性,天高地远,不着边际,不露痕迹。这说得非常次第,他已经知道短歌微吟不能长,牛!这是一个公案。
另举公案:一日,百丈禅师举自己昔日参马祖之公案。
这不是五灯会元上的公案,所以取名为另举公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是网上找的。问:“那网上会不会错呢?”我也不知道。问:“那错了咋办呢?”让它对就行了。问:“怎么才能对呢?”先错嘛!问:“你这说不是等于白说吗?”不说最好!懂吗?会么?这样听下去有意思吗?淡扯了那么久,鸡同鸭讲,呆若木鸡,你是鸡还是鸭?你骂我是禽兽,你禽兽不如!(开玩笑)
该公案是这样的:有一天,百丈禅师参马祖。他侍立在马祖的旁边。马祖拿起绳床边的拂子,高高擎起。百丈禅师问:“即此用,离此用?”马祖于是将拂子放回原处。过了一会儿,马祖道:“汝向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你今后开口说法,将如何教人)?”百丈禅师也擎起绳床边的拂子。马祖道:“即此用,离此用?”百丈禅师听了,也将拂子放回原地。这时,马祖忽然振威一喝。
这个公案我以前也讲过的,前面还有一个看野鸭子的公案。百丈跟马祖两个人去看野鸭子,野鸭子飞走了以后,马祖就问百丈:“野鸭子去哪里啦?”百丈说:“飞走啦。”然后马祖捉住他的鼻子一捏,百丈说:“哎呀,痛!”马祖:“你痛?你知道痛?不是说飞走了吗?”
鸭子飞走跟鼻子痛有什么关系?鸭子飞走,鼻子痛都要心来知的,他一下就明白了。他以为他真的明白了,其实还是没有明白,他只是明白了所有现象都是空性的。
有一天他在马祖的旁边,马祖就拿起旁边的拂子高高举起,其实又在开始教他了。什么意思呢?举拂子就是修行的意思,时时常拭拂,莫使惹尘埃。一边修行,一边离开修行的执著,是这个意思。所以百丈说“即此用,离此用”,一边修行,但不要有修行的执著。马祖于是将拂子放回原处。
过了一会儿,马祖道:“汝向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你今后开口说法,拿什么教给别人?你总不能说拿三藏十二部,那禅师会打你的。
“百丈禅师也擎起绳床边的拂子”,百丈禅师也把拂子拿了一下。马祖道:“即此用,离此用?”意思是就这子吗?百丈禅师听了以后,就把拂子又放了回去,马祖就不干了,振威一喝。怎么喝的?应该不会是“yi~”,这太不庄严了。可能是“dai~”,也可能是“啪~”(惊堂木一拍),具体就不知道了,我想回去听一下。有没有人能告诉我,马祖当时是怎么喝的?良久,会么?喝茶!
“即此用,离此用”,不是要把拂子放回去,而是举起来的时候就离开此用,放回去是一个动作,那是一种造作,说明他没有深透。他还在动静上面搞来搞去的,在有和无里面扯淡,所以马祖振威一喝。喝的声音跟觉性是混在一起的,振断他的分别念,是与不是等东西。
当下,百丈三日耳聋,三天都听不到别人说话。其实是处在那种悟境里面开心,不是听不到人说话,而是听到说话都是觉性的意思。
举完这则公案,百丈禅师告诉徒众道:“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
这声音响的时候就是空性,即声音响就是空性,离声音响,即声音响。行吗?若见诸相非相,即见佛陀。会吗?
黄檗禅师一听,不觉吐舌。百丈禅师看见他这种表现,便问道:“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么?”
“黄檗禅师一听,不觉吐舌。”黄檗听了以后,很感叹。百丈禅师看见这种表现以后,便问道:“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么?”百丈一看:“哎哟,你好像很欣赏马祖,是不是要当马祖的弟子?这样的话,我们两个就变成师兄弟了。”
其实,百丈在看他是不是真的证悟,证悟了嗣谁去?心无形无相,嗣谁都不行,“嗣”就是继承的意思,那就厉害了。当然,不能说缘起上我们什么都不是,那也不行,在缘起上,你就是皈依了。在究竟上,没有什么皈依不皈依的,那叫究竟皈依。
黄檗禅师道:“不然。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之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以后)丧我儿孙。”
哇,这个回答真牛!他说不是这样的,我不会去承嗣马祖。因为今天和尚在讲这个故事,才知道马祖的大机之用,但我还是不认识马祖。“不识马祖”,不是说不知道马祖,而是马祖说的那一套我还是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作用而已。
“若嗣马祖”,要是我真正地继承马祖,照着他样子去吼之类的,以后丧我儿孙。也就是说,你要学禅宗的心,不要学那些表面形式,所有的表面形式都是要大机大用,应机而用。如水渠道,遇圆则圆,遇方则方。心也是一样的,如明镜一样,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一个固定是形式,就像现在打拳一样,先抱拳,太祖长拳,却被人一巴掌撼翻了。或者太极拳,接化发,闪电五连鞭,那是没用的。真正的东西是不需要形式的,学习技艺的时候从来都这样,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你要学真正的真谛,学表面样子的话,你只有死。所以说,若嗣马祖,以后丧我儿孙。
百丈禅师赞叹道:“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
黄檗禅师于是便礼拜。
百丈就开心了,百丈禅师赞叹道:“如是,如是!”意思就是yes、yes,very right,好、好!后面说了一句很牛的话:“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这句话在禅宗里面被很多二不跨五的人争论了很久,怎么能超过师父呢?“见与师齐,减师半德”,那个“见”不是指究竟心的见地。
从释迦牟尼佛出来以后,你怎么超过呢?没法超的,那个东西无形无相,无大无小,本自具足,谁都是一样,没法超的。这个“见”是指缘起之见,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不同的缘起,依据缘起让大家明白心性。以这样的方式的见,你要超过你的师父。
为什么要超过师父呢?因为你比你的师父多活几十年,你的师父那套方式,一定要跟现代的具体情形相结合。如常话说的:真理必需要跟具体实践相结合。这是对的,学了理论不在实践中去运用,那就变成百无一用的书生,使劲背,背了以后不管用。所以,他说的“见”是缘起之见,是运用之见。如果你老是跟着师父那一套去,等于减师半德,对不起师父对你的教育。
然后,如果方法过于师,方堪传授,你才有能力把这个东西传下去。你很好,你甚有超师之见,百丈说黄檗“子甚有超师之见”。我们说到证悟,马上就想到有很多功能,这里并一定说证悟的功能超过师父。
证悟的功能超过师父,那是不可能的,觉性无大无小、没高没低的。你说:“证量呢?”证量也不一定,有很多教过释迦牟尼佛的菩萨,在他们还是菩萨的时候,释迦牟尼佛已经成佛了,那证量是不是徒弟超过了师父?当然,禅宗是不谈证量的,所以这里说的不是证量。大家听得懂吗?这个应该听得懂吧?
“黄檗禅师于是便礼拜”,见过于师,他还是要礼拜,缘起上还是要礼拜。
五灯会元: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自余施设,皆被上机。中下之流,莫窥涯涘。唐大中年终于本山,谥断际禅师。
这是五灯会元里面的最后一个公案,很简单的。问:“如何是西来意?”这个问题经常有人问,如何是达摩西来意?如何佛祖西来意?一问,师便打,你一问,“啪”巴掌就来了。这就是西来意,我打你痛,全皆西来意。
“自余施设,皆被上机。中下之流,莫窥涯涘。”他的宗风就出来,“自余设施”,从开始以来的设施,“皆被上机”,都是教育上上根机的,这不像净土教的三根普被。“中下之流,莫窥涯涘”,根本连边都看不到。
怎么能够这样呢?禅宗就是这样子,当时经教之类的自有人在,轮不到黄檗去,他也不屑去这些东西,谁高谁低,别提。不要去说教经教的不好,没有经教就没有黄檗。但是只教经教就不出黄檗,那也麻烦。所以二谛不能够偏废,一偏废就要出问题。
“唐大中年终于本山”,在黄檗山圆寂的。“谥断际禅师”,谥号断际禅师。我有时候把“谥”读成yì,大家要原谅我,我经常读错字。得意忘筌(quán),有时候会读成得意忘筌(shēng),有时候不是真的认不得,只是说惯了。就像千里迢迢,我知道读千里迢迢(tiáo tiáo),但大家喜欢开玩笑,读了几十年,结果就真认为它是千里迢迢(zhāo zhāo)。但是,我也经常认不对字,大家要原谅我,原不原谅?
——网上师兄说:“原谅!”
我需要你原谅吗?你谁啊你?(开玩笑)
这就完了,上面谈到了牛头法融禅师,我再把牛头法融禅师的公案讲一下。前面提到了牛头法融禅师怎么样都还不行,其实牛头法融的牛头宗是很高的,我也把他介绍一下,不然大家都不知道牛头法融禅师是什么。
牛头山法融禅师:牛头山法融禅师者,润州延陵人也。姓韦氏。年十九,学通经史。寻阅大部般若,晓达真空。忽一日叹曰:“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遂隐茅山,投师落发。
这一大段是什么意思?十九岁经史就读通了,大部般若也读了,晓达真空。自续派、应成派全明白了,共同的五大因、不共同的四大因,也都清楚了,大圆满的经典都读过了。“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怎么办呢?修行去,投师落发隐茅山。
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唐贞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躬自寻访。问寺僧:“此间有道人否?”曰:“出家儿那个不是道人?”祖曰:“阿那个是道人?”僧无对。别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祖遂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祖问曰:“在此作甚么?”师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师无对,便起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祖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师曰:“还识道信禅师否?”祖曰:“何以问他?”师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祖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师曰:“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师指后面曰:“别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绕庵,唯见虎狼之类。祖乃举两手作怖势。师曰:“犹有这个在。”祖曰:“这个是甚么?”师无语。少选,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祖曰:“犹有这个在。”师未晓,乃稽首请说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师自尔法席大盛。唐永徽中,徒众乏粮,师往丹阳缘化。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朝往暮还,供僧三百,二时不阙。
“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在一个寺庙旁边的山洞里面,叫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描述他的修证,百鸟御花。如果我们看到还得了,整个山都会被包围起来,结果百鸟就换成百人、万人御花了。如前所说,万朵鲜花结胜因,鲜花有了,牛头却没了。
“唐贞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躬自寻访。”四祖道信看到牛头山,遥观气象,对此有人会质疑,会吗?会的。心修到一定的时候,他们的认知会跟我们不一样,不然就不会有他心通等殊胜的能力出来。但是,这不是术士,而是真的神通。有些是术士,就是靠易经八卦推断出来的,而他不是的,直接一看就知道,所以躬自寻访。
问寺僧:“此间有道人否?”曰:“出家儿那个不是道人?”出家人不见得是道人,道人指真的修道之人。“道”字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方法,一个是目的。在方法上拼命去努力的人才能称为道人,或者已经达到目的的人才是道人,但出家人就不一定是了。
四祖就不干了,祖曰:“阿那个是道人?”僧无对。僧没办法回答,肯定带有威压性质的,四祖一过去寺庙,很多人也知道他的名头大,这样一问,人家也不敢说。“你凭什么说我不是道人?难道你才是道人啊?你自赞毁他”,这样的话,四祖会被叉出去,打趁出——不是的,四祖一定在那里有影响才会这样子。
别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说明这个人有百鸟御花,而且又整天这样子,很奇特、很懒,见人都不理的,见人不起,都不合掌。一般出家人见人会合掌的,口念“阿弥陀佛,夜梦吉祥,感恩感谢”,一般会这样子,结果他不是。或者带很多念珠在头上,手上摇着转经轮。但禅宗就不能这样子,否则会弄你。有一个人老是在打坐,他问这是不是道人呢?
“祖遂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他坐在那里根本不理你,修自己行,那是真正的修行,不搞形式。
祖问曰:“在此作甚么?”师曰:“观心。”打坐观心,这是我们天天在做的。
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直接就来了,这里就不搞什么机锋。
“师无对”,学了经论的现代人,会说观意识和直觉意识,心找不到,我正在找,阿赖耶识……说一大堆词。他就不会这样子,直接说我真的没找到,师无对。这些都是很诚实的人,我们会用头脑中间学的观点一下对上去,然后觉得自己懂了。这种人怎么办呢?打趁出!
师无对,便起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看到来了个真的,要作礼。以前都不作礼的,费事同你讲,现在看到不行,一定要说,不说不行,因为来了个真的。“大德高栖何所”,问大德你来自哪里?其实就开始刨根问底了,来了一个查户口的,看他的来处,进处也知出处,高或低。
祖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其实这已经有机锋的味道,根本不会告诉你我在哪里,心不决所止,无东无西,无来处,无去处,无住处,有这个味道在里面。但是没办法回答的,他也不懂,但还是很老实地回答了,看来法融禅师还是挺老实的。
师曰:“还识道信禅师否?”道信禅师的名声很大,你知道四祖道信吗?当然,那时候不能叫四祖,因为四祖是后面给他安的。
祖曰:“何以问他?”师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我对他的名声、德行非常仰慕,很想去见他。
祖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四祖当时应该是说:“我就是了,你不容向往。”
师曰:“因何降此?”你来了,为什么来呢?因何降此?
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看你小子有出息,专门来找你的,你还有其他住的地方吗?宴息就是要坐下来谈。
师指后面曰:“别有小庵。”还有一个小的茅棚。
“遂引祖至庵所。绕庵,唯见虎狼之类。”走到小茅棚旁边看虎狼的痕迹。
“祖乃举两手作怖势”,他在开玩笑,“哎呦,这是狼哦;哎呦,这不是狼哦;哎呦,这不是豹子,而是虎哦……”一通夸张,举两手作怖势,看着像很害怕。
师曰:“犹有这个在。”法融就说:“犹有这个在,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虎狼见到我百鸟御花、虎狼咽食,我怎么会怕这些呢?”他觉得自己很牛,这个道信禅师名不符实,名声很大,实际上连虎狼都怕,所以说“犹有这个在”,意思是你还有这种恐惧在。
利用这个机会,四祖就问他:“这个是甚么?”这个是什么?恐怖是什么?这个话就是我们平常说的,烦恼来的时候,你看它就行了。
你拿什么看?这个话好说,你怎么看它啊?普通人看都看不了,烦恼来了,被烦恼引走。有时候强行用一些观修的东西思考,对治可以。他们的看,一看它就是觉性,只有以觉性去看烦恼,烦恼才是觉性。用单空去看,可以把它夺掉,如果功力不够还不行。问这个是什么?烦恼是什么?是菩提吗?他肯定不懂。
“师无语”,回答不出来。
“少选”,过了一会儿。“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四祖在他坐的石头上写了个“佛”字,然后一屁股就坐上去了。我们看到很惊讶,觉得这样会下无间地狱,回去一晚上睡不着觉,然后打电话问上师:“我不小心一屁股坐了个佛字,该怎么忏悔?”
我们这样对不对呢?我们是对的。但对他来说,那是不行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搞这个干嘛呢?请记住,要到他们的级别才能这样子。不然的话,你回去写个“佛”字,坐坐试试看,会烂屁股的。“师睹之竦然”,说明他还有这样的执著。
祖曰:“犹有这个在。”一针扎过去,这是顶门一椎,看他知不知痛痒?
“师未晓”,法融肯定有点笨,他这时候还是不知道。
“乃稽首请说真要”,那真的要磕头了,请他说点关要的东西。后面是四祖说的很精彩的一段话,说得非常直白。
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这一大段话听得懂吗?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一切境相由心现,乃至戒定慧全来于心,全出自于心。河沙妙德,总在心源。悉自具足,不离汝心。
“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这就厉害了,戒门、定门、慧门,悉自具足,不离汝心,都能理解。但是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你是吗?你烦恼的时候,痛得不得了,苦得不得了,没见它空寂。空寂是什么意思?不执著才能空寂,你做得到吗?你做不到,修去!
证悟的人,当他不执著的时候,烦恼就是菩提。你说:“不执著还会烦恼吗?”会的。刚刚明白觉性的时候,他的力度不大,烦恼还会起来。这时候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勇”是不费力的勇,觉性起来是不费力的。但他本身是具有势力的,这个时候印照烦恼,烦恼自空。
这时候不是像单空那样去对治,去压制它,他就真的看着它,在看着它的时候,是以本性的方式去看它。那会透过烦恼的本质,与烦恼的本质合一。那是语言描述,真的修行就是这么一下,这是快的。如果不行,还要慢慢来,保持本性那是比较笨的。
所以,悟得越深越有力量,越能对付烦恼,那时候才敢说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不然的话,头脑里面知道牛肉是假的,但感觉里面牛肉是有汁的。报应在你感觉上,不在你头脑里。你头脑里面可以想没有报应,烦恼即菩提,但牛肉是有的,刀割你的肉也是有的,我们都知道它是梦幻,但是会痛。
“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那就更厉害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郁郁黄花皆是般若,当下即是,没什么真的解脱。当你知道没什么真的解脱时,那就解脱了。当你有烦恼的时候,就会解脱吗?只想去掉烦恼。烦恼空寂的时候,你还要找个什么解脱?难道额头上刻两个大字“解脱”?或者是某种境界叫解脱,那境界没有了?
没有什么不是解脱,而且他本来就是解脱的,就因为你执。那是不是什么都不能认识到?可以认识到,你认识到那个找不到的认识不到的东西。即使佛祖也鉴伊不得,也看不到它是什么东西,见是明照的意思。这就很吓人了,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但是都在你那里,一丝一毫都不曾少。你不明白,修。一修就不是无修。不是无修,你修不修(羞不羞)啊 ?好羞!(开玩笑)
“人与非人,性相平等”,不管什么样的有情,哪怕是动物,性相都是平等的。从空性的角度看,连相都是平等的,相有不同,其质平等。什么东西从质去看,都是平等的;从相去看,就会有冲撞。
“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大道指真正的觉性,是没有本体的,而且很难说它的大小,叫虚旷。而且,明白它的时候靠思维是不行的,靠思虑是不行的,要绝思绝虑。这样的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你本来就有,否则你拿什么东西吃饭?绝思绝虑是因为你有思有虑,你不思不虑才称之为觉,你完全无思无虑,连觉也谈不上,那石头就不能叫做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缺少,与佛何殊”,这跟佛没有什么不同。
“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这是大圆满的修行原则。“如是之法,汝今已得”,你得了这个法,就没有其他的了。那怎么办呢?“汝但任心自在”,随便,但你不要故意去约束自己的心去做观行。夺空、夺空、夺空,空上还有空,到底是什么?“莫作观行,亦莫澄心”,澄心就是去找心的明白,哪里有明白啊?你什么不明白啊?没见你把米饭喂到鼻孔里面,你什么都明白,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明白了。
最关键是什么?“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这个你做不到,你一定会贪嗔,因为有人我,你有需求、有恐惧。如果真的做到莫起贪嗔、莫怀愁虑,才能够荡荡无碍。那有什么?没有贪,没有嗔,肯定无碍的,人到无求品质高,无欲则刚(金刚)。
这时候,“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如果达到非常高的证悟时,他做的所有事都是非善非恶的,但其他人看来,那就是善行。并不是说不作恶也不作善,那不成了阿罗汉吗?不是的,他会去做,比如去弘法。你说不作诸善、不作诸恶,你四祖跑去见牛头干嘛呢?你做的这些是善是恶呢?四祖肯定给我一棒!你说是善是恶,在他那里是没善没恶的,但在我看来你就是善、是大善。大家要这么去看,我们的话,要作诸善而不作诸恶。
“行住坐卧,触目遇缘,皆是佛之妙用”,这也是大圆满,普贤,郁郁黄花皆般若。那要真的明白了才会这样子,不明白你是做不到的。你去想什么是般若,靠想是没用的。这时候,乐空双运,“快乐无忧,故名为佛”。那时候真的很快乐,那是一种很难让人形容的快乐,这种快乐还包含一切世俗的快乐——请记住,是一切世俗快乐。
他还不是很懂,法融问:“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他说心什么都具足,心跟佛怎么分呢?我的心跟佛的心,怎么分呢?四祖告诉他法身就是佛,心的本质就是佛了,没有其他的佛了。
“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佛就是心、心就是佛的意思,是马祖典型的即心即佛的观点。
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你不作观行,外境会出来,有人打你、骂你,有人不相信你,有人诽谤你,有人把你钱包偷走了,那咋办呢?你不作观行,生起烦恼咋办呢?
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
这一大段是什么意思?法融问他,不作观行,遇到违缘的时候怎么办呢?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违缘,违缘在于你心去分辨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你不去分辨它,心忘情不起的时候,那个就是真心了,没有其他的真心。那睡着了是不是呢?不是。睡着了的那种不分辨不是,而是境起来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它根本不具实质。这个不具实质有很多层面,可以自续,可以应成,还可以是大圆满的法性,但它们统一的称呼叫“如梦如幻”。
自续的见解,说外境如梦如幻;应成的见解,也说外境如梦如幻。大圆满的时候,法性游舞从相的角度来看,它也是如梦如幻。也就是说,超越般若也是如梦如幻。如梦如幻的意思,不会生起各种各样的忧、烦、好、丑,就不会有妄情起来,这就叫做真心任遍知。达到这个程度,你就随心自在,再也不用去对治了。
当你做不到的时候怎么办呢?你就要去对治,你现在做得到吗?你做不到就要去对治,因为你达不到这样的证悟。无复对治,达到这种程度就名常住法身。你会发现那时候的心就是这样子的,永远都不会变,没有什么变异,这就是所谓的顿悟法门。
璨大师就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说,我受了璨大师的顿悟大门,今天就交给你了。谛受吾言,你要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接收我说的话。然后,只住此山,以后有五个人帮你传法。所以,牛头宗传了五个人就停了,不是真的停了,而是记录下来的只有五个人。向后当有五人到这里来,绍汝玄化,帮助你弘法,把你的法传下去。
“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师自尔法席大盛。唐永徽中,徒众乏粮,师往丹阳缘化。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朝往暮还,供僧三百,二时不阙。”
“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师祖传了法以后就回到住处去终老。
“师自尔法席大盛”,从那以后,很多人都来找法融大师,法席大盛,肯定是护法开始推了。
“唐永徽中”,就是唐永徽年间。“徒众乏粮”,就是大家没饭吃了。“师往丹阳缘化”,指江苏丹阳,跑到那么远去缘化。
“去山八十里”,要走八十里那么远。“躬负米一石八斗”,每天背米十八斗。“朝往暮还,供僧三百,二时不阙”,早上去,晚上回,每天背十八斗米去化米,然后让三百个僧人吃饭。“二时”是早晚的意思,早晚不阙。师父养徒弟,原来从来都有的。
下面一句话,是我们经常说的“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其实这是法融禅师讲的。
问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隐好?”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
问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隐好?”我正在用心的时候,怎么样不烦恼?安隐,要怎么做才好?才能够没有烦恼?
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如果你在用心的时候没有执著,你也找不到那个心。从修行寻找的角度,在用心的时候,你找不到用的心在哪里。你看的时候,心在眼?不在!你放屁的时候,心在肠胃?也不在!你感受痒痛的时候,心在身体上?其实也不在,找不到心在哪里。恰恰用心时,你找不到,无心用。
你在应对各种情况的时候,实际上烦恼也是不存在的。你有人我才会烦恼,当你的心清清楚楚地知道没有人我的时候,烦恼也不成立。你不知道没有人我,概念上认为没有人我,你心那个不由思考的集,内守、安全感、个体感,那是不由你的,集会带来烦恼。
恰恰用心时,这时候真的没有本体的。心虽然没有本体,找不到本体,但它到处都在用,眼耳鼻舌身意,在眼曰看,在耳曰听,在足曰奔,但是何处都不在。
“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曲谭”的“谭”是谈话的谈,这是一个通假字。你拐弯抹角说的这些名相,太累了,自续、应成,这样那样搞不完。直说无繁重,直接说最好,在倡导他的法门。
“无心恰恰用”,虽然没有本体,但是性明,就是能用。常用就是没有,经常用,一直在用,就是没有。
后面这句话最重要,“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无心的地方就是你用心的地方,殊是不同的意思。你的烦恼,那就是无心的地方。你的烦恼,如果它是实有的,它会一直烦恼下去。你的欢喜也是一样的,所有的情绪,你的一个念头,它跟无心有什么差别?你把念头拿出来给我看看,你拿烦恼抓出来给我看看,它就折磨你,你还找不到,那是因为你的心不受控。
你说我不会去控,你现在就要去控、去修。控到后来,你生不起烦恼的时候,不用去控,本来无一物。“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换成我们懂的话,其实就是烦恼即菩提。好了,法融禅师就说完了。
黄檗禅师弟子:睦州道明、临济义玄、乌石灵观、千顷楚南、隐元禅师。睦州和尚教出了云门禅师,临济义玄创立临济宗,隐元禅师创立日本黄檗宗。
黄檗禅师也有很多很有名的弟子。睦州道明,推黄檗、传云门,就是道明禅师。在睦州,击退黄巢的起义军就是他。
临济义玄,这就更有名了,是临济宗的创始人。
还有一个乌石灵观、千顷楚南,都是比较出名的禅师。
有一个隐元禅师,其实这是明代的禅师。他跟黄檗隔了很多代,为什么还要说他呢?因为他到日本建立了黄檗宗。现在的捧哏文人天天都说,我们的中日友谊源于禅师有两个,一个是鉴真和尚,一个是隐元和尚。隐元禅师是明末清初期的人,跟郑成功还有点交往。
睦州和尚就教出了云门禅师,而且推了临济去见大愚。临济义玄创立临济宗,隐元禅师创立日本黄檗宗。所以,黄檗是个承上启下之人,非常值得恭敬。但也有其他说法,说他只有杀人刀没有活人剑,说空性的还是居多,说光明的不是非常多。其实不是的,他根本上是说明空双运的,但他介入的方式是空性的居多,说无心的居多。他的观念,在正式讲黄檗传心法要的时候,我们会讲很多。那时候,读经论的、搞修行的,都可以来听一下。
宰相居士裴休:裴休宰相(791-846)是唐朝一代名相。字公美,唐代河内(河南济源)人。进士出身,后来做到宰相,对佛教信仰相当虔诚,与禅宗有深厚因缘。裴休在禅宗史上,与当时的庞蕴、白乐天、李翱、陆亘大夫等居士齐名,均为著名的大居士。他与沩山灵祐同门,精通《华严》教旨与禅宗心要。
注:陆亘参南泉
陆亘,字景山,吴郡人,宪宗元和中为户部郎中,历任兖、蔡等郡刺使,师南泉普愿禅师。
一日,问(南)泉曰:“弟子家内瓶中养一鹅,鹅渐长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和尚作何方出得?”泉召曰:“大夫!”亘应诺。泉曰:“出也。”亘从此开解。
一日,问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有时坐,有时卧,欲镌作佛得否?”泉曰:“得。”亘曰:“莫不得否?”泉曰:“不得。”
又问:“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什么?”泉曰:“只如国家又用大夫作什么?”
泉迁化,亘闻丧,入寺下祭,却呵呵大笑。院主曰:“先师与大夫有师资之义,何不哭?”亘曰:“道得即哭。”院主无语。亘大哭曰:“苍天!苍天!先师去世久矣!”
裴休任洪州刺史的时候,结识了黄檗希运禅师。当时,希运禅师在黄檗山大安精舍隐修,终日混迹于僧众之中,做一些诸如扫洒殿堂之类的杂务,人莫测其深浅。
一日,裴休入寺烧香,寺院主事僧负责接待。在参观一处壁画的时候,裴休问:“是何图相?”主事僧回答道:“高僧真仪(一位高僧的肖像)。”裴休问道:“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僧无言以对。
裴休又问:“此间有禅人否?”主事僧道:“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裴休道:“可请求询问得否(请他来问一问,好吗)?”
于是,主事僧急忙把黄檗禅师叫来,裴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黄檗禅师,心里很高兴,于是对黄檗禅师道:“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上人代酬一语。”黄檗禅师道:“请相公垂问。”裴休于是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黄檗禅师大声喊道:“裴休!”裴休应诺。黄檗禅师道:“在甚么处?”裴休当下知旨,如获至宝,欣喜不已,连声赞叹道:“吾师真善知识也!示人克的若是,何故汩没于此乎?”寺院僧众都愕然不已。
裴休于是便礼请黄檗禅师到自己官署,执弟子礼,接受他的供养,黄檗禅师屡屡推辞。不得已,裴休只好请求他入住黄檗山,大兴祖教。黄檗禅师住山以后,裴休一有空儿就进山拜谒黄檗禅师。有时候因为太想听到黄檗禅师的精妙开示,就直接恳请黄檗禅师入州小住。
北宋大慧宗杲禅师曾就此公案评唱:“裴公将错就错,脱尽根尘。黄檗信口垂慈,不费心力。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虽然如是,黄檗只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今日大资相公或问宗杲:真仪可观,高僧在甚么处?宗杲亦召云相公,相公若应诺,宗杲即向道:今日堂中特谢供养。”
明末清初的博山道奉禅师评唱道:“黄檗虽因风吹火用力不多,检点将来,只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
在黄檗禅师的指导下,裴休不仅彻底通达了祖意,而且对教相也很精通。诸方禅德都赞叹裴相国不愧出于黄檗之门下。
裴休后来调任安徽宣城刺史,路远山遥,不能时时亲近黄檗,于是他在宣州别创精舍,迎请黄檗禅师入居。裴休在撰圭峰碑的时候讲,“休与师于法为昆仲,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可见裴休与黄檗禅师之间的道情之深。
裴休升任宰相之后,操守严正,著述佛教经典序文颇丰,被宣宗称誉为“真儒者”。作官后的裴休,更加“宽惠仁厚、屏息贪欲,更不贪恋钱财、不弄权术、不食荤腥”,洁身自好,甚至达到“太过”的程度。他把自己的钱财用在施舍、兴义学、捐修寺院等方面。他善于文章,楷书造诣尤其受人推崇。在武宗时,佛教遭逢大难,裴休虽身为重臣,却能功禄尽抛,以一片赤诚,挺身卫护圣教,使佛教在短短几年内复兴。裴休不仅以文笔来庄严经藏,并立下宏誓:愿生生世世为国王翼护佛教。虽身居高位,却两次礼请黄檗禅师于钟陵、宛陵,日夜问法,精勤不休,笔记其言,成《钟陵录》、《宛陵录》各一卷,并亲自书写作序。同时,他还书写过《大藏经》五百函,又撰《传心偈》一章。裴休曾为《传心偈》作序:“予于宛陵、钟陵,皆得亲黄檗希运禅师,尽入心要,乃作偈尔。”裴休也曾随圭峰宗密禅师学习华严,因此,凡圭峰有所著述,都邀请他撰序,如《圆觉经序》、《华严经法界序》、《禅源诸诠集都序》等,皆可看出裴休优游于藏经的文字般若。
裴休学识渊博,擅长为文,长于书翰,笔法自成一体。中年以后,他一心向佛。任职期间,只要一有空闲,就游践山林,在各大山寺中,和寺僧探讨佛学,切磋佛理,坐禅修行。所到之处,留下了无数墨宝。
裴休不仅是位虔诚的佛教徒,而且他还将深爱的儿子送到沩山密印禅寺出家。密印寺是裴休任湖南观察使期间所捐建的寺院。寺院建成后,请当时高僧灵祐禅师前去住持。裴休送子出家是源于这样的因缘:当时皇子得了重病,看尽天下名医均不奏效。有高僧点拨:远离红尘,可得性命。裴休闻知,想道:我何不将自己儿子代皇子出家,既能解皇上之忧,又使吾儿解脱尘缘之苦,也了却自身从佛之愿。这样想过之后,裴休当即禀告皇上,皇上大为感动,遂以重礼相待,将裴休之子送出皇宫,裴休又亲自送子入住沩山密印寺。住持灵祐闻讯大喜,曰:丞相之子代皇子出家,功德无量,出家敝寺,为山门大壮颜色。遂赐号“法海”。
裴休的儿子裴文德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皇帝封他为翰林学士。但裴休不希望儿子少年得志,利用代皇子出家的机缘送子出家,并作了“警策箴”,字字句句劝勉其子精勤向道,莫荒废大好时日。其文摘录如下:
汝及出家须立志,求师学道莫容易。烧香换水要殷勤,佛殿僧堂勤扫拭。莫闲游,莫嬉戏,出入分明说处去。三朝五日不归家,妙法何曾闻一句。敬师兄,训师弟,莫在空门争闲气。上恭下敬要谦和,莫轻他人自逞势。衣食难,非容易,何必千般求细腻。清斋薄粥但寻常,粗布麻衣随分际。荣华止在紫罗袍,有道何须黄金贵。解三空,明四智,要超初果至十地。礼观音,持势至,别人睡时你休睡。三更宿尽五更初,好向释迦金殿内。点明灯,换净水,礼拜如来求智慧。报答爹娘养育恩,天龙八部生欢喜。
裴休宰相在这段警策文中劝诫儿子裴文德:应当珍惜出家的殊胜因缘,立志学道。在寺院中烧香换水、扫洒殿堂、修学诵经要勤劳。举止文雅,莫顽皮嬉戏。如果打算出门,应当向寺院执事说明去处。要与人和睦相处,尊老爱幼,谦恭礼让,不要因为自己出身名门而骄傲逞强。裴休还告诫儿子时常想到衣食来之不易,在佛门中粗茶淡饭、粗布麻衣,随缘随份,不过分贪求饮食衣服的美味与华丽。裴休对儿子说,真正的荣华并不在于身着紫罗袍,真正的富贵也不是家有万两黄金。如果能够真正用心修道,证得初果至十地果位,顶礼观音、大势至菩萨就是真正的富贵。裴休劝诫儿子应当精勤用功,常点佛前灯,常换佛前净水,礼拜如来,求得智慧,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若能如此,则天龙八部都会欢喜赞叹。
接着裴休还作了两首偈语作为送子出家的赠言,以警示儿子裴文德。偈语之一云:
含悲送子入空门,朝夕应当种善根。
身眼莫随财色染,道心须向岁寒存。
看经念佛依师教,苦志明心报四恩。
他日忽然成大器,人间天上犹称尊。
在本首偈语中,裴休怀着悲伤的心情将儿子送到沩山密印寺出家,劝诫儿子每天常怀善念,种下善根,切不要身在佛门之中,而心被世俗的财色名利等染污,妨碍了自己出家之本意。在修道方面,应当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的雄心壮志。在裴休看来,出家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当他真正送子出家时,面对出世的修炼和父子亲情的两难选择时,裴休的心情仍然是复杂的。他一方面希望儿子能够虔心修道,报答父母之恩;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父亲,将儿子送入佛门,仍然难以割舍这份亲情,因此,他才写下了“含悲送子入空门”的偈语,来表达自己送子出家时的复杂感情。
尽管心情复杂,但怀着对佛教深厚的感情,裴休还是毫不迟疑地送子出家了。他在偈语中勉励儿子修行证果,报答国土恩、父母恩、师长恩、众生恩。
不过这位享尽荣华的裴文德出家之初,经不起寺院的苦行生活,但父命难违,只有强忍。有一天,将满腹牢骚以一偈道出:“翰林挑水汗淋腰,和尚吃了怎能消?”寺院住持和尚禅师听了,微笑随口说道:“老僧一炷香,能消万劫粮。”裴文德深以为愧,从此收摄身心,苦劳作役。
在本首偈语之外,裴休还写有另外一首偈语,偈云:
江南江北鹧鸪啼,送子忙忙出虎溪。
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
偈语的前两句是说,在江南江北鹧鸪啼鸣的春暖花开时节,裴休在送子到密印寺出家之后,又陪同儿子到江西庐山参访。这里的“送子忙忙出虎溪”中的虎溪是指庐山东林寺旁边的一条溪水。据传东晋高僧慧远在庐山东林寺弘扬佛法的时候,在庐山安住三十年,足不出山,迹不入俗。虽然足不出山,但由于声名远播,许多文人士大夫都慕名前来亲近,慧远大师因此结交了大批方外之友。当时在东林寺前有一条小溪,溪水常年潺潺绕寺流淌。慧远大师约束自己,每次送客,不论贵贱,都不过虎溪(即以虎溪为限),若过虎溪,则会有虎的吼叫,以示提醒。
与慧远大师交往最为密切的好友陶渊明和道士陆修静来访,慧远大师与两位老友谈得十分投机。在招待客人结束,大师送客出寺。三人边走边谈,由于谈得十分投缘,慧远大师竟然忘记了“足不过虎溪”的警戒,不觉之间已经跨步过了虎溪。此时,山中老虎突然发出吼叫,慧远马上回过神来,与两位好友笑语话别,返回寺院。
在后两句“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的偈语中,裴休鼓励儿子在修行过程中应当不畏艰险,于山穷水尽的绝境之时,自然会得个峰回路转的消息。
裴休的儿子在出家之后,没有辜负裴休的一片苦心。他在离开庐山之后,后来又来到江苏镇江氏俘山的泽心寺修禅。当时建于东晋时期的泽心寺濒临倾毁,破烂不堪。法海发誓要修复寺庙,为表决心,他燃指一节,身居山洞,开山种田,筹资修庙,并精研佛理。一次,法海挖土修庙时意外挖到一批黄金,但他不为金钱所动,将其上交当时的镇江太守李琦。李琦上奏皇上,唐宣宗深为感动,敕令将黄金发给法海修复庙宇,并敕名金山寺。从此泽心寺改名金山寺,裴休的儿子法海禅师也成了金山寺的一代祖师。
裴休生前为弘扬佛法做了很多文字工作。他收集整理了黄檗禅师的语录《传心法要》和《宛陵录》,并亲自书写作序,同时他还书写过《大藏经》五百函。此外他还为圭峰宗密禅师的《禅源诸诠集》、《原人论》及《圆觉经疏注》、《法界观》等书作过序。他还写过发愿文,流传于世。
关于法海禅师:法海禅师是唐代名相裴休之子,俗名裴文德。其父裴休曾任宰相,字公美,唐代济源地方裴村人。
据《金山寺志》记载,少年的裴文德便接受父命,并由时任潭州(长沙一带)观察使的父亲亲自送往湖南沩山去修行。据宁乡沩山寺记载:唐宣宗大中三年(849),时任宰相的裴休捐建密印寺(位于湖南省宁乡县境内)。时皇子得恶疾,看尽名医均不奏效,裴休送自己的儿子代皇子出家,密印寺主持灵佑禅师为他的儿子赐号“法海”。拜在当时禅门沩仰宗创始人‘灵佑禅师’足下为弟子。古来禅林的说法,裴文德剃度时获赐法名“法海”,人称法海禅师。剃度以后,其师灵佑禅师日日命其苦行,前后为常住劈柴有近三年时间,又为常住五百余僧众运送生活用水近三年时间。有时实在辛苦,也会略动念头。一次,他大汗淋漓地担着水桶自语:“和尚吃水翰林挑,纵然吃了也难消”。这一语之下,每一餐大众吃完饭都肚子不舒服,饮食不能消化。师父灵佑禅师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法海禅师每日来身边小参时,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老僧打一坐,能消万担粮”。从此,大众腹中隔阂即完全解除。法海禅师深感惭愧,即收摄身心,苦行服务大众僧。
禅师的胞姐曾因挂念亲弟弟,远道由都城往湖南地方看望弟弟。不忍法海禅师长途往来运水的折腾,乃向寺院施舍脂粉钱,为常住修建了工程浩大的饮水磵,当地民众美其名曰“美女磵”,从此解决了沩山全山大众长途搬运生活用水的困难,这条饮水间的磵石还依稀存在。造磵通水的相关公案,在禅宗丛林传为佳话。
不久,法海禅师行单上的苦行生活圆满结束,开始三年的闭关修行。各类劳作外缘均通身放下,一心参禅。三年圆满时,不开关门,师父灵佑禅师亲自到关门外直呼“法海”之名。禅师在关中应声而出,关房门窗毫无损坏,是圆满得道的标志。一时间,合寺内外僧俗大众皆来亲近问道,为避俗讳,乃受师命,游历江西庐山等地,终至江苏镇江氏俘山的一片荒林中驻锡禅修。时隔不久,由当地信众说明,乃知氏俘山中自己的驻地于东晋时曾建过名为泽心寺的道场。在密林的荒烟蔓草间,禅师居然寻获到已被毁坏的残佛,于是,法海禅师燃烧一节指,誓愿重修道场,为众生树立伽蓝。于是开山挖田,刻苦劳作,渐渐赢得当地民众支持,开始建设寺院。
“法海”这一形象大致经历过几个不同的历史阶段:
第一个历史阶段是唐代。这时确有一位法海法师,而且他所住持的金山寺,确实有一座山洞,还有一条害人的蟒蛇。因为法海法师有德行和道行,最后蟒蛇就退避,离开了这里。这相当于为民除害。在此阶段,不论如何描写,法海法师都是正面形象,一定会受到尊重。而且在唐朝的背景下,他是受到尊重的,大家可以知道法海法师原本是什么样子。
第二个历史阶段是明朝冯梦龙写小说的时期。他写到的白娘子这一段,是戏剧等各方面的一个原型。此时已经从唐代的人物原型发生了变化,是通过民间的演说变而成的故事。但当时冯梦龙小说中的法海,还是正面形象。因为《警世恒言》是要让大家明白,不要被白蛇的美色所迷惑——人和蛇在一块生活,阴气太重,是要受伤的,其中很多故事讲的都是如此。直到近代,很多人的印象中法海这位法师都是救人的形象。
第三个历史阶段是五四运动以后到当代。此时“反封建”成为社会的一个主流。“反封建”中有一条是歌颂自由恋爱,那么不论是不是妖精,有感情就好,如此,法海自然而然便转变成一位封建势力的代表者,所以这时的法海既不是冯梦龙笔下的法海,也当然不是唐朝的那位法海,距离已经非常遥远了,它成为了一个封建势力代表的符号。鲁迅说雷峰塔要倒掉,也是认为那是象征着封建制度,阻碍了青年男女的自由恋爱。
黄檗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
(唐)河东裴休集并序
有大禅师,法讳希运。住洪州高安县黄檗山鹫峰下,乃曹溪六祖之嫡孙,西堂、百丈之法侄。独佩最上乘、离文字之印,唯传一心,更无别法。心体亦空,万缘俱寂。如大日轮,升虚空中,光明照曜,净无纤埃。证之者,无新旧、无浅深。说之者,不立义解,不立宗主、不开户牖(音同“有”,门窗;门户)。直下便是,动念即乖,然后为本佛。故其言简,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四方学徒望山而趋,睹相而悟,往来海众常千余人。
予会昌二年,廉于钟陵。自山迎至州,憩(音同“气”)龙兴寺,旦夕问道。大中二年,廉于宛陵。复去礼迎至所部,安居开元寺,旦夕受法。退而纪之。十得一二。佩为心印,不敢发扬。今恐入神精义不闻于未来,遂出之,授门下僧大舟法建,归旧山之广唐寺,问长老、法众,与往日常所亲闻,同异如何也。
时,唐大中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序。
宰相居士裴休:裴休宰相(791-846)是唐朝一代名相。字公美,唐代河内(河南济源)人。进士出身,后来做到宰相,对佛教信仰相当虔诚,与禅宗有深厚因缘。裴休在禅宗史上,与当时的庞蕴、白乐天、李翱、陆亘大夫等居士齐名,均为著名的大居士。他与沩山灵祐同门,精通《华严》教旨与禅宗心要。
我们来看一下他当时的朋友,与他齐名的那些人。大家都知道庞蕴吧?他们一家四口人全部都开悟了,女儿是灵照,老婆是著名的庞婆(现在的湖北还有一个庞婆洞)。据说是他们一家三口同时圆寂,最后剩下了庞婆。
庞蕴居士是马祖让他开悟的,马祖捂着他的嘴巴说:“待你一口吞进三江水,方与你道”。大家还记得这个公案吗?可能很多人都不记得了,稍微跟我学习时间比较长一点的人,应该记得这个公案。
庞蕴老是要问马祖:“什么是佛祖西来意?”马祖上去就把他的嘴巴捂着:“等你一口吞进三江水,才跟你说。”这句话翻译成我们现在学习的话该怎么说呢?等你单空修到快透脱的时候,再跟你讲,就这个意思。你看,单空是不是一口吞进三江水?别说三江水,三千大千世界一口吞进,单空里面叫做修得透脱加周遍,还要非意识,那时候才跟你说。
他不说人话,他也不准说人话,一说人话就成了鬼家活计,总是用思而知、虑而解,禅宗就反对这个。一定要用修行、用觉照、用悟境来讲,最起码要用点简单的觉受,要求很高。
庞蕴开悟了,影响了他的女儿灵照以及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还有庞婆,他们三个都开悟了。有一天,他算了一下日子,那天圆寂是最好的。
庞蕴居士有很多很出名的故事,他有一个行为很厉害,他本是一位很富有的人,为了修行,开了几艘大船把家里所有的钱财都运到江上,然后沉到水里面去。大家一听觉得很惊讶:“哎呀,这个怎么行呢?干脆拿来供养佛教,或者供养其他寺庙,那多有功德啊!”一般人都这么想。你这就不如禅宗人了,你供这个算什么,他供的是法性,把自己全供养了,好事不如无,那是一种彻底的供养。
我们特别重视财产,说明我们的心里还把这个当回事。有些人以此作为借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用供养了!我们不粘着钱财,只要供养法性就好了!”这就更恶劣了。也许处于当时的人文环境、因缘遭遇,导致他采取这么一个行为。但是我们可以从中看出,庞蕴居士有非常真实的出离心,以及真诚的求道心,才导致他的证悟。
他算到月食那一天圆寂最好,然后就呆在家里准备圆寂,突然女儿进来说:“哎呀,你出去看看外面的月亮已经月食了。”庞蕴居士跑出去一看,发现没有,回过头来看到女儿已经坐在他的位置上圆寂了,随后他也跟着他的女儿圆寂了。他的儿子当时正在锄地,听到庞婆来告父亲跟妹妹都圆寂了,结果锄头一簇,也潇洒地圆寂了。
他们两父女跟庞婆还有一段著名的关于修行的话,以前曾跟大家讲过。庞蕴说:“难难难,十斤麻油树上摊。”修行非常难,就像麻油泼在树上不停地往下滑。修行就是如此,最初的时候都是逆着欲望而走,非常难。但是,当你走到一定的时候就不难了。庞婆说:“易易易,百草头上祖师意。”有什么难的,通了它就完了,很容易,举目皆是。他的女儿灵照,说的是二谛双运的修行,“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这是一个很著名的公案,说明了修行的三个阶段,同时也说明了三种见地。所以,他们一家人都很出名。
白乐天就不用介绍了,大家更熟悉。白居易,字乐天,基本上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在初中还是高中会学到《琵琶行》,“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首诗就是他写的。他写过很多的诗,是一位很同情底层人民的著名诗人,同时也是很虔诚的佛教徒。他年纪大的时候眼睛出现严重的老花,于是就拼命念佛,一天要念上万声,可见真的是一位非常虔诚的佛教徒。
李翱,大家也熟悉,我也曾经讲过他的故事。他也是个当官的,白乐天也是个当官的。白乐天被贬了以后,去了江州做团练,才写了《琵琶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他在江州做司马,司马就是司令的意思,专门管军队的,是江州的还乡团团长(这是开玩笑的),应该是江州地方部队的头。
李翱就不同了,李翱是刺史,相当于军政长官,是比较大的官。他见到药山禅师,药山禅师却不理他,他就说“闻名不如见面”,转身就想走。药山禅师忽然开口说道:“太守何必贵耳贱目?”然后两人就谈起来了。李翱写过一首很著名的诗,很多文人都会去背诵。《赠药山高僧惟俨》:“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有人在屏幕上把公案打出来了,刺史李翱,药山说:“太守何得贵耳贱目?”李翱回过头来问,药山禅师一手指上下:“会么?”李翱说:“不会”。药山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什么意思呢?一切现成,什么都是佛。这个话好听,什么都是佛,什么都是解脱,我明明不解脱的嘛,你要达到这样的认知跟见地,必须要修行才行。听到这样一句话是没有用的。
“云在青天水在瓶”是什么意思?云在青天,不干你认知的事,它是觉性;水在瓶里面,也不干你解脱的事,它本来就是解脱的。如果你不执它,所有的现起犹如贼入空室一样,根本就是解脱的。你何必要把云观察到没了,身体要观察到消失,你吃饱了撑着?它本来就是解脱的,一切现成,即心即佛,大圆满叫六根自解脱。
说到“六根自解脱”,有人毛都竖起来了。说到“云在青天水在瓶”,你马上变成诗人了,忘记那是解脱。这是我们对古代成就者的美妙解脱语的一种非常委曲的曲解。
这是李翱。然后是陆亘,我今天专门准备了陆亘的公案拿来说。为什么呢?因为前面三个大德你们都应该有所了解,多多少少我都讲过,但陆亘我没讲过。这里提到他,我就拿他的两三个公案来说一说。总之,这些都是著名的大居士。
裴休宰相跟沩山灵佑是同门,裴休把儿子送到沩山那里出家,也就是后来的法海禅师,把小青压到雷锋塔下的法海。大家千万不要相信影视,否则会上大当。裴休不仅仅跟黄檗、沩山关系好,跟圭峰宗密的关系也挺好。
他曾写过圭峰宗密的碑文,而且精通华严教旨,圭峰宗密是华严宗的五祖。所以,这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而且官居宰相。那个时代当官的都信佛,我们这个时代当官的都……
陆亘,我们看一个参南泉的公案。我们要看文字,不看文字的话,你不知道我在讲什么。
注:陆亘参南泉
陆亘,字景山,吴郡人,宪宗元和中为户部郎中,历任兖、蔡等郡刺使,师南泉普愿禅师。
“注:陆亘参南泉。陆亘,字景山,吴郡人,宪宗元和中为户部郎中”,又是一个部长级的。“历任兖、蔡等郡刺使”,刺史就是兖州牧,刘备也做过兖州牧。还有,大家都喜欢看的一部很出名的电影《让子弹飞》,里面那个张牧之就是兖州牧。“师南泉普愿禅师”,他拜的是南泉普愿,从辈分来讲,说不定还大过裴休,因为南泉普愿是黄檗的师叔。当然,那个时候有点混乱,不能完全这么讲。
一日,问(南)泉曰:“弟子家内瓶中养一鹅,鹅渐长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和尚作何方出得?”泉召曰:“大夫!”亘应诺。泉曰:“出也。”亘从此开解。
大家知道这个故事吗?我以前讲过好多次,很早以前就讲过了。大家能够看得懂这个故事吗?陆亘问南泉:“我家里面养了只鹅,鹅在瓶子里面长大,慢慢地,长大以后就出不来了。我现在想把鹅拿出来,但又不能损坏瓶子,也不能把鹅整死,把它切成一块块的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这个故事是有寓意的,我的心在我的身体里面慢慢地成熟,我现在想解脱,怎么办?实质上是问这个。他不是神经病,真的弄个大瓶子来养鹅,然后等它长大。如果要解决这个世俗问题,那就很好办了,司马光砸缸嘛!他也不会故意去搞这个东西,这个问题实际上也预示着禅宗里面把所有的路都封死,让你无路可走,同时也逼着你走。
那怎么出来呢?泉召曰:“大夫!”亘应诺。泉曰:“出也”,禅宗就这样搞定了。南泉说:“哎,陆亘!”陆亘说:“哎。”那就出来了。
谁在答应?谁在封锁你?瓶子是假的,鹅也是假的,“嗷”这一声谁发出来的?“嗷……”,好自在!你是能“嗷”的那个人,你也可以不“嗷”,你本来就是出来的。你关在瓶子里面,是因为你认为你的身体和关你的瓶子是真实的。既然什么都不存在,十方上下纵横自在。起码你见地上要这样子,现在做不到,但可以通过修行。
而且你要死的,死了以后它去哪里了?是不是跑到其他地方“嗷”去了?没有其他地方,那就对了。实际上从来就没有过,中观、唯识都在说没有过,但是你听不进去。你觉得有,你的一切努力都在为这个瓶子和这个鹅而奋斗。所以,你“嗷”一声也在里面“嗷”。其实,“嗷”一声能“嗷”的那个东西,无处不在,从来都是自由的。他说的就是这个,所以泉曰:“出也。”陆亘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并不是声音,而是造成声音的,是谁在回答。
听得懂吗?应该明白这个意思吧?这是很深的见地。你还要投胎转世,你不傻吗?不生不灭!当然,你已经明白不生不灭再投胎转世,那个叫做什么?叫做不舍众生!因为造成声音的那个是不生不灭的,而声音有起有灭。这是一个公案,再来下一个公案。
一日,问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有时坐,有时卧,欲镌作佛得否?”泉曰:“得。”亘曰:“莫不得否?”泉曰:“不得。”
“一日,问泉”,他又问南泉,师徒之间总是要斗。其实看起来是在斗机锋,实际上在磨砺见解,是禅师对弟子的千锤、磨砺、敲打,不停地让你在真实的见地里面去体会、去渗透,一点一滴地往里面透过。
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有时坐,有时卧,欲镌作佛得否?泉曰:“得。”亘曰:“莫不得否?”泉曰:“不得。”懂中文的,看得懂吗?禅宗道理做到了,他就做到了,他不是要事上做到。道理做到了,叫做顿悟——理以顿悟,“理无碍”。如果这个熟了,道理做到了,在这个道理上去安住,做得非常的熟或者比较成熟以后,在很多事上,比如烦恼这些能够应付了,叫“事无碍”。任何一个事上都能提起这个理,叫“理事无碍”。彻底地没有瓶子和鹅,那是法性定,叫“事事无碍”。
禅宗是理一透就透了,还去说事啊、理啊,说明你没有真透。他的那种透是理要弄到心的体上去,而所有显现无非是体的一种作用而已,体一变了,其他的显现也一定随着变,其他事就不用再看了。也就是主要矛盾搞定以后,后面就随便它了,所以叫随缘任运、叫保任。这是禅宗的见修行果,跟大圆满是一样的。所以,大圆满说只要一证悟,见修行果就一体了。
大家要准确地认识大圆满以及禅宗的见解,见修行果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只是读一些书,在头脑里面记一大堆名相,夹杂不清,纠缠不已……
——网上师兄:“不对,理无碍不等于口头禅。”
胡说八道,背这些名词才叫做口头禅。理无碍是真的悟到了理的体,叫做开悟。你怎么能说开悟是口头禅呢?一听就知道你是个黄棒,不愧为吃瓜群众,不理解不能乱写,知道吗?
一日,我家里面有片石头,有时用来坐,有时用来睡,现在我想把它刻成佛像,行不行呢?南泉说:“可以。”陆亘听到以后觉得有点怀疑:“莫不得否?真的吗?”怀疑上师,就这样犯了三昧耶戒。南泉马上说:“不行,不得。”
其实非常简单,刻就刻嘛,他在表达一种见地:你确信、自肯了以后,郁郁黄花皆是般若。问什么是佛呢?庭前柏树子,干屎阙。一个睡或者卧的石头,拿来刻个像,有什么了不起的?照刻!但是,当你狐疑不定,没有能力自肯的时候,那就不行了。找一个玉石来刻,用花来供养,差别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悟透了,就可以以禅宗的见地。如前所说,当你见修行果一体的时候,那就没什么,如果做不到,那就对不起,请次第而行。
如《楞严经》里说:“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如果真的做到见修行果一体,悟得很透,那什么都可以。初初开悟跟悟透是有差别的,所以禅宗里面有破初关、重关和牢关。当你达不到事事无碍,遇到事的时候,理事不能无碍,理是理、事是事,那就要慢慢地去修。
也就是说,即使你明白了、出来了,都还套在瓶子里面。如果悟得很透,当即冰消瓦解,大地平沉,虚空粉粹,那就真正出来了。如果还不行,只是触碰一下,那就要慢慢地去修。即使是禅宗的悟,也有深浅,也有透和不透,也有初参、重关、牢关的差别,并不是一悟什么都了了,没那么简单。
禅宗跟大圆满,如果悟得非常的深,真的是见修行果一体的。当然,这个一体中间也有差别,经论里面叫做“圣人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大家能够搞清楚这些吗?见解上的明白叫鬼家活计,你的见解只是意识上的明白,就是鬼家活计。这种就多得很,很多法师就属于这一类。“圣人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这是《金刚经》里面讲的。
但是,大家要注意“见解”这个词。有些人说到“见解”,有时候说是指禅宗的见地,有时候是指思维。但是,定解就属于“见地”。所以,这个“解”到底是什么,因翻译的原因,或者后世理解的原因,造成词意上的内涵是有差别的。那么,你要去看这个词到底指的是什么,还要看那篇文章里面,或者这个人跟你说话时的具体含义是什么。
在这里,因为害怕大家造成误会,说的“见解”都是思维层面的。达到非思维的,比如我们真的开悟了,那就叫做“见地”。说好的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结果弄个见解,那还有什么用呢?它是一个现量的东西,而且这个现量很吓人,不是前五根的现量,甚至不是阿赖耶识现量,它是觉性现量,即我们经常说的无量。找不到什么叫无量,有量就二元,所以只能叫做“见地”。我们要去区分“见地”跟“见解”的差别。
有时候,我们也把见地叫做“定解”,或者叫做“甚深见解”,这要看这个词汇的具体含义。我把它分得那么细致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我们这帮人都比较阴奸,“阴奸”的意思就是比较较真。很努力去追逐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一定会面临这些问题,这是非常细致的东西,而且要真修行人才会去搞这些。不然的话,会背诵一些语录、搞一些逻辑,把这个说的跟那个说的拿来搞对比。这在见解层面上有作用,但是,即使再有作用,它也不是真正的见地,这就叫做鬼家活计。这是一个公案,再来下面一个公案。
又问:“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什么?”泉曰:“只如国家又用大夫作什么?”
又问:“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什么?”大悲菩萨是指观世音菩萨,千手千眼,许多手眼。南泉怎么回答的?“只如国家又用大夫作什么”,因为他就是大夫。
为什么他有这样的问题呢?在禅宗里面,追逐的是觉性,他是要离相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菩萨弄那么多手眼来干嘛呢?他有这样的疑问。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南泉并不是只懂胜义谛,懂胜义谛一定会懂世俗谛。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像国家用很多大夫一样,大悲菩萨用很多手眼来救度众生。说明禅宗的祖师们也是二谛并行的,并不是我们认为那种什么都没有的空。其实这不是真的空,而是头脑里想的断灭空,或者是想象中的一个离我们尘世很远的东西。其实不然,空性就是尘世,别无其他什么东西了。下面是陆亘大夫的最后一个公案,也是很好玩的。
泉迁化,亘闻丧,入寺下祭,却呵呵大笑。院主曰:“先师与大夫有师资之义,何不哭?”亘曰:“道得即哭。”院主无语。亘大哭曰:“苍天!苍天!先师去世久矣!”
“泉迁化”,指南泉圆寂了。“亘闻丧”,陆亘听到了就去奔丧。“入寺下祭”,南泉荼毗以后,烧剩下来的舍利子要祭祀、要装塔。“却呵呵大笑”,自己的老师死了,在祭祀的时候,陆亘还在哈哈大笑,很多人对此不理解,如果在现在那还得了?
院主曰:“先师与大夫有师资之义,何不哭?”“院主”是这个寺庙的主持,“先师”是指他的老师南泉。我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他跟你有师生的情谊,现在他圆寂了,你怎么不哭呢?反而在那里哈哈大笑?其实带有责问、疑问的味道。
亘曰:“道得即哭。”这里只有四个字,现场的情况,如果翻译成现在的语言状况:“是啊,我想哭啊,你说一句出来,看我哭不哭。”他要去勘验这个院主。
“院主无语”,院主说不出来,一下就傻了。亘当即大哭,马上就哭了:“苍天!苍天!先师去世久矣!”他说的“先师”,不是指烧了的肉身,而是指觉性。既然南泉是院主的师父,你却没有接受他的觉性,以心印心的传承,到你这里就断了,所以很难受。“苍天!苍天!先师去世久矣!”反过头来把院主一顿斥责。我想,他们平时的关系肯定不好(开玩笑)!
上面的公案讲的是陆亘,裴休当时跟这几位大居士齐名。
你看,当时的达官贵人好多都信佛,所以有“盛唐”之称。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文化很发达,佛教很发达,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整个唐朝先后出现二十一位皇帝,只有唐武宗是灭佛的,其他全都是信佛的。其中的达官贵人、高级知识分子,基本上全部都信佛。这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时代,很多禅宗大德也是那个时代出来的,那时候很兴盛,出的禅宗大德是最多的。当然,裴休也是那个时代一位很出名的居士。我们继续看下去的内容。
裴休任洪州刺史的时候,结识了黄檗希运禅师。当时,希运禅师在黄檗山大安精舍隐修,终日混迹于僧众之中,做一些诸如扫洒殿堂之类的杂务,人莫测其深浅。
那个时代,并不像现在稍稍有点名气就可以在网上乱说,像我这样没有什么本事,但谁都知道了。那时候是没有媒体的,当时的媒体是江湖里走家串户的卖艺人。
明代的时候,李自成造反,身边就有一位有身份有才干的谋士,明末举人李岩,但后来也被他杀了。李岩曾经利用游方的道士、和尚以及江湖上跑来跑去的艺人,就是卖杂技的唱戏的这些人,到处去唱一个口号:“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那时候,通过游方的和尚、道士以及跑江湖的艺人,就把这些口号传出去了,他们就是媒体。
这些口号传出去可不得了,没人考证的,你以为像现在无图无真相。童谣、民谣通过很容易听懂的口号一传出去,跟我们后期搞的“分田分地斗地主”是一样的。“豁”一下就起来了,李自成从一个泼皮无赖,一步步成为强大的闯王。政治有时候是很搞笑的。
当时没有这样的媒体,即使黄檗希运修得很好,也没人知道。所以,他走到黄檗山的大安精舍隐修,就在鹫峰下面的一个精舍,自己躲在里面悄悄地修,因为那时候的寺庙里面可以挂单。
“终日混迹于僧众之中”,“混迹”这两个字,大家不要以为是在那里混日子。“混迹”的意思,是指他跟僧众的行迹是一样的,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是暗藏在里面的轮回的异己份子。“做一些诸如扫洒殿堂之类的杂务”,他也一样,跟僧众做一些扫洒殿堂的杂务。我们会认为:“哎呀,高僧大德,扫洒殿堂,怎么得了?放下,让我来!”其实他也不会在乎这些。
“人莫测其深浅”,人们也不知道他修得怎样,也没有人明白这些东西,也没有人出来唱他有多厉害。
一日,裴休入寺烧香,寺院主事僧负责接待。在参观一处壁画的时候,裴休问:“是何图相?”主事僧回答道:“高僧真仪(一位高僧的肖像)。”裴休问道:“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僧无言以对。
“一日,裴休入寺烧香,寺院主事僧负责接待。”要么是刺史,要么是宰相,这种人来了以后不接待,后果还是有点严重。
在参观一处壁画的时候,裴休问:“是何图相?”墙壁上有画,古代喜欢这样来装潢,裴休就问画的是什么?主事僧回答道:“高僧真仪(一位高僧的肖像)。”画了一位高僧的像,“真仪”是指画得很像的仪表,叫做高僧真仪。
裴休问道:“真仪可观,高僧何在?”图像我看到了,高僧呢?这是一种机锋,不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吗?弄一个相在那里冒充高僧,真的高僧在哪里?给我找一个出来!我不要看相,我要见高僧!
“主事僧无言以对”,因为他不是,所以无言以对。如果他是,他就可以告诉裴休:“裴休,搬个凳子来。”往上面一站:“还合居士意吗?”僧蹲下来说:“高还是矮?”说高说矮,你裴休,休也!因为他不是,所以无言以对。
裴休又问:“此间有禅人否?”主事僧道:“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裴休道:“可请求询问得否(请他来问一问,好吗)?”
裴休又问:“此间有禅人否?”裴休看他没办法,就问:“此间有禅人否?”当时的禅宗,不像我们现在觉得是最高的宗派,很多人还在大量地学教。裴休就问:“这里面有修禅的人吗?”修禅的人跟学教的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主事僧道:“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最近来了一位出家人到我们这里挂单,“执役”是指在这里做事,比如洒扫殿堂等等之类的,这个人的行为有点像禅者。
他的行为怎么像禅者呢?很多时候,每个禅者的形态也是不一样的。初期参的时候,根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眼睛三米之外与我无关,不忘念头,惺惺寂寂、点点滴滴,一直这么参下去。这是禅宗初期修行的行为。
修到一定的时候,他始终处在觉照中间,没那么呆板了,行为要稍稍地放开一些。但是,你也看得出来他不会去搞大量的背诵,或者外在的行为会很少,他的注意力主要在觉知上。到后来,觉知一破,气象就会变得不一样。任何能去影响他的人、事,就变得非常的少,那真的叫做心如虚空。
所以,禅者到底像一个什么行为,很难用一个死的标准去套他,而且每个禅者的修行性格也不一样。像南泉这些就经常调皮,自称“王老师”。像马祖就非常的稳重,龙行虎步,盼顾生威。每个人都不能够绝对,但他们都有些统一的地方。
主事僧说有这么一个人像禅者。裴休道:“可请求询问得否?”请问一下,能不能够让他来跟我见一见,我想跟他说说话。
于是,主事僧急忙把黄檗禅师叫来,裴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黄檗禅师,心里很高兴,于是对黄檗禅师道:“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上人代酬一语。”黄檗禅师道:“请相公垂问。”裴休于是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黄檗禅师大声喊道:“裴休!”裴休应诺。黄檗禅师道:“在甚么处?”裴休当下知旨,如获至宝,欣喜不已,连声赞叹道:“吾师真善知识也!示人克的若是,何故汩没于此乎?”寺院僧众都愕然不已。
“于是,主事僧急忙把黄檗禅师叫来。”因为裴休是当官的,而中国从古至今都很崇官。我不是蔑视他,如果我是主事僧,可能我也这么干了。而且裴休是位大居士,更要这样子。所以,主事僧就把黄檗禅师叫来了。
“裴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黄檗禅师,心里很高兴。”一看黄檗的样子,气象真是不一样。证悟的人,不会这样那样装模做样,而是自然潇洒,随意自在,有时候能感觉出来的,人又不傻。特别是像裴休这些,绝对是人精,能做到宰相,人憨的怎么行呢?
于是对黄檗禅师道:“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上人代酬一语。”开始来了,要勘验一下,叫做宾勘主。“休适有一问”,刚才有一个问题。“诸德吝辞”,大家都不回答,诸位大德都不回答我。“今请上人代酬一语”,今天就请上人代答一下,说得很客气。实际上就是:“老子有个问题要问你,答出来好说,答不出来,大惩!”但他不敢对出家人这样子,我是在开玩笑。
黄檗禅师道:“请相公垂问。”也是很客气,“垂问”,以上对下地来问我。“裴休于是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重复了一遍刚才问主事僧的那句话,“真仪可观,高僧何在?”画像在这里,高僧在哪里?
裴休于是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黄檗禅师大声喊道:“裴休!”裴休应诺。黄檗禅师道:“在甚么处?”这个牛啊!裴休问:“真仪可观,高僧何在?”换成现在的语言,黄檗喊道:“裴休!”裴休回答:“哎。”黄檗没有叫官人、大夫等尊称,直接叫名字“裴休”,裴休回答“哎”,然后马上反问他在哪里?在什么处?
你如果搞懂了,高僧就在那里,那就是高僧。谁在回答,回答那个,念佛那个,问我那个,就是高僧——丙丁童子来求火。
“丙丁童子来求火”,这也是一个禅宗的公案。“丙丁”是南方,代表火,南方的童子来求火,佛来问佛,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就是佛,那你是什么?是这一堆吗?肯定不是。是意识吗?也不是。到底是什么?参!有善根的,一下就开悟了;如果不是,那就不行。这种只是指示一下,有可能让人触碰一下,离真正的透悟远得很。
昨天我们讲了黄檗,他说自己入门来就知道这个了,但还是参了好多年才成这样子。有些人可能单空轻轻地触碰一下,他就认为开悟了,那叫做幼稚。大圆满怎么说的,叫做“分别敌兮犹如沙场童”。
以前上课的时候曾跟大家举过例子,触碰就像人被重重叠叠的无明淤泥包在中间,形成了很厚的壳,然后你拿着一根针,或者外面的上师用一根针使劲插了下,针抽出去的时候,你瞬间看到那个光明,但是,紧接着那无明的淤泥又合上了。那么看了一下光,禅宗里面叫做闻着点气息,你相信有这个事了。
实际上能起作用吗?没有。很多时候被这样刺激了一下,由缘荐来相应急,上师、师父是个增上缘,给你稍稍打磨一下,你可以感受到一点东西,但是别当真。很多师兄可能被上师指示心性,或者看一些经典,或者听一些开示,碰到点东西,瞎猫抓到死耗子,但千万别当真。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即使你极端聪明,也很少一开悟就见修行果达到很高的程度。
见修行果有很多层面的说法,站在初悟的时候,也可以说见修行果一体。但是,真正彻底的见修行果一体,要佛陀才行的。
“见修行果一体”这种说法,我们也要小心。为什么呢?比如大圆满获得上师指引开悟了,我们会认为见修行果是一体的,但你的量非常有限。你的内心里面,从见这个角度去看,见修行果就是一体的。从修这个角度,你还不一定做得到见修行果一体。为什么呢?我拿刀来戳你,你的分别念就起来了。行的时候则更是如此,你在做事的时候,见修行果也不见得一体。从果的程度上去说见修行果,也不见得是一体的。果的话就要有量,很简单,十八不共法给我弄出来,但没那么容易的。
所以,“见修行果一体”的说法又有见、修、行、果的区分。你说:“这样分得太细了。”没办法,就是这样子,所以说“分别敌兮犹如沙场童”,有初关、重关、牢关等说法,这不是说法,真实情况就是如此。他如果悟透了,从他的角度来看,见修行果就是一体的,所以郁郁黄花皆是般若,但你还有郁郁黄花嘛。佛陀的见修行果一体,你不能说佛陀的境界里有郁郁黄花,他跟你一样,你的郁郁黄花是你以前的分别念的产物。
那怎么样去弄得通呢?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闻思,从见解上去,知道这些概念,但是没什么太大用。还有一种是修,修到后来慢慢就明白了,也不在意了。为什么?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从禅宗角度来看,顶门上一针锥下去,一直下去——“两头泥牛打入海,直到如今无消息”,天下太平。这是禅宗的妙处。
“裴休当下知旨”,裴休被这么一刺激,当下知旨,一下明白了。“知旨”,第一个,可能受到些启发;第二个,知道对方是位大德。这些我们现在听多了,觉得这只是故事,有什么大德不大德啊?当时没有人像我们这样来讲,这样搞他一下,真的是很刺激。现在的人已经麻木,说这样已经没用了,要用棒子来打,但是好像也被人搞过了,德山禅师已经打完了。
现在怎么办呢?剥极而复。上师们对弟子们要哄,反反复复地哄,生怕你生气,这是导致证悟的人很少的原因。现在再也不敢打,打怎么得了呢?这些千金弟子、万金学徒,惹不起(讽刺)!
“如获至宝”,裴休知道遇到真的了,欣喜不已。连声赞叹道:“吾师真善知识也!示人克的若是,何故汩没于此乎?”裴休马上开始叫吾师了。他说,老师真的是善知识,你表达的指示心性那么准确,怎么淹没在这个地方呢?“汩”读(gǔ),就是水流的时候把东西淹到的意思。如果黄檗再追问一下:“哪里黄土不埋人?”
“寺院僧众都愕然不已”,寺院僧众以为来了一个人,无非就是头上长了个包,无非是洒扫殿堂的执事僧,怎么连当朝的刺史都这么上心呢?(当时裴休可能还是刺史,刺史算是一方军政长官,是很大的官,比现在省长、省委书记都大,因为省委书记是没有军权的,当时唐朝的刺史是有军权的,非常的吓人。安禄山就是几个州的刺史,有军权他才敢造反,所以发动安史之乱)。
裴休于是便礼请黄檗禅师到自己官署,执弟子礼,接受他的供养,黄檗禅师屡屡推辞。不得已,裴休只好请求他入住黄檗山,大兴祖教。黄檗禅师住山以后,裴休一有空儿就进山拜谒黄檗禅师。有时候因为太想听到黄檗禅师的精妙开示,就直接恳请黄檗禅师入州小住。
“裴休于是便礼请黄檗禅师到自己官署,执弟子礼,接受他的供养,黄檗禅师屡屡推辞。”这些大的禅师一般都不在乎这些。“不得已,裴休只好请求他入住黄檗山,大兴祖教。”本来想请到自己家里面去养起来,变成“我的上师”,但是黄檗不干,于是就弄到黄檗山去,大兴祖教,开始弘教,因为被一个刺史认同了。
“黄檗禅师住山以后,裴休一有空儿就进山拜谒黄檗禅师。有时候因为太想听到黄檗禅师的精妙开示,就直接恳请黄檗禅师入州小住。”证悟了的人,随时都在言教,这是他们的特点。裴休想听这些东西,就直接恳请黄檗禅师入州小住,请到他做刺史的州去小住。
为这段历史,后面有些禅师就进行了评价,也是挺好玩的。
北宋大慧宗杲禅师曾就此公案评唱:“裴公将错就错,脱尽根尘。黄檗信口垂慈,不费心力。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虽然如是,黄檗只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今日大资相公或问宗杲:真仪可观,高僧在甚么处?宗杲亦召云相公,相公若应诺,宗杲即向道:今日堂中特谢供养。”
这一大段是什么意思?能看懂吗?我讲了那么多,你们是不是应该懂一些?前几堂课都说了,大慧宗杲或者后面的大禅师雪窦重显,他们批驳这些东西是为了表达见解,并不是真的想去批驳什么人。他们对某个禅师的评价,并不是就适合这个禅师的一生,有时候就公案、就事来讲的。而且,就公案、就事只是想表达自己的见解,所以不要认为他们在互相攻击。
“裴公将错就错,脱尽根尘。”裴休其实是知道禅宗的一些指示方法,因为他老是跟一些禅宗大德混迹,知道呵一声、吼一声之类的方法。二祖都是这么干的,二祖去找达摩,把心拿出来,拿不出来——“吾为汝安心尽”。这些花哨他早就熟了,他知道这些东西,还是要将错就错去搞一搞。虽然他知道这些东西,但不代表大众都知道。我说过的,那时候不像现在有非常发达的信息系统,也没有多媒体,很多人都不知道。所以,他也拿这个东西去勘验一些禅师。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的知道,这么去做,将错就错,借黄檗针锥他一下、提点他一下,脱尽根尘。“脱尽根尘”,也不是说他当时就脱尽了根尘,脱尽根尘这句话也不能乱说的。很初期初参的“脱尽根尘”,其实就是那么一点触碰。他触碰的东西就是脱尽了根尘,但是,接下来暗藏的根尘还有很多。佛陀也可以说脱尽根尘,但是相差甚远。
“黄檗信口垂慈,不费心力。”裴公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了,“信口垂慈”,这个情形来了以后,随口弄你一下,表达慈悲指点你一下,也没费什么心力。没有从一开始就慢慢地教你,要有出离心,要有菩提心,要做好事,他没有这样子。上来就搞了一下,信口垂慈,不费心力。
这种情况就像什么呢?像“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就像大地把山托起来,不知山之孤峻。黄檗随随便便就收了一个好弟子,就像地把山撑起来一样,根本没费力。不知道这种弟子好难找,不知山之孤峻,而且“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现在的人喜欢赌石头,有的石头里面包着一块翡翠,但石头并不知道玉有多么的珍贵无暇。
“虽然如是,黄檗只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什么意思呢?黄檗刚才做的事,提点了裴休一下,即使剿绝了他的分别念,让他体会到了寂灭空性,并没有告诉他光明的焕发,只有杀人刀,没有活人剑,也就是只有二转法轮,没有三转法轮。
“今日大资相公或问宗杲”,如果有这样的大施主来找我,问我宗杲。“真仪可观,高僧在甚么处?”“宗杲亦召云相公”,我也会像黄檗一样,叫他一声。“相公若应诺”,相公答应。“宗杲即向道”,不会跟他说高僧就在这里,只是剿绝他。而要怎么回答他呢?“今日堂中特谢供养”,不是说在哪里,而是说你快供养,供养了我就谢谢你。
为什么呢?你是大资相公,我不仅仅要剿绝你的分别念,要你明白念佛是谁,还要你明白活人剑,让你在这种状态下进行供养,所以先谢你。今日堂中特谢供养,这个叫做活人剑,不仅仅只教你剿绝分别念。
有些人说禅宗修的是素法身,这有一定道理的。什么叫做“素法身”?只体会到空性,有时候欠缺大机大用。实际上禅宗是不是这样呢?也不完全是这样,他只是不说这个东西。主要用二转法轮进入,剿绝分别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从六祖开始,这个特征特别的明显。但是,他也并不是不讲这些东西。
很多人认为禅宗不能说这些,说这些就完了,要是搞供养或者做一些法事都不行——胡说八道!就是因为太过分地去剿绝一切,不讲心之作用,导致后期的衰败,所以,这些东西大家要看得深刻一点。我也是跟大家讲一讲,结合我们的历史、我们的现状,来看一下这些东西。
明末清初的博山道奉禅师评唱道:“黄檗虽因风吹火用力不多,检点将来,只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
这种说法跟大慧宗杲是一样的。“黄檗虽因风吹火用力不多”,借助风来吹火,火就烧得很旺。意思是什么呢?裴休本身是很有修行的,只需稍稍提点一下,因风吹火,用力不多,这个火就烧起来了。“检点将来”,但是仔细检点,看他的情况,其实黄檗只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只是剿绝了裴休的一切,说到了空性无执的层面,弘扬佛法、大机大用这些却说得少。实际上是不是这样呢?如前所说,这只是就这个公案进行评价,实际上黄檗不是的,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临济派。
在黄檗禅师的指导下,裴休不仅彻底通达了祖意,而且对教相也很精通。诸方禅德都赞叹裴相国不愧出于黄檗之门下。
“在黄檗禅师的指导下,裴休不仅彻底通达了祖意,而且对教相也很精通。”他并不是没有活人剑,也有活人剑的。“诸方禅德都赞叹裴相国不愧出于黄檗之门下。”各方大德都称赞裴相国出于黄檗门下,不但通达祖意,而且对教相也很精通。当然啦,裴休写了好多关于佛教方面的书。我们要学习的《黄檗禅师传心法要》就是他记录下来的,相当于黄檗的语录。
裴休后来调任安徽宣城刺史,路远山遥,不能时时亲近黄檗,于是他在宣州别创精舍,迎请黄檗禅师入居。
当官调任,远了以后怎么办呢?我在这里修一个地方,又把他请过来。
裴休在撰圭峰碑的时候讲,“休与师于法为昆仲,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可见裴休与黄檗禅师之间的道情之深。
他自己陈述与黄檗的关系,他在撰写圭峰碑。圭峰碑是他为圭峰宗密禅师写的一个纪念碑文,这个碑文要毛笔字拓碑的,供大家来学习,到现在都还在。在撰写圭峰碑的时候,里面说到几句话——“休与师于法为昆仲,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
“休与师于法为昆仲”,我裴休跟黄檗在佛法上是兄弟,昆仲。“于义为交友”,在道义上是朋友。“于恩为善知识”,在恩德上,黄檗是他的善知识。“于教为内外护”,在佛教的宣传上,为内外护,裴休是外护,黄檗是内护。“可见裴休与黄檗禅师之间的道情之深”,他们是这么一种关系。
裴休升任宰相之后,操守严正,著述佛教经典序文颇丰,被宣宗称誉为“真儒者”。作官后的裴休,更加“宽惠仁厚、屏息贪欲,更不贪恋钱财、不弄权术、不食荤腥”,洁身自好,甚至达到“太过”的程度。他把自己的钱财用在施舍、兴义学、捐修寺院等方面。他善于文章,楷书造诣尤其受人推崇。在武宗时,佛教遭逢大难,裴休虽身为重臣,却能功禄尽抛,以一片赤诚,挺身卫护圣教,使佛教在短短几年内复兴。裴休不仅以文笔来庄严经藏,并立下宏誓:愿生生世世为国王翼护佛教。虽身居高位,却两次礼请黄檗禅师于钟陵、宛陵,日夜问法,精勤不休,笔记其言,成《钟陵录》、《宛陵录》各一卷,并亲自书写作序。同时,他还书写过《大藏经》五百函,又撰《传心偈》一章。裴休曾为《传心偈》作序:“予于宛陵、钟陵,皆得亲黄檗希运禅师,尽入心要,乃作偈尔。”裴休也曾随圭峰宗密禅师学习华严,因此,凡圭峰有所著述,都邀请他撰序,如《圆觉经序》、《华严经法界序》、《禅源诸诠集都序》等,皆可看出裴休优游于藏经的文字般若。
“裴休升任宰相之后,操守严正,著述佛教经典序文颇丰”,裴休写了很多佛教方面的书籍、文章。被宣宗称誉为“真儒者”,那个时代三教合一,虽然他非常信佛,但也可以称他为儒者。
作官后的裴休,更加“宽惠仁厚、屏息贪欲,更不贪恋钱财、不弄权术、不食荤腥”,洁身自好,甚至达到“太过”的程度。他是真正的佛教徒,虽然做了官,也一样的洁身自好。
“他把自己的钱财用在施舍、兴义学、捐修寺院等方面。”他不是不懂大机大用、不懂活人剑,他是懂的。当然,这个大机大用属于光明启用,搞布施是不是光明启用就不一定了。明白了,叫做光明启用、大机大用;不明白,叫做初期的积资净障。但都是需要的,都可以叫做光明。
“他善于文章,楷书造诣尤其受人推崇。在武宗时,佛教遭逢大难,裴休虽身为重臣,却能功禄尽抛,以一片赤诚,挺身卫护圣教,使佛教在短短几年内复兴。”武宗的时候就开始灭佛,裴休花了大量的时间保护佛教,宁愿不当官,也要保护佛教。
“裴休不仅以文笔来庄严经藏,并立下宏誓:愿生生世世为国王翼护佛教。虽身居高位,却两次礼请黄檗禅师于钟陵、宛陵,日夜问法,精勤不休,笔记其言,成《钟陵录》、《宛陵录》各一卷,并亲自书写作序。”他发愿要生生世世为国王护持佛教,一般都是菩萨才会这么干的。虽然身居宰相,两次礼请黄檗禅师,他请黄檗的时候还是刺史,在钟陵、宛陵这两个地方,请黄檗禅师去传法。那个时候,如果没有这些达官贵人来帮助传法,传法的速度会很慢。
“日夜问法,精勤不休,笔记其言,成《钟陵录》、《宛陵录》各一卷”,就是我们现在学的传心法要,这次禅七讲的就是《钟陵录》,并亲自书写作序。看我们今天能不能把序学完,有可能来不及,时间不知道够不够,你看我已经在加快速度了。
同时,他还书写过《大藏经》五百函,又撰《传心偈》一章。裴休曾为《传心偈》作序:“予于宛陵、钟陵,皆得亲黄檗希运禅师,尽入心要,乃作偈尔。 ”在《传心偈》里面作了序,说“我在宛陵、钟陵都得了黄檗禅师的指点,明白了所有的心要,所以写了这个《传心偈》。”
“裴休也曾随圭峰宗密禅师学习华严,因此,凡圭峰有所著述,都邀请他撰序,如《圆觉经序》、《华严经法界序》、《禅源诸诠集都序》等,皆可看出裴休优游于藏经的文字般若。”这是非常厉害的一个人,文字般若是需要的,虽然是鬼家活计,但是没有这些鬼家活计,你休想变成人。
裴休学识渊博,擅长为文,长于书翰,笔法自成一体。中年以后,他一心向佛。任职期间,只要一有空闲,就游践山林,在各大山寺中,和寺僧探讨佛学,切磋佛理,坐禅修行。所到之处,留下了无数墨宝。
书翰就是毛笔字、书法。可能在很多寺庙或者在名山胜境之处,还可以看到他留下的一些墨宝,一些题在石头上、悬崖上,都有可能。
裴休不仅是位虔诚的佛教徒,而且他还将深爱的儿子送到沩山密印禅寺出家。密印寺是裴休任湖南观察使期间所捐建的寺院。寺院建成后,请当时高僧灵祐禅师前去住持。
“裴休不仅是位虔诚的佛教徒,而且他还将深爱的儿子送到沩山密印禅寺出家。密印寺是裴休任湖南观察使期间所捐建的寺院。”他把儿子送到沩山灵佑禅师那里去出家,这个寺院是他捐的。
“寺院建成后,请当时高僧灵祐禅师前去住持。”沩仰宗的祖师灵佑。这些人真的是牛了波叉。我们现在看起来牛了波叉,当时也是牛了波叉。为什么呢?他是刺史,后来在唐宣宗的时候做到了宰相。
裴休送子出家是源于这样的因缘:当时皇子得了重病,看尽天下名医均不奏效。有高僧点拨:远离红尘,可得性命。裴休闻知,想道:我何不将自己儿子代皇子出家,既能解皇上之忧,又使吾儿解脱尘缘之苦,也了却自身从佛之愿。这样想过之后,裴休当即禀告皇上,皇上大为感动,遂以重礼相待,将裴休之子送出皇宫,裴休又亲自送子入住沩山密印寺。住持灵祐闻讯大喜,曰:丞相之子代皇子出家,功德无量,出家敝寺,为山门大壮颜色。遂赐号“法海”。
电影里面唱的“法海法海你不懂爱”,就是那个法海。大家来看他出家的因缘是什么?皇子生病了,高僧说皇子如果离开尘世出家,就可以保命。但是皇帝又舍不得,或者有其他的政治原因。裴休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说让自己的儿子代替皇子出家。这样一来,几方面都满足了,既解决了皇子的麻烦,也从了自己的愿。但是,这有点强迫儿子的味道,但也不绝对,因为他儿子后来是真正的高僧。他儿子后来修的是头陀行,叫做裴头陀。所以也不一定,他儿子有可能有这样的心愿,因为从小就这么耳熏目染。
裴休的儿子裴文德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皇帝封他为翰林学士。
法海的俗明叫做裴文德,翰林就是已经进入了皇家的书院。
但裴休不希望儿子少年得志,利用代皇子出家的机缘送子出家,并作了“警策箴”,字字句句劝勉其子精勤向道,莫荒废大好时日。其文摘录如下:
你看那时候是怎么对待儿子的,一个高官送自己的儿子去出家。我们现在听到儿子出家,就会去开导:“哎呀,你哪里想不通嘛?”有些人听到孩子出家会完全受不了,原因是世界观完全不一样。到底哪种世界观是对的?他是对的。我们这个时代科技好像昌明了,对世界的真实认知却差远了。
“警策箴”是怎么写的?这一段我念下。
汝及出家须立志,求师学道莫容易。烧香换水要殷勤,佛殿僧堂勤扫拭。莫闲游,莫嬉戏,出入分明说处去。三朝五日不归家,妙法何曾闻一句。敬师兄,训师弟,莫在空门争闲气。上恭下敬要谦和,莫轻他人自逞势。衣食难,非容易,何必千般求细腻。清斋薄粥但寻常,粗布麻衣随分际。荣华止在紫罗袍,有道何须黄金贵。解三空,明四智,要超初果至十地。礼观音,持势至,别人睡时你休睡。三更宿尽五更初,好向释迦金殿内。点明灯,换净水,礼拜如来求智慧。报答爹娘养育恩,天龙八部生欢喜。
这是父亲对自己的儿子写的,这是一个怎样的父亲?我们现在会很气愤:“这是个什么父亲啊?把自己儿子送到寺庙里面,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哎呀……”所以,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唐朝时代的中国。甚至日本人说我们到宋代以后,南宋在崖山被元朝人打败了以后,就不承认后面的中国叫中国,而叫支那。崖山之后无中国,日本说他们才是中国,真不要脸!我们不承认,我们是真的中国,我们的文化还在,但确实势微了。
裴休宰相在这段警策文中劝诫儿子裴文德:应当珍惜出家的殊胜因缘,立志学道。在寺院中烧香换水、扫洒殿堂、修学诵经要勤劳。举止文雅,莫顽皮嬉戏。如果打算出门,应当向寺院执事说明去处。要与人和睦相处,尊老爱幼,谦恭礼让,不要因为自己出身名门而骄傲逞强。裴休还告诫儿子时常想到衣食来之不易,在佛门中粗茶淡饭、粗布麻衣,随缘随份,不过分贪求饮食衣服的美味与华丽。裴休对儿子说,真正的荣华并不在于身着紫罗袍,真正的富贵也不是家有万两黄金。如果能够真正用心修道,证得初果至十地果位,顶礼观音、大势至菩萨就是真正的富贵。裴休劝诫儿子应当精勤用功,常点佛前灯,常换佛前净水,礼拜如来,求得智慧,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若能如此,则天龙八部都会欢喜赞叹。
这一大段文字非常的清楚明白,我再解释就多余。我们要想一想,那时候的父母是怎样对待孩子的,可见正确的世界观有多重要。我们现在是什么世界观?我们是唯物主义。我们是唯物主义吗?物是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物”是什么的,对于面前的现象,我们就安立了它是“唯物”。
其实佛法也是一样的,从某种程度上,佛法也是一元主义。这个“一元”元在哪里?元在空性。唯物主义也是一元,唯在物质,但是,它根本就没有找到这个“物质”是什么。却依据唯物主义做出了接下来很多非常可怕的生活哲理、政治哲理,这些都是通过这个一元主义来的,所以没有好结果。对生命来讲,如果它从根本上是错的,那什么都是错,科学再发达都等于零。哎……长叹一声!
接着裴休还作了两首偈语作为送子出家的赠言,以警示儿子裴文德。偈语之一云:
含悲送子入空门,朝夕应当种善根。
身眼莫随财色染,道心须向岁寒存。
看经念佛依师教,苦志明心报四恩。
他日忽然成大器,人间天上犹称尊。
从他的赠语和偈语,说明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认为的禅宗,一上来就抛开一切,叫一声“真仪可观,高僧在哪里”,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并非如此,他们不持断灭行的。你看裴休是怎么教儿子的,“看经念佛依师教”,“身眼莫随财色染”。前面讲的“点明灯、换净水,别人睡时你休睡,礼拜如来求智慧”,他们一样要修这些东西,他是禅宗的大德来的。
并不是说修禅的啥都不做,一做这些就啥都没有了,那是个黄棒,那叫求经不懂、扯淡!佛法是个很踏实的事,不是你知道两句话、懂一两个公案就行了,你得踏踏实实地修行,这样才对。你看他写的这些东西,并不是来两个公案,哗哗哗就完了。
在本首偈语中,裴休怀着悲伤的心情将儿子送到沩山密印寺出家,劝诫儿子每天常怀善念,种下善根,切不要身在佛门之中,而心被世俗的财色名利等染污,妨碍了自己出家之本意。在修道方面,应当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的雄心壮志。在裴休看来,出家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当他真正送子出家时,面对出世的修炼和父子亲情的两难选择时,裴休的心情仍然是复杂的。他一方面希望儿子能够虔心修道,报答父母之恩;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父亲,将儿子送入佛门,仍然难以割舍这份亲情,因此,他才写下了“含悲送子入空门”的偈语,来表达自己送子出家时的复杂感情。
“在本首偈语中,裴休怀着悲伤的心情将儿子送到沩山密印寺出家”,这种悲是那种不舍的离情之悲,并不是真的悲伤。既然那么悲伤,你不送去就完了。
劝诫儿子每天常怀善念,种下善根,切不要身在佛门之中,而心被世俗的财色名利等染污,妨碍了自己出家之本意。在修道方面,应当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的雄心壮志。要经历了寒冷以后,松柏才会更加的挺拔。
“在裴休看来,出家是一件很荣幸的事”,那种悲伤只是跟儿子离别的悲伤,就像有些父母送儿子去上大学那样悲一悲,但依然还是要送。
当他真正送子出家时,面对出世的修炼和父子亲情的两难选择时,裴休的心情仍然是复杂的。他一方面希望儿子能够虔心修道,报答父母之恩;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父亲,将儿子送入佛门,仍然难以割舍这份亲情,因此,他才写下了“含悲送子入空门”的偈语,来表达自己送子出家时的复杂感情。
尽管心情复杂,但怀着对佛教深厚的感情,裴休还是毫不迟疑地送子出家了。他在偈语中勉励儿子修行证果,报答国土恩、父母恩、师长恩、众生恩。
心情复杂也好,其他的想法也好,他都鼓励儿子要修行证果,那种父母是儿子的大福报。
不过这位享尽荣华的裴文德出家之初,经不起寺院的苦行生活,但父命难违,只有强忍。有一天,将满腹牢骚以一偈道出:“翰林挑水汗淋腰,和尚吃了怎能消?”寺院住持和尚禅师听了,微笑随口说道:“老僧一炷香,能消万劫粮。”裴文德深以为愧,从此收摄身心,苦劳作役。
裴文德(法海禅师)有个非常著名的故事,大家可能都听过的。他是刺史、宰相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绝对是很多人围绕,放个屁都有人说“哎呀,少爷的屁好有加持啊……”。你们看过电视剧《康熙王朝》吗?康熙当皇子的时候,太监抬着他在院子里面跑,早上撒了一泡尿在太监脸上,太监说“哇,皇子龙精虎猛,江河瀑布……”。裴文德从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面长大,可能吃不了苦,所以经不起寺院的苦行生活,但父命难违,只有强忍。
有一天,将满腹牢骚以一偈道出:“翰林挑水汗淋腰,和尚吃了怎能消?”这一句是我经常给大家讲的,后面流传的一句话可能还不一样,但是意思差不多。寺院住持和尚禅师听了,微笑随口说道:“老僧一炷香,能消万劫粮。”这个住持和尚就是沩山。当然了,他不要一炷香,也能消万劫粮,何必要烧香,也消万劫粮。“裴文德深以为愧,从此收摄身心,苦劳作役。”
我们现在修五加行都喊爹叫娘的,人家天天挑水,如果没有这些,就没有后面的成就。大家认为学佛就是要享福的,你是谁啊?你是哪根新鲜萝卜皮啊?现在的人不说了,一言难尽,时间不够了,加快速度。
在本首偈语之外,裴休还写有另外一首偈语,偈云:
江南江北鹧鸪啼,送子忙忙出虎溪。
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
这个偈子很牛,有修行的意味。“江南江北鹧鸪啼,送子忙忙出虎溪”,只是说时间、说事项的一个描述性的诗句。
“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这是一个修行语。我们修行,不管是参禅,或者是修单空,或者是其他的修法,修到后来都会很恼火。一会儿退失,一会儿起伏,完全没有滋味,找不到出路,忧虑……一定会经历这些东西——我说的“一定”有点过分,但大部分人要经历这些。
你想想看,即使法王如意宝、麦彭仁波切都经历过这些,当然,他们不像我们经历的那么可怕,他们毕竟是示现,修行一定要经历这些。但是,往往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到那个完全走不下去的时候,你再坚持一下,就透过去了。
很多时候走不下去就退了,一退一泻千里,退起来之爽快,马上就退了。刚刚从修行环境里面走向世俗的时候,有段时间是很快乐的。突然那些要求就不要求了,约束就不约束了,头也不磕了,水也不供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喝酒喝,吃肉吃,泡妞泡,何以解忧唯有泡妞,也可以勾仔……日子很好过,再过段时间你试试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且这种情况报得很快。一被压了以后,突然一放就会这样子。
但是,你要咬紧牙往上窜一窜,使劲窜,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禅宗里面经常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后来被武侠小说或者电影引用,比如章子怡的《一代宗师》,里面就说“没有消息就是消息”。
禅宗里面说“没有消息”,是指没有任何的觉受,没有一点点感觉到要证悟的味道,味同嚼蜡——嘿,那个时候就要开始了。你已经观心观到很多念头停下来了,过去的快乐模式已经被斩断,心过去的那种习性已经被泯灭,新的认知没有出来,一片空旷处,不知前面方是村。但是,大部分人可能还没到山穷水尽处,还没开始就已经死了,那是另外一回事。下面是他的解释,我也念一念。
偈语的前两句是说,在江南江北鹧鸪啼鸣的春暖花开时节,裴休在送子到密印寺出家之后,又陪同儿子到江西庐山参访。这里的“送子忙忙出虎溪”中的虎溪是指庐山东林寺旁边的一条溪水。据传东晋高僧慧远在庐山东林寺弘扬佛法的时候,在庐山安住三十年,足不出山,迹不入俗。虽然足不出山,但由于声名远播,许多文人士大夫都慕名前来亲近,慧远大师因此结交了大批方外之友。当时在东林寺前有一条小溪,溪水常年潺潺绕寺流淌。慧远大师约束自己,每次送客,不论贵贱,都不过虎溪(即以虎溪为限),若过虎溪,则会有虎的吼叫,以示提醒。
偈语的前两句是说,在江南江北鹧鸪啼鸣的春暖花开时节,裴休送儿子到密印寺出家,之后又送到虎溪,而虎溪是很出名的,为什么?因为高僧慧远在庐山东林寺弘扬佛法,在庐山安住三十年,足不出户。期间,有两个很出名的人去找他,一个是陶渊明,一个是陆修静。他们两个去找慧远,慧远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就越过了虎溪。
为什么越过了虎溪呢?因为慧远发誓在那里修行,绝不出虎溪。结果他跟陶渊明、陆修静聊天,聊得很开心。陶渊明是文人,慧远禅师也是文人,两个文人凑到一起兴趣相投。慧远是净土宗的初祖,不停地劝陶渊明加入念佛社,就送出了虎溪,最后老虎叫了就开始回来,有这么一个故事。
与慧远大师交往最为密切的好友陶渊明和道士陆修静来访,慧远大师与两位老友谈得十分投机。在招待客人结束,大师送客出寺。三人边走边谈,由于谈得十分投缘,慧远大师竟然忘记了“足不过虎溪”的警戒,不觉之间已经跨步过了虎溪。此时,山中老虎突然发出吼叫,慧远马上回过神来,与两位好友笑语话别,返回寺院。
老虎会叫,虎溪真的有老虎吗?真的有老虎。但是,后来流传那是护法神,随便啦,无图无真相。这些故事大家听一听就行了,要看理。
在后两句“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的偈语中,裴休鼓励儿子在修行过程中应当不畏艰险,于山穷水尽的绝境之时,自然会得个峰回路转的消息。
“行到水穷山尽处,自然得个转身时”,这句话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修行一定会经历这些苦难,当经历这些苦难的时候,你要想一想这些。你说:“我现在已经水穷山尽了。”当你这么说的时候,还没有山尽,也没有水穷,你在企图赶紧水穷山尽,主要是想早点转身。这样想是不行的,叫自欺欺人。
真正的修行要怎么样?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一路向前,唯死而已。要下这样的决心,才有可能真的证悟。不然的话,搞得像交易一样,水穷山尽了,要转身了,不要这样,这叫患得患失,将心待悟,但你就悟不了。
裴休的儿子在出家之后,没有辜负裴休的一片苦心。他在离开庐山之后,后来又来到江苏镇江氏俘山的泽心寺修禅。当时建于东晋时期的泽心寺濒临倾毁,破烂不堪。法海发誓要修复寺庙,为表决心,他燃指一节,身居山洞,开山种田,筹资修庙,并精研佛理。一次,法海挖土修庙时意外挖到一批黄金,但他不为金钱所动,将其上交当时的镇江太守李琦。李琦上奏皇上,唐宣宗深为感动,敕令将黄金发给法海修复庙宇,并敕名金山寺。从此泽心寺改名金山寺,裴休的儿子法海禅师也成了金山寺的一代祖师。
水满金山,就是指那个金山寺。
裴休生前为弘扬佛法做了很多文字工作。他收集整理了黄檗禅师的语录《传心法要》和《宛陵录》,并亲自书写作序,同时他还书写过《大藏经》五百函。此外他还为圭峰宗密禅师的《禅源诸诠集》、《原人论》及《圆觉经疏注》、《法界观》等书作过序。他还写过发愿文,流传于世。
我们现在要学的就是《传心法要》。他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居士,后面有一些关于法海禅师的记述,我简单跟大家讲一讲。
——网上师兄说:“是关于白素贞那个法海吗?”
那是影视编的,搞一些东西来撩发一些人来晚上做梦。
关于法海禅师:法海禅师是唐代名相裴休之子,俗名裴文德。其父裴休曾任宰相,字公美,唐代济源地方裴村人。
据《金山寺志》记载,少年的裴文德便接受父命,并由时任潭州(长沙一带)观察使的父亲亲自送往湖南沩山去修行。
在沩仰宗灵佑那里去修行。
据宁乡沩山寺记载:唐宣宗大中三年(849),时任宰相的裴休捐建密印寺(位于湖南省宁乡县境内)。
唐宣宗的年号叫做大中。
时皇子得恶疾,看尽名医均不奏效,裴休送自己的儿子代皇子出家,密印寺主持灵佑禅师为他的儿子赐号“法海”。拜在当时禅门沩仰宗创始人‘灵佑禅师’足下为弟子。古来禅林的说法,裴文德剃度时获赐法名“法海”,人称法海禅师。剃度以后,其师灵佑禅师日日命其苦行,前后为常住劈柴有近三年时间,又为常住五百余僧众运送生活用水近三年时间。
三年加三年,六年就过去了。
有时实在辛苦,也会略动念头。一次,他大汗淋漓地担着水桶自语:“和尚吃水翰林挑,纵然吃了也难消”。
这跟前面的说法有点不一样,但意思是一样的。后面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似乎要神奇一些。
这一语之下,每一餐大众吃完饭都肚子不舒服,饮食不能消化。师父灵佑禅师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法海禅师每日来身边小参时,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老僧打一坐,能消万担粮”。从此,大众腹中隔阂即完全解除。法海禅师深感惭愧,即收摄身心,苦行服务大众僧。
一个宰相的儿子,身份一点都不高贵,我们现在的身份多高贵啊(嘲讽语气)!啥都不能做,还要拿钱,还要修行,哪天对我眼色不好,哼……你想成就,成什么就啊?哎呀,孟德斯鸠,哈哈!有时真的是一言难尽!
禅师的胞姐曾因挂念亲弟弟,远道由都城往湖南地方看望弟弟。不忍法海禅师长途往来运水的折腾,乃向寺院施舍脂粉钱,为常住修建了工程浩大的饮水磵,当地民众美其名曰“美女磵”,从此解决了沩山全山大众长途搬运生活用水的困难,这条饮水间的磵石还依稀存在。造磵通水的相关公案,在禅宗丛林传为佳话。
这也是一个传说的故事,裴修的女儿来看望他的弟弟。姐姐看到弟弟从小娇生惯养,现在却每天在挑水,实在忍不住,就供养修了一条饮水磵,叫“美女磵”。那个时代有这样的风尚才会这样子,换着现在,别人会觉得你是个疯子。其实不然,这些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
不久,法海禅师行单上的苦行生活圆满结束,开始三年的闭关修行。各类劳作外缘均通身放下,一心参禅。三年圆满时,不开关门,师父灵佑禅师亲自到关门外直呼“法海”之名。禅师在关中应声而出,关房门窗毫无损坏,是圆满得道的标志。
这个故事跟藏传佛教里面的很多故事很像,大手印要闭关三年三个月零三天。我在想干嘛呢?为什么不九天呢?那是一个规定,不一定是绝对的时间。法海一叫就出来了,门窗都没坏,说明是真的成就了。
一时间,合寺内外僧俗大众皆来亲近问道,为避俗讳,乃受师命,游历江西庐山等地,终至江苏镇江氏俘山的一片荒林中驻锡禅修。
出来以后,大家都来包围他,都来问道等等。其实那个时候不能被俗事叨扰,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果要很好地修道,这样一搞,很容易被搞垮的。所以,法海就受师命走了,到荒山里面发现了一个地方来禅修。
时隔不久,由当地信众说明,乃知氏俘山中自己的驻地于东晋时曾建过名为泽心寺的道场。
有一个地方在东晋的时候曾经是一个道场,叫做泽心寺。
在密林的荒烟蔓草间,禅师居然寻获到已被毁坏的残佛,于是,法海禅师燃烧一节指,誓愿重修道场,为众生树立伽蓝。于是开山挖田,刻苦劳作,渐渐赢得当地民众支持,开始建设寺院。
这是真正的法海禅师,被影视搞成了没事就去“大威天龙……”,然后弄个钵,又把蜘蛛精抓了、又把白蛇抓了,千万别听信这些。
影视在很大程度上是乱来的,就像很多人都看过的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纪晓岚是有才,编撰过《四库全书》,但他是一个很糟糕的官,贪财又好色,每天还要吃很多肉,一日御十女,而且制造冤案,害了很多人。但是你们一看电视剧,觉得铁齿铜牙纪晓岚了不起得很。所以,娱乐是不能当真的,大部分的民众不会去较真的,看了就受影响。但我们是学佛人,有些事情是要较真的。教理上你要较真,修行上你要较真,其他的忽略不计。
“法海”这一形象大致经历过几个不同的历史阶段:
我们来看法海是怎么形成的,人家本来是高僧来的。
第一个历史阶段是唐代。这时确有一位法海法师,而且他所住持的金山寺,确实有一座山洞,还有一条害人的蟒蛇。因为法海法师有德行和道行,最后蟒蛇就退避,离开了这里。这相当于为民除害。在此阶段,不论如何描写,法海法师都是正面形象,一定会受到尊重。而且在唐朝的背景下,他是受到尊重的,大家可以知道法海法师原本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如是说,他是驱赶过一条白色的蟒蛇,这条蟒蛇还吃人,最后把它弄到海里去了,但是并没有杀它。蟒蛇真的变成白素贞吗?扯淡,胡说八道!
第二个历史阶段是明朝冯梦龙写小说的时期。他写到的白娘子这一段,是戏剧等各方面的一个原型。此时已经从唐代的人物原型发生了变化,是通过民间的演说变而成的故事。但当时冯梦龙小说中的法海,还是正面形象。因为《警世恒言》是要让大家明白,不要被白蛇的美色所迷惑——人和蛇在一块生活,阴气太重,是要受伤的,其中很多故事讲的都是如此。直到近代,很多人的印象中法海这位法师都是救人的形象。
《警世恒言》里面讲到的法海是塑造的,不是真正的法海。法海发现有一个叫许仙的人,跟一个美女生活在一起,最后发现美女是白蛇变的。那个时候,法海是去救许仙,到了后期就不一样了。但是,这里法海也是一个正面的救人形象,《警世恒言》的作者也是在表扬法海。
第三个历史阶段是五四运动以后到当代。此时“反封建”成为社会的一个主流。“反封建”中有一条是歌颂自由恋爱,那么不论是不是妖精,有感情就好,如此,法海自然而然便转变成一位封建势力的代表者,所以这时的法海既不是冯梦龙笔下的法海,也当然不是唐朝的那位法海,距离已经非常遥远了,它成为了一个封建势力代表的符号。鲁迅说雷峰塔要倒掉,也是认为那是象征着封建制度,阻碍了青年男女的自由恋爱。
第三个阶段,法海就成了障碍自由恋爱的一个封建的代表,然后就有人唱“法海法海你不懂爱……”,真是王八蛋,很搞笑!从文艺故事来说,这没什么,但是牵涉到一位真正的高僧,就非常的不合适。
我们的文艺很可怕,金庸把道家的一位高道尹志平,直接写成了强奸犯。我们千万不能去相信这些,当文艺看没问题,如果不深究,以为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子,那就完蛋了。我们被文艺害得很惨,“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你试试看,不但要纳粮,连你老娘都纳了。所以,大家不要相信这些,很多宣传性的东西都要小心。
我以超快的速度把人物介绍完了,还剩下一点时间,既然讲了裴休,我就想把裴休写的黄檗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的序给讲了。讲了以后,我们就一起念诵《普门行愿品》,再休息十五分钟以后就解七。
黄檗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
(唐)河东裴休集并序
有大禅师,法讳希运。住洪州高安县黄檗山鹫峰下,乃曹溪六祖之嫡孙,西堂、百丈之法侄。独佩最上乘、离文字之印,唯传一心,更无别法。心体亦空,万缘俱寂。如大日轮,升虚空中,光明照曜,净无纤埃。证之者,无新旧、无浅深。说之者,不立义解,不立宗主、不开户牖(音同“有”,门窗;门户)。直下便是,动念即乖,然后为本佛。故其言简,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四方学徒望山而趋,睹相而悟,往来海众常千余人。
予会昌二年,廉于钟陵。自山迎至州,憩(音同“气”)龙兴寺,旦夕问道。大中二年,廉于宛陵。复去礼迎至所部,安居开元寺,旦夕受法。退而纪之。十得一二。佩为心印,不敢发扬。今恐入神精义不闻于未来,遂出之,授门下僧大舟法建,归旧山之广唐寺,问长老、法众,与往日常所亲闻,同异如何也。
时,唐大中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序。
“黄檗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唐)河东裴休集并序”,河东是他当时驻息的地方。
“有大禅师,法讳希运。”这是裴休自序,有一位大禅师的法名叫做希运。
“住洪州高安县黄檗山鹫峰下,乃曹溪六祖之嫡孙。”他是六祖的嫡孙,是六祖这一系下来的。“西堂、百丈之法侄。”西堂智蔵,大家还记得吗?希运应该是百丈的嫡传,是西堂的法侄。后面是他在赞颂师父的话。
“独佩最上乘、离文字之印,唯传一心,更无别法。”禅宗的宗旨,几个字就全部说完了——独佩最上乘。大圆满要讲九乘,格鲁派要讲六乘。还有各种乘,有三乘,有八乘,而他是最上乘,独佩最上乘。
“最上乘”的特征是什么?离文字之印,心心相印,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也就是说,这个东西用文字是没办法记录的,只能是心心相印、以心传心这样的方式,叫唯传一心。传心以后什么都传完,别无他法,三藏十二部皆在一心。
传的心是什么呢?“心体亦空,万缘俱寂。”心体是空的,当心真的空了以后,万缘其实也是解脱的。六根自解脱,叫做“万缘俱寂”。
这个时候的心,“如大日轮,升虚空中,光明照曜,净无纤埃。”如果真的证悟了,心体一空,万缘俱寂,六根自解脱的时候,心就像大日轮。“升虚空中”,心如虚空,光明炯炯,但是毫无执著,毫无执著叫做“净无纤埃”。
会不会这样呢?开悟就是这样的,最浅的证悟就是这样的,心在体会时就是这样的。但是,你不要想大日轮挂在天上,那是想的,不能去想,想就错了。不能去想,只是说那个体非想可以证。你证的时候,是可以想的,任何念头也不怕。但是,那个东西靠想是想不出来的,不想它也在。
“证之者,无新旧、无浅深。说之者,不立义解,不立宗主、不开户牖(音同“有”,门窗;门户)。”这很牛,牛了波叉!如果你证了它,这个东西没有新旧。在说体的时候,心是没有新旧的,也没有浅深,你说深说浅都不行的。但是,心的清净程度是有的,不然就没有一地到十地、开悟到证悟再到佛陀这样的差别,圣人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说之者,不立义解,不立宗主、不开户牖(音同“有”,门窗;门户)。我们去表达它的时候,这个义解是没办法当成一个绝对的标准来参照的,叫做“不立义解”,也就是不立文字的意思。不立义解,就是通过逻辑说不清楚的。
为什么“不立宗主”呢?不立义解,不立文字就行了,但是连宗主都不能立。为什么呢?这个宗主,基本上还是持的二转的观念。他不立光明,不会拿一个名词、拿一个东西让你去追,叫做不立宗主。
禅宗有时候叫“无门之门”,不会说有个东西给你去弄,不会搞一个宗旨。但到三转的时候,他会说光明、他空等等这些。所以,禅宗倾向于二转法轮,主要执行二转法轮,但并不是完全不要三转,因为他也说了如大日轮。
“不开户牖”,就是不开门户。这是什么意思呢?不会给你搞一个特殊的进去的方法,直接就来了,只接最上乘的才是这样子。有次第,就要开门户,所以禅宗说无门之门。
南泉经常搞这些花样,人家跑出去以后叫他来开门,结果他不开。最后马祖把钥匙扔进去,他才从里面把门打开。钥匙本来是从外面开的,但他要扔进去从里面开。这些行为,现在叫行为艺术,那时候叫言传身教。无门就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通道可以去的,直接就来了。那修单空呢?这是次第法,单空就是开门户。但是,真正的祖师禅就不会这样子,一开门户就是如来禅。
那要怎么办呢?“直下便是,动念即乖(乖:背离),然后为本佛。”他说不用修,现在就是了,当下就是了,你一想就背离。“乖”是背离的意思,指背离了本性。“动念即乖”,认知的时候,你用念头去认知是背离的,但是认知以后,念头也不背离。无论任何念头都没办法逃过本性,孙猴子想逃过如来佛的手心,那是做不到的,所以“动念亦不乖”。“动念即乖”,是说认知的时候不能以念头去,一去就成了二元。明白了以后,然后就是本佛。
“故其言简,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因为这样子,他直下便是,动念即乖,又不立文字,不立宗主。“故其言简”,说的东西很简单。“其理直”,但是理非常的直接。“其道峻”,修行非常的孤峻,没那么繁琐,但是高深、道峻。“其行孤”,他们的行为很多人都看不懂。至于德行,那是自然而然,非常的厉害。
“四方学徒望山而趋,睹相而悟,往来海众常千余人。”名声出去以后,四方学徒朝着黄檗山就来了,看着他就开悟了,睹相而悟。这是夸张的说法,看着他就开悟了还得了?也可以的,我也去看一看!
睹相而悟,不是要非相吗?你不睹相,怎么非相啊?所以,睹相而悟也可以是一个很深的解释。不是要看到一个相叫非相,而是相在的时候,它不真实叫非相。“往来海众常千余人”,去看的时候,经常都有上千人。
“予会昌二年,廉于钟陵。”唐武宗第二年的时候,在钟陵当官。
“自山迎至州,憩(音同“气”)龙兴寺,旦夕问道。”从黄檗山迎到钟陵这个地方,让黄檗住在龙兴寺,从早问到晚。
“大中二年”,那时候唐武宗已经驾崩了,是唐宣宗时期,大中是唐宣宗的年号。“廉于宛陵”,在宛陵去当官了。
“复去礼迎至所部,安居开元寺,旦夕受法。”又去把黄檗禅师接过来,安居在开元寺,旦夕受法。前面是旦夕问道,后面是旦夕受法,反正从早搞到晚。
“退而纪之”,问了法、受了教以后,回到家里面就把它写下来。这个“纪”是通假字,应该是记录的“记”。
“十得一二”,学了很多东西,但是记下来的只有十分之一二。
“佩为心印,不敢发扬。”记在心里面,指导自己的行为,还不敢拿出去。
“今恐入神精义不闻于未来,遂出之,授门下僧大舟法建,归旧山之广唐寺,问长老、法众,与往日常所亲闻,同异如何也。”这是什么意思呢?今天,恐怕这个入神的精义,入骨入髓的教言、精义,不闻于未来,将来就丢失了,未来人就听不到了。所以退而记之,把它记录下来,虽然得其一二,但是佩为心印,不敢发扬。现在怕它丢失了,所以遂出之,就拿出来了,传授给门下的一个僧人,叫做大舟法建。
“归旧山之广唐寺”,又把这个东西拿回到广唐寺去,问当时的长老、法众。“与往日常所亲闻,同异如何也”,与他们平常听到的东西,有什么不同呢?请指出来!大概是这个意思,好谦虚啊!其实内心里面想:“我写的东西有错吗?”他不是这么想的,是我帮他想的,哈哈!
“时,唐大中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序。”唐大中是唐宣宗的年号,唐宣宗当了十三、四年的皇帝,那时候已经快驾崩了。当时,裴休已经是丞相了。
这是裴休为《传心法要》写的序。从这个序里面就可以看出来,裴休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看他所阐述的东西,“心体亦空,万缘俱寂。如大日轮,升虚空中,光明照曜,净无纤埃”,这些都是非常厉害的,我们听惯了觉得没所谓。但是,他们当时写文言文的时候,是心里有什么写什么,而我们是心里没什么就记什么、背什么、读什么,相差甚远。所以,他们写出来是表明真的有这种东西,因为那时候没地方抄,也没地方背。
从这个序就可以看出来,《传心法要》是很精彩的。为什么今天把它讲完呢?因为下一个禅七我就不讲这个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缘起。
师兄们,烦不烦?不烦。烦也没办法,已经完了,就不用再烦了。烦的时候,正当烦时,想个未烦之时。未烦之时,再回过头去想下烦之时。烦与未烦,都出自于哪里?心!心可以烦,可以不烦,那心是烦还是不烦呢?它又是烦,又是不烦。那么,它烦又不烦的时候,是什么呢?参!饶舌啊!
讲经方式:《黄檗传心法要》为禅宗最为殊胜的论典之一,全文纵横捭阖,直指人心,绝无拖泥带水之迹,上上根之士,阅之当大开圆解,直下顿了。但时值末世,人我纰漏,五毒鼎沸,难以单刀直入,顿脱窠臼,故勉力退而求其次,用各种理论做思维诠解,以渐次觉受描画水月之影,故以下的讲解中,会用到中观、唯识、如来藏等佛教基础学说,以及各种禅宗以外的修行法门,既论知见,也说次第,由此难免名相横飞,并兼狡智纠结,于超绝言思的禅宗来说,如此大绕葛藤,推诿曲折,当属佛头着粪,虚空捏怪,但时而正当,众目睽睽之下,也是无可奈何,强作抽钉拔楔之举。若有出尘高士,贻笑掩颐之余,见谅!
正论:
师谓休曰:诸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不属有无,不计新旧,非长、非短,非大、非小,超过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当体便是,动念即乖。犹如虚空,无有边际,不可测度。唯此一心,即是佛。佛与众生,更无别异。但是众生着相外求,求之转失。使佛觅佛,将心捉心。穷劫尽形,终不能得。不知息念忘虑,佛自现前。
句解:
“诸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
此句为全文核心,说了两个问题:
1、世界是心的,不是物质的,不是上帝的。当时人无需这样的说法,而现今之人却必须说清楚。
2、这个心,不是肉团心,不是意识心,不是阿赖耶识心,而是真如心。表究极世界观。
四种缘起:佛学术语,为华严宗所归纳之四种缘起思想。华严宗之教理系以‘缘起’为主,而于所判立五教之中,除顿教外,分别各说一缘起,即:于小乘教说业感缘起,于大乘始教说赖耶缘起,于大乘终教说如来藏缘起,于圆教说法界缘起。而唯独顿教因是无相离言之宗,不更涉教相之教,故无缘起之说。
小乘教主张业感缘起,说一切万法都是由于业力的感应而生起。大乘始教主张阿赖耶缘起,说阿赖耶识含藏万法的种子,一切根身器界,皆由其生起。大乘终教主张真如缘起,说由于真如随缘,才会生出万法来。一乘圆教则主张法界缘起,说遍法界的一切事物,有为无为,色心依正,过现未来,都尽成一大缘起。
若诸佛与凡夫一心,此心除真如本性以外,别无可能。
凡夫与诸佛之心,因空性和光明而一味,因污染和清净而有别。当从禅宗的悟入方便和结果来看,则污染与清净,也本无二致。
空性推理:一切身心现象都无法找到根本实质,如找到实有根本实质,应合附“独立、唯一、不变”三个因素,不然难为根本。如三个因素成立,则无法组成现象。微粒需要力才能和其他的微粒组合,而微粒和力,只能是两种东西,如是一种东西,则力量一离体即无法成立。故无论是凡夫之心,还是诸佛之心,都无法实有,一实有则无法有任何现象,因非实有,故凡夫与诸佛之心,本质相同。
光明推理:世间现象无一真实,但虚幻现象却连绵不绝,故必有其非断灭的本性,由于实有之物决不可得,故而其本性和空性必为一体,即究竟光明。但凡夫不明心之空性唯一无有,分别光明,轮回遂成。
“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不属有无,不计新旧,非长、非短,非大、非小,超过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
说明心体的空性,离开四边,非二元现象。
“当体便是,动念即乖。犹如虚空,无有边际,不可测度。”
说明认知方式。前两句说心性无法用念头认知,后两句所心性没有住处,再后一句说心性无法量度感受。
“唯此一心,即是佛。佛与众生,更无别异。”
同上,强调用以引发下文。
“但是众生着相外求,求之转失。使佛觅佛,将心捉心。穷劫尽形,终不能得。”
说明众生迷乱原因。着相外求的原因是认知和认知对象二元对立,二元对立的原因是不明空性光明本质。
不明本体,则“觉明为咎”。《楞严经》云:“性觉必明,妄为明觉,本觉明妙,觉明为咎。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无同异中。炽然成异,异彼所异,因异立同,同异发明。因此复立无同无异。如是扰乱,相待生劳。劳久发尘,自相浑浊,由是引起尘劳烦恼。”),妄立能明所明,即成二元宇宙。不明自体,着相外求即成二元,求乐成“毁乐如灭仇”,求解脱,则反成束缚。如着意无求,又成愚痴。因心体空明,本来无量无边,即成二元观待,亦无无穷无尽,使轮回不休,苦哉!
关于无明运行方式的开示:
法王如意宝《大圆满直指心性注疏·窍诀宝藏库》:
三种无明: 生起未证本性之识,名为同性无明;未了知本性,名为俱生无明;执为外境,名为遍计无明。此三无明,即一识之不同反体,彼等之理,称为因缘;显现外境,为所缘缘;显现有境为增上缘;彼等同时为等无间缘。如是三因四缘乃为无明;由彼出生迷乱,乃为行;由彼出生辨别外境之识等,如是次第不断成熟十二缘起之现相。复以六识紧紧执著六境显现,增长六惑之力,以此因缘,流转于轮回,如同旋火之轮也。
无垢光尊者《大圆满心性休息大车疏》:
阿赖耶与八识聚之差别:种种习气阿赖耶是无记法如同镜子;阿赖耶识如同镜子的明清分;五根识如同显现影像;笼统观察外境或者对于五根的显现境最初浮现出“此法”的识,即是意识;其后对外境相应产生贪心、嗔心、痴心(舍心)即称为染污意。
“不知息念忘虑,佛自现前。”
又开示认知方式。“息念忘虑”是认知心体的重要手段,但“息念忘虑”本身不是本体,若不明心体,息念忘虑即成五种无分别。(不作意,睡眠等谓之无作意;超寻伺,离二禅以上之过有寻有伺地;寂静,离无心定之想受灭谓之寂静;自性,色等无情之物;执息念,于真实义离有分别之计度。)
人类认知方式有三:思维、直觉、自明。“息念忘虑”是达成自明的前提。
为达成正确的“息念忘虑”,需修行单空和菩提心。如黄檗开示:
呜呼!劝你兄弟家,趁色力康健时,讨取个分晓处,不被人瞒底一段大事。这些关[木戾]子,甚是容易,自是你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只管道难了又难好,教你知那得树上自生的木杓,你也须自去做个转变始得。若是个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州云:无。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神,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大口: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到这里说什么阎罗老子,千圣尚不奈你何。不信道直有这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
正论:
“此心即是佛,佛即是众生。为众生时,此心不减;为诸佛时,此心不添。乃至六度万行,河沙功德,本自具足,不假修添。遇缘即施,缘息即寂。若不决定信此是佛,而欲着相修行,以求功用,皆是妄想,与道相乖。”
句解:
“此心即是佛,佛即是众生。”
说明认知立场,说心性就是佛,且站在心性的立场上看,众生也是佛。
“为众生时,此心不减;为诸佛时,此心不添。乃至六度万行,河沙功德,本自具足,不假修添。遇缘即施,缘息即寂。”
众生与诸佛同具此心,由于心体空性,故而众生污染此心和诸佛发明此心,心体都无有生灭。由于和空性一体的光明亦不受污染,其无量功德也无始本具,不假修添。随污染的祛除而逐渐显露。在觉他时,这些功德遇缘即施展,缘息即寂止。
此说法确定了黄檗禅师的修行宗旨是禅宗直指人心的方法,只要确认本性,清除污染,而后本具功德自显。
“若不决定信此是佛,而欲着相修行,以求功用,皆是妄想,与道相乖。”
如果没有对此生起定解,而是追逐外相,求取功用,则无论如何,全是缘起无常之事,与禅宗直达究竟之道背离。
正论:
“此心即是佛,更无别佛,亦无别心。此心明净,犹如虚空,无一点相貌。举心动念,即乖法体,即为着相。无始以来,无着相佛。修六度万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无始以来,无次第佛。但悟一心,更无少法可得,此即真佛。”
句解:
“此心即是佛,更无别佛,亦无别心”
再说心佛一体,拒绝有相和离心的“佛”,直显禅宗特色。
“此心明净,犹如虚空,无一点相貌。举心动念,即乖法体,即为着相。无始以来,无着相佛。”
说明心性的明净,明了一切,但犹如“虚空”,觉性虚空,绝对无形无相。举心动念,即任何关于心性的想象和感受、境界,俱非真实。禅宗称之为“着相”。究竟的佛就是自性本性,报身佛和化生佛只是随缘示现。
关于虚空的注解:
楞严经:(第六卷)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第九卷)当知虚空,生汝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
藏传佛教的三虚空:就外在而言,外虚空是空的虚空,也就是你面前的通透无碍;内虚空是心的空性;秘密虚空是觉空。“外虚空”、“内虚空”、“秘密虚空”是三个不同的语词,但其实是同一个意义,因此,“融合”一词意味着它们三者结合为一。”
在融合三虚空的修特之中,外虚空是虚空,内虚空是空的心,秘密虚空是觉空。在本觉的秘密虚空之内,执取与固着两者都消失了。当你已经认出本觉时,三虚空就会自动地融合在一起。如果你是在尚未认出本觉的情况下修持三虚空瑜伽,你就是在试图造作出融合的三虚空。
“修六度万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无始以来,无次第佛。”
六度万行是修行,究竟法身佛无修无证,所以“无次第佛”。
“但悟一心,更无少法可得,此即真佛。”
如果真实悟入此心,即成法身佛,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事物。禅宗修行主要采取二转法轮“大无遮”的思想,除空性外,宇宙别无他物。
正文:
“佛与众生,一心无异。犹如虚空,无杂无坏。如大日轮,照四天下。日升之时,明遍天下,虚空不曾明;日没(mò)之时,暗遍天下,虚空不曾暗。明暗之境,自相凌夺;虚空之性,廓然不变。佛及众生,心亦如此。若观佛作清净、光明、解脱之相;观众生作垢浊、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历河沙劫,终不得菩提,为着相故。唯此一心,更无微尘许法可得,即心是佛。如今学道人,不悟此心体,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着相修行,皆是恶法,非菩提道。”
句解:
“佛与众生,一心无异。犹如虚空,无杂无坏。如大日轮,照四天下。”
前面说了心如虚空,这里继续诠释佛和众生不异之心性的两个要点:犹如虚空,无杂无坏。如大日轮,照四天下。虚空不用再说,大日轮是什么?是和虚空一体的究竟光明。
“日升之时,明遍天下,虚空不曾明;日没(mò)之时,暗遍天下,虚空不曾暗。明暗之境,自相凌夺;虚空之性,廓然不变。”
日升为究竟光明已经清净,如佛,日没如众生被五毒覆盖,不见光明。但虚空之体毫无变异。“明暗之境,自相凌夺”,意为显现变幻无常,但空性不生不灭。
汉传佛教里,体为虚空,相为光明,用为显现。藏传佛教中说法身为空性,报身为光明,化身为大悲。名相不同,意义一样。
“佛及众生,心亦如此。若观佛作清净、光明、解脱之相;观众生作垢浊、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历河沙劫,终不得菩提,为着相故。”
心、佛、众生一体一味,因此,认知本性并安住本性时,众生与佛一心不异。如果分别众生与佛不同,分别与对境上谓之为“着相”,着相的意思即是“相”成立并异于无形无相的本性,由此,则无法证悟此不异本性。
“唯此一心,更无微尘许法可得,即心是佛。如今学道人,不悟此心体,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着相修行,皆是恶法,非菩提道。”
这个究竟的本性,无丝毫可得之相,根本找不到,但这个找不到却能使用的心,就是自心本性,就是法身佛。如果不明白本性,就会以这个找不到的心为基础,向外寻找,生出无量无边的外相,这个就是着相修行。
“着相修行,皆是恶法,非菩提道。”,此语与直指心性的禅宗合适,但在次第修行时,需要分别二谛。
“供养十方诸佛,不如供养一个无心道人。何故?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能所,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趋者不敢入此法,恐落空无栖泊处,故望崖而退,例皆广求知见。所以求知见者如毛,悟道者如角。”
句解:
“供养十方诸佛,不如供养一个无心道人。”
因十方诸佛皆为一心。且十方诸佛只出现在你想象和观想之中,无心道人则可于你六根前自显现。此处说到了“无心”,意即心的本体及显现统归无有,为中观里“大无遮”之见。
“何故?无心者,无一切心也。”
心分体、相、用,全体无有,即全体空性。对此全体空性的修行和哲学认知有:认知与外境同一虚幻(下自续)、外境消失心执单空(上自续)、外境虚幻意认消失(自续外境应成见解)、外境消失心性自明(应成)、觉性游舞(大圆满)。
《指月录》上关于无心的一段记录以及数位大德的评价:
南阳慧忠国师。常州僧灵觉问曰:“发心出家,本拟求佛,未审如何用心即得?”师曰:“无心可用,即得成佛。”曰:“无心可用,阿谁成佛?”师曰:“无心自成佛,成佛亦无心。”曰:“佛有大不可思议,为能度众生,若也无心,阿谁度众生?”师曰:“无心是真度生,若见有生可度者,即是有心,宛然生灭。”曰:“今既无心,能仁出世,说许多教迹,岂可虚言?”
师曰:“佛说教亦无心!”曰:“说法无心,应是无说。”师曰:“说即无,无即说。”曰:“说法无心,造业有心否?”师曰:“无心即无业,今既有业,心即生灭,何得无心。”曰:“无心即成佛,和尚即今成佛未?”师曰:“心尚自无,谁言成佛?若有佛可成,还是有心,有心即有漏,何处得无心?”
曰:“既无佛可成,和尚还得佛用否?”师曰:“心尚自无,用从何有?”曰:“茫然都无,莫落断见否?”师曰:“本来无见,阿谁道断?”曰:“本来无见,莫落空否?”师曰:“无空可落。”曰:“有可堕否?”师曰:“空既是无堕从何立?”曰:“能所俱无,忽有人持刀来取命,为是有是无?”师曰:“是无。”曰:“痛否?”师曰:“痛亦无。”曰:“痛既无,死后生何道?”师曰:“无死无生亦无道。”曰:“既得无物自在,饥寒所逼若为用心?”
师曰:“饥即吃饭,寒即着衣。”曰:“ 知饥知寒应是有心。”师曰:“我问汝有心,心作何体段?”曰:“心无体段。”师曰:“汝既知无体段,即是本来无心,何得言有?”曰:“山中逢见虎狼,如何用心?”师曰:“见如不见,来如不来,彼即无心,恶兽不能加害。”曰:“寂然无事,独脱无心,名为何物?”师曰:“名金刚大士。”曰:“金刚大士有何体段。”师曰:“本无形段。”曰:“既无形段,唤何物作金刚大士?”师曰:“唤作无形段金刚大士。”曰:“金刚大士有何功德?”
师曰:“一念与金刚相应,能灭殑伽沙劫生死重罪,得见殑伽沙诸佛。其金刚大士功德无量,非口所说,非意所陈。假使殑伽沙劫住世,说亦不可得尽。”曰:“如何是一念相应?”师曰:“忆智俱忘,即是相应。”曰:“忆智俱忘,谁见诸佛?”师曰:“忘即无,无即佛。”曰:“无即言无,何得唤作佛?”
师曰:“无亦空,佛亦空,故曰无即佛,佛即无。”曰:“既无纤毫可得,名为何物?”师曰:“本无名字。”曰:“还有相似者否?”师曰:“无相似者,世号无比独尊。汝努力依此修行,无人能破坏者,更不须问。任意游行,独脱无畏,常有河沙贤圣之所覆护。所在之处,常得河沙天龙八部之所恭敬。河沙善神来护,永无障碍,何处不得逍遥?”
妙喜举至“殑沙劫诸佛住世,说亦不可得尽止”,复云:“遮僧当下大悟,如睡梦觉,如莲花开。似这般底便是金刚圈栗棘蓬。你若吞不得,透不得,不见古人行履处,定起谤无疑。透得这里方能作大舟航,不着此岸,不着彼岸,不着中流。善知识下得这般手脚,入得这般窠窟,方始为得人师家。若不具许多差别眼目,如心性上得个解路入处底,定不爱击石火闪电光,却爱这般说话,又却错做实法会了。如一机一境,一棒一喝上,得个入处底定不爱这般说话,又是错会了。真所谓所见不同,互有得失,教中所谓菩萨见水如甘露,天人见水如琉璃,凡夫见水是水,饿鬼见水如脓血,是也。或有个爱高禅底衲子出来道,妙喜有如是等见耶?即向他道逢人但恁么举。”
僧问:“古德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有人不许,云是邪说,亦有信者,云不思识,不知若为?”
师曰:“此盖普贤文殊境界,非诸凡小而能信受,皆与大乘了义经意合,故华严经云: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常处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又般若经云:色无边,故般若亦无边,黄花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深远之,言不省者难为措意。”
华严座主问大珠和尚说:“禅师何故不许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珠云:“法身无象,应翠以成形,般若无知,对黄花而颢相;非彼黄花翠竹而有般若法身。故经云:佛具法身,翠竹还能应用,座主会么?”
答云:“不会!”
珠云:“若见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随用而说,不滞是非,若不见性人,说翠竹着翠竹,说黄花着黄花,说法身滞法身,说般若不识般若,所以皆成诤论。”
曰:“彼方知识直下示学人,即心是佛,佛是觉义。汝今悉具见闻觉知之性,此性善能扬眉瞬目,去来运用,遍于身中,挃头头知,挃脚脚知。故名正遍知。离此之外,更无别佛!此身即有生灭,心性无始以来,未曾生灭,身生灭者,如龙换骨,蛇蜕皮,人出故宅。即身是无常,其性常也。南方所说,大约如此。”
师曰:“若然者,与彼先尼处道,无有差别。”
彼云:“我此身中有一神性,此性能知痛痒,身坏之时,神则出去,如舍被烧,舍主出去,舍即无常,舍主常矣。审如此者,邪正莫辨,孰为是乎?吾比游方,多见此色,近尤盛矣。聚却三五百众,目视云汉,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坛经》改换,添糅鄙谈,削除圣意,惑乱后徒,岂成言教?苦哉!吾宗丧矣。若以见闻觉知是佛性者,《净名》不应云‘法离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
牛头法融禅师:“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
慧能门下的一位弟子司空山本净禅师,他说: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会道,无心是道。马祖道一也有这个观点,僧问马祖大师:如何是佛?马祖说:即心是佛。又问:如何是道?马大师说:无心是道。有人问沩山灵祐禅师说:什么是道?灵祐说:无心是道。宋代的大慧忠杲禅师说:即心是佛,佛不远人;无心是道,道非物外。
龙牙居遁禅师:
粉壁朱门事甚繁,高墙大户内如山。
莫言山林无休士,人若无心处处闲。
夫人学道莫贪求,万事无心道合头。
无心始体无心道,体得无心道亦休。
白云守端禅师:忌口自然诸病减,多情未免有时劳。贫居动便成违顺,落得清闲一味高。虽然如是,莫谓无心云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此“无心”,单空也)
达摩祖师《无心论》 摘引:
夫至理无言,要假言而显理。大道无相,为接而见形。今且假立二人,共谈无心之论矣。
弟子问和尚曰:“有心无心?”
答曰:“无心。”
问曰:“既云无心,谁能见闻觉知,谁知无心?”
答曰:“还是无心既见闻觉知,还是无心能知无心。”
问曰:“既若无心,即合无有见闻觉知,云何得有见闻觉知?”
答曰:“我虽无心,能见能闻能觉能知。”
问曰:“既能见闻觉知,即是有心,那得称无?”
答曰:“只是见闻觉知,即是无心。何处更离见闻觉知别有无心。我今恐汝不解,一一为汝解说。令汝得悟真理,假如见终日见由为无见,见亦无心;闻终日闻由为无闻,闻亦无心;觉终日觉由为无觉,觉亦无心;知终日知由为无知,知亦无心;终日造作,作亦无作,作亦无心。故云见闻觉知总是无心。”
问曰:“若为能得知是无心?”
答曰:“汝但仔细推求看,心作何相貌?其心复可得,是心不是心。为复在内、为复在外、为复在中间?如是三处推求,觅心了不可得,乃至于一切处求觅亦不可得。当知即是无心。”
评说:此一无心之旨,明白指出,若能即无而用,则禅道尽摄于此,唯不能停留在解会上,要真正了达,于一切因缘事境上,都能如是无心,则此无心之妙,方显活机!且无量的功德,自然显现,龙天护佑,神用自出!
次第修行方法:空所,单空修行;空能,菩提心和单空的修行;能所俱空,禅宗和大圆满。
作为佛教学人,信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不但真切影响我们的修行,还究竟影响我们最终的证悟。但很多修行人却并非完全明白“信心”这个词汇,在各个不同领域、不同范畴中的内涵,以及它在佛教修行人于修行各个阶段的作用,禅七的前几天的交流学习,我们来谈谈这个话题。
一、对于信心等概念的拣择:
首先,我们来谈谈“信心”这个词汇在世俗心理学和其他宗教中的涵义,然后再来学习它在佛教中的说法,以及它在佛教修行中的意义。我在网络上摘引了很多关于“信心”的概念和说法,然后在讲解中和大家分析分享。这些概念和说法不一定绝对准确而且范畴不同,但比较有宽度和深度,用来和大家一起讨论学习,会非常适用。因此,先在此感谢网络上那些知名和不知名的作者!感恩各位佛教大德和善知识!因为他们的慈悲和智慧,才让我们有机会对此进行深入细致的学习和思考。
维基百科:
信心:信心(英语:Confidence,源自拉丁语“fidere”,意指“信任”)是一种心理状态,无论是假设或预测是正确的,还是选择的行动方案是最好的或最有效的。 因此,自信就是对自己的信任。傲慢或自大是一种自信状态—相信某事或某人有能力或正确,而实际上他们没有能力。过度自信或狂妄是过度相信某人(或某事)会成功,而不考虑失败。自信可以是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
信仰:信仰(英语:faith,源自拉丁语 fides 和古法语 feid[1]),是对人事物或概念的坚定信念或信任。在宗教背景下,或可将信仰定义为“对超自然(包括神祇)或宗教教义等的坚定信念”。 信仰可以是某种思想体系或政治观。比如,儒家思想,共产主义信仰等。
根据韦伯斯特词典,信仰有多种定义,包括“对上帝的信念、信任和忠诚”、以及“对没有证据的事物的坚定信念”,信仰通常基于直觉或个人经验,而非严格的理性或经验证据。宗教人士通常认为信仰是基于感知程度和证据的信心,对宗教持怀疑态度的人认为信仰只是没有证据的信念。
信念:信念(英语:belief),信念是个人判断和选择事物真伪的思想意识,信念的正确与否取决于个人的知识水平包括推理能力。
信念可以被描述为对命题正确与否的态度, 有别于信奉(Belief-in)。 信奉(Belief-in)与信任(Trust)或信仰(Faith)等概念更紧密相关,因为它通常是指对人的态度。在许多宗教传统中扮演着中心角色,其中“信奉上帝”是其信徒的核心美德 (也称信仰上帝)。
信仰是对某事或某人的一种强烈的坚定不疑的信念,处于难以被客观证据和理性分析而改变心理状态。信仰常用于宗教语境, 是指对宗教的一种神圣的信念。信仰与信念的区别在于, 信念在没有达到信仰所具有的强烈的坚定不疑的心理状态下,是容易被客观证据和理性分析而改变的。信念所意味的的信任程度可能不如信仰的信任程度那么强烈,信念有错时更容易被经验证据和理性分析纠正。
知识也是信念的一种, 被定义为被证实的真的信念(justified true belief)。
宗教信仰:宗教信仰是对超自然现象或宗教教义等的坚定信念, 其特点是用情感代替证据。《斯坦福哲学百科全书》写道,“信仰”是一个广义术语,出现在表达各种不同概念的语言中;从最普遍的意义上讲,“信仰”(Faith) 与“信任”(Trust) 的含义大致相同。但哲学上对信仰的叙述和讨论几乎完全是局限于有神论的宗教信仰,既对上帝的信仰。而且通常,它们处理的是亚伯拉罕传统(Abrahamic traditions)中的基督教分支中所理解的信仰,尽管没有排除其它方面的信仰。
世俗信仰:信仰,除了信仰宗教及超自然外,也可以有世俗信仰, 是对某种主张或思想的坚定的信念,核心就是强烈的“相信”,而且拿来作为自己观察世界和行动的原则和指引。世俗信仰不基于宗教或超自然教义的信仰或信念, 来源多种多样,包括:
哲学:许多世俗信仰植根于哲学思想,例如人道主义或理性主义。这些信仰体系通常强调理性、道德和人类能动性的重要性,而不是依赖超自然或宗教解释。
科学:科学发现和进步也可以激发世俗信仰。例如,进化论使许多人相信自然选择的力量和进化过程,而不是相信上帝的造物主。
个人价值观和原则:人们可能会根据自己的个人价值观和原则发展世俗信仰,例如对社会正义或环保主义的信仰。
社区和文化:世俗信仰也可能受到特定社区或文化的价值观和信仰的影响。例如,有些人可能相信民主、人权或言论自由的原则。
总的来说,世俗信仰可以有多种来源,可以有多种形式,这取决于个人的信仰和经历。
百度百科中对于信心的一篇文章(心理学类,有编辑裁剪):
信心的定义:
信心是指对行为成功及其相应事物的发展演化犹如预盼的信任程度。信心表现为对实现行为任务目标成败的外在感知、情绪反应、外在意识。信心以对行为的心理作用效能程度从低到高可分为自我效能感、集体效能感、行为业绩感三个层次。
信心是指对行为成功及其相应事物的发展演化犹如预盼的信任程度,信心相对于行为又可理解为对行为过程的反映。信心表现为对实现行为任务目标成败的外在感知、情绪反应、外在意识。而信心的外在感知强度,与其情绪反应强度、外在意识强度表现是呈反向的。当个体相对于一定行为目标实现越感知为有信心时,其相应的情绪性、外在关注度上反倒会表现得越平静。只有个体相对于一定行为目标实现感知为缺乏希望甚至于绝望时,其外在情绪、关注度上才会表现得很复杂强烈。但尽管信心中外在感知的强度和信心中的情绪、外在意识强度在表现上是成反向的,但在行为的共同反应上信心构成中的内在认知、情绪和外在意识三要素还是具有统一谐调性的关系。所谓情绪的统一谐调性关系,是指信心表现中的外在感知、情绪反应与外在意识中任何一种表现,都会成为其它两种表现的反映。
外在感知:
信心构成要素中的外在感知是指人们对行为必定成功的认识过程。由于这种认识过程只能是对行为未来发展状况的预期,所以这种认识过程实际上又是一种对行为过程的想象和推断,包括对行为成功的希望或失望以及对所处环境安全感,也相应包括在行为过程中对影响行为成败相关客观事物,所产生的嗅觉、视觉、听觉、味觉、皮肤感觉、平衡觉、运动觉、深度的社会与自然规律观念与思考等等。信心自信的外在感知强度与其对相应事物的情绪反应强度是相反的,行为中当你听到、看到、接触到、思想到的东西,而使你对行动前景感到难以琢磨、犹豫不决,引起较大的情绪反应强度的时候,恰恰证明你对自己或所属群体在追求相关行为目标,是否能够有所作为是没有自信的。比如当体育运动员为参与某项重要比赛的策略而举棋不定时,恰恰表明他(她)对自己真实的体育运动水平是存在疑虑。
情绪反应:
情绪在行为中是对行为过程的生理评价反应。信心中的情绪是身体对行为成功的可能性乃至必然性,在生理反应上的评价和体验,中国古人将情绪分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而现代心理学按情绪反应的速度、强度和持续时间分为心境、激情、应激状态三种。行为在身体动作上表现得越强就说明其情绪越强,如喜会是手舞足蹈、怒会是咬牙切齿、忧会是辗转反侧、思虑焦虑会是茶饭无味、悲会是痛心疾首、恐会是手足失措、惊会是瞪目结舌等等,这都是情绪在身体动作上较典型的反应。情绪的外在反应强度与信心的外在感知强度表现是相反的,当人们外在感知到的信心很强大时,在情绪表情上往往表现得很淡薄。而只有在内在信心不强或说是处在不稳定状态时,随着行为过程的变化才会有较强烈的多种多样的情绪表情的反应,只是其中的喜悦高兴情绪则是内在信心由不稳定到稳定状态的过渡性表现。
外在意识:
信心中的外在意识是指人们大脑觉察行为过程的清醒程度和反应灵敏程度,可通过个体的言语清晰度和动作准确度表现出来。外在意识是人脑对行为过程的反映,在对行为的形容中外在意识从高到低包括应激、警觉、清醒、冷静、疲倦、恍惚、催眠状态、睡眠状态。除了昏迷等无意识状态以外,正常情况下人们在睡眠时外在意识水平最低,在应激状态时外在意识水平最高。外在意识反应的灵敏程度与信心的坚定强度是相反的,当人们信心外在感知很强或过强时,对行为中的外在刺激往往会表现得轻松自然或蛮不在乎;只有当人们外在感知到的信心不足时,对行为中的外在刺激才会表现出紧张,甚至是草木皆兵。
信心以对行为的心理作用效能:
信心以对行为的心理作用效能程度从低到高可分为自我效能感、集体效能感、行为业绩感三个层次。
在信心分类中自我效能感、集体效能感、行为业绩感由于都根基于信念,所以它们都包含信念的相应表现;而自我效能感又从属于集体效能感,集体效能感又包含自我效能感的表现;而集体效能感又从属于业绩经验感,业绩经验感中又会包揽自我效能感与集体效能感的表现。
自我效能感:
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己的行为能力及行为能否产生预期结果所抱的信念。
自我效能感产生于基础信念中对自我效能的觉悟,信念相关本能中的自我效能包括个体自身的禀赋、知识、经验、技能、习惯习性等,当自我效能与一定的目标任务相联系时就会唤醒自我的效能感。
集体效能感:
集体效能感是指个体在认同群体内自我角色的基础上,对群体实施整体协同配合后的效率和能力的自信。表现为个体对群体及其群体具体成员在协同效能上的信任感,乃至相反的怀疑感、猜疑感等等。同时,由于集体效能感是建立在自我效能感的基础之上,所以集体效能感亦包括自我效能感的内容与表现。集体效能感是中层次级别的信心状态,其从根本上是源于个体信念中对自我潜能的意识,但就其直接源泉还是在于自我效能感,只是这种分化出的自我效能感,是群体内各个体就整体配合所具有的自我效能感。
业绩经验感:
业绩经验感是指个体通过人生生活经历、学习、工作与执行群体任务,所获得的成功与失败的知识与经验。包括自负感、自豪感、成就感,乃至相反的挫折感、气馁感等等。同时,由于业绩经验感是建立在自我效能感与集体效能感的基础之上,所以业绩经验感亦包括自我效能感与集体效能感的内容与表现。从士气的内在表现来讲,业绩经验感是士气来源方最高度的信心状态,它表现为个体在行动过程中借鉴自己本身的阅历、学习过的知识以及实际的成败经验,而对现实及未来行动成败所形成的,相互之间具有随生共存的统一协调性的外在感知、情绪反应和外在意识。
除了知识、生活阅历和见闻以外,业绩经验感还突出表现为任务执行业绩和群体生活业绩两个方面。出色的完成任务的业绩可以起到稳定群体成员的行动情绪,从而坚定群体成员以小胜大、以弱胜强的信心的作用。而很多群体行动特别是军事行动往往需要群体成员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艰难困苦,这种艰难困苦对于初次接触到的人来说,往往难以理解并难以忍受的。但是,当他经过几次这种生活或训练,这种生活就会成为他们一生宝贵的精神财富,从而促使他们敢于面对以后更多更艰难的生活生存状况。
基督教对信心的看法:
希伯来书11:1告诉我们,“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也许在基督徒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其他成分比信更重要。我们不能购买、出售或把它送给我们的朋友。那么,什么是信?而且在基督徒的生活中,信扮演什么角色?字典将信定义为“相信、忠于或者信任某人、某事,尤其是没有符合逻辑的证据时。”这也将信定义为“相信并且忠于上帝”。关于信以及它有多重要,圣经有更多的话要说。事实上,它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如果没有信,我们就与上帝无份,而且也不可能讨他喜悦(希伯来书11:6)。信是实际上未曾看见他就相信这位独一真神。
信心从哪里来?信不是我们靠着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也不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也不是勤奋学习和追求属灵的结果。以弗所书2:8-9清楚表明,信心是上帝的礼物,不是因为我们应该得到它,已经赚得它或是值得拥有它。它不是来自我们自身;它是来自上帝。获得它不是通过我们的力量或我们的自由意志。它只是由上帝赐给我们的,伴随着他的恩典和怜悯,根据他神圣的计划和目的,正因为如此,他配得所有的荣耀。
为什么要有信心?上帝设计了一种方法来区分那些属他和不属他的人,这就叫做信。很简单,我们需要信来取悦上帝。上帝告诉我们,即使我们看不见他,我们也相信他,这会取悦上帝。希伯来书11:6的关键部分告诉我们“他赏赐那些认真寻求他的人”。这并不是说我们信上帝只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某些东西。然而,上帝喜欢祝福那些顺服和忠诚的人。在路加福音7:50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很好的例子。耶稣正忙着和一个有罪的女人对话,这时,他让我们得以一撇为什么信仰是如此有益。“你的信救了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吧”。女人凭着信心相信耶稣基督,而神因此赏赐了她。最后,信是支撑我们走到最后的东西,因着信知道我们将在天上永远与上帝同在。“你们虽然没有见过他,却是爱他。如今虽不得看见,却因信他就有说不出来、满有荣光的大喜乐,并且得着你们信心的果效,就是灵魂的救恩”(彼得前书1:8-9)。
圣经中关于信心的多种说法:
1、可见信道是从听道来的,听道是从基督的话来的。——罗马书书 10:17
2、你要专心仰赖耶和华,不可倚靠自己的聪明。 在你一切所行的事上,都要认定他,他必指引你的路。——箴言 3:5, 6
3、耶稣对他说,你若能信,在信的人,凡事都能。——马可福音 9:23
4、因我们行事为人,是凭着信心,不是凭着眼见。——哥林多后书 5:7
5、因为出于神的话,没有一句不带能力的。——路加福音加福音 1:37
6、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希伯来书伯来书 11:1
7、你们中间若有缺少智慧的,应当求那厚赐与众人,也不斥责人的神,主就必赐给他。只要凭着信心求,一点不疑惑。因为那疑惑的人,就像海中的波浪,被风吹动翻腾。 这样的人,不要想从主那里得什么。 心怀二意的人,在他一切所行的路上,都没有定见。——雅各书 1:5-8
佛教中关于信心的诠释:
维基百科对佛教信心的诠释:信(巴利语:saddhā,梵语:śraddhā),佛教术语,指信仰的行为,或是信心本身。在佛教中,信仰是一个重要的概念,正确的信仰,特别是对于佛教三宝的信仰,称为正信,或净信。阿毘达摩中,将信列为心所之一。一般而言,佛教鼓励四种信仰,也就是对于佛、法、僧与戒的信仰,称为四不坏净,或四不坏信。在五根、五力中,皆将信列入其中。华严宗有十信的说法。
信的反义字,为不信,以及疑。
在佛教中,信是五根之一,指佛教徒对于佛陀所说的法,升起信心,由此生起菩提心,称为信根,即四不坏净。净信是指心去除掉贪欲之后,得到心解脱的状态,信的根源在于智慧,代表了心的澄净性。
五根可以增长善法,当五根增长至强而有力状态时,称为五力。五力中的信力,同样指四不坏净,但是与信根相比,有程度上的差别。
信是善心所之一,说一切有部将其列入大善地法中。
唯识的信心所:佛教唯识学中的心所,即心识的运行体现。分六大类,分别是:遍行、别境、善法、根本烦恼、随烦恼、不定。信心所,是十一个善法心所中的其中一个。信心所,于实、德、能深忍乐欲,心净为性,对治不信,乐善为业。于此诠释:对善法能了知而实信,对佛法义理能坚定信仰者,曰信。此有三种,一者信实,信实事和实理; 二者信德,信功德及道德; 三者信能,信善恶之业的能力。
《智者入门论》中的信心所:对于真实处生起清净、欢喜、爱乐的诚心,作为欲乐的所依。
四种信心:清净信、欲乐信、胜解信、不退转信。清净信来自于善根、欲乐信来自于对三宝和解脱的希求、胜解信来自于见解、不退转信来自于见解圆满、觉受及一些境界。
丁福保佛学大词典:信受所闻所解之法而无疑心也。此有迷信正信,解心仰心,自力信他力信等之别。
佛学大词典:二种信。此二种信有三。
一、信解与深信:1、信解,又作解信,梵语 adhimukti ,音译阿毗目底。即明见是理,心无疑虑之意。2、深信,又作仰信,梵语s/raddha^,译为舍罗驮,依人而信其言之意。大日经疏卷三(大三九·六一四中):‘有大信解者,此信解,梵音阿毗目底,谓明见是理,心无疑虑。如凿井,已渐至泥,虽未见水,必知在近,故名信解也。下云深信者,此信,梵音舍罗驮,是依事依人之信。如闻长者之言,或出常情之表。但以是人未尝(尝)欺诳故,即便谛受依行,亦名为信。’
二、邪信与正信:1、与贪、嗔、痴三不善根相应之信为邪信。2、与无贪等三善根相应之信为正信。
三、自力信与他力信:1、自发之信为自力信。2、依佛之大悲心而发者为他力信。
净土宗六信:净土宗第九代祖师蕅益大师,他对信心的诠释用了六信:信自、信他、信因、信果、信事、信理。
菩萨菩萨五十二位次:包括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五十二个位次。
十信位:‘十信者,乃三贤之首,万行之先。然欲从凡入圣,必以信为先导。始自信心,终至愿心,以作菩萨真修之方便。’
1、信心 谓心与理契,决了无疑,妙信纯真,恒住中道。经云:‘妙信常住,一切妄想,灭尽无余,中道纯真,名曰信心。’2、念心 谓对过去劫中轮回状况,相信明了,忆念无忘。经云:‘无数劫中,舍身受身,皆能忆念,得无遗忘,名曰念心。’3、精进心 谓以精纯、无间之不懈努力,以念心之精明,进趣真正清净境界。经云:‘唯以精明,进趣真净,名精进心。’4、慧心 谓精进之心,即已现前,则纯真之慧,自然显发。经云:‘心精现前,纯以智慧,名曰慧心。’5、定心 谓念虑皆忘,寂用无心,则慧性明彻,湛然不动。经云:‘周遍寂湛,寂妙常凝,名曰定心。’6、不退心 谓定光显发,慧心明彻,目标在即,进修无懈。经云:‘定光发明,明性深入,唯进无退,名不退心。’7、护法心 谓保持心进无退,与十方如来感应道交。经云:‘心进安然,保持不失,十方如来,气分交接,名护法心。’8、回向心 谓以护法心力,将佛光回向于佛,犹如双镜交照,光辉互映。经云:‘觉明保持,能以妙力,回佛慈光,向佛安住,名回向心。’9、戒心 谓将心回向于佛,则于净戒,安住不失。经云:‘心光密回获佛,常凝无上妙净,安住无为,得无遗失,名曰戒心。’10、愿心 谓由心住净戒,而得自在,故能遍游十方世界,化导众生,随其所愿,悉皆满足。经云:‘住戒自在,能游十方,所去随愿,名曰愿心。’
索达吉堪布的开示:信仰有以下几种类型:
(一)学说式信仰,对世间某种思想、学说或主义饶有兴致,全身心地接受。
(二)偶像式信仰,对某个人非常崇拜、景仰,比如把某个明星或宗教人士当作偶像。
(三)感情式信仰,与某个人的感情非常深厚,不论对方做了什么,都觉得非常善妙、值得信赖。人们所谓的爱情、亲情就是这种形式的信仰。
(四)权威式信仰,对于权力、名誉或政治等特别感兴趣。
(五)智慧式信仰,对超越的内证境界非常向往,比如很多宗教追求至高的心灵状态。这是最重要的一种信仰。
圣严法师开示(摘引):
问:迷信与正信的分别在哪里?
答:大体而言,全世界信仰宗教的人,不论他信仰天主、基督、回教或佛教,如果只停留在「信」的阶段,而不去理解和实践,那么都不能算是正信;因为「信」的基础有的时候是非理性的,不需要什么理由,因此也就很容易掉入迷信的陷阱。
就佛教而言,在中国社会里,由于其他民间信仰不断掺杂,情况比较复杂。我把这个混杂的民间信仰现象分为几个层次来分析:
一、急诊式:临时遇到困难、问题,找不到办法解决,才想到求神祈佛。
二、贿赂式及投资式:信教者心中带着回收的预期,希望这辈子或下辈子生长在好的家庭,或好的环境,以享受福报。
三、证人式:以宗教信仰当名牌、通行证,证明自己是好人;或对着神明向他人发誓,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四、健身房式:用气功、养生术等包装宗教。
五、经验式:这种宗教信仰强调神祕、灵异的经验,着重于神通力和感应。很多人用祷告、打坐、持咒、诵经、加持的方法,以获得这样的神祕经验为满足。
六、学问式:把宗教当作一门学问或哲学来研究,宗教的论理吸引他,或者出于好奇,而成为宗教学专家。但他们的思想言论是一套,立身处世的行为又是一套,言、行未必合一。
七、爱与布施式:这是比较高的信仰层次,信徒能以爱和布施来身体力行宗教教义。施是为了慈悲的爱,不为求取名利等反馈。
最后,是超越式的宗教信仰,它是无我、无执着的,不以自我为中心的信仰,是以「空观」、「中观」来体验空性的智慧,实践无缘慈悲的佛法。
因此,健康的宗教,必须能在日常生活中把理论(教义)和实践结合为一体。也就是说,生活中的每一个当下,都可以不受诱惑、刺激,因而不起烦恼。例如,自己有能力布施、付出爱,于是去做,既不是为了求得福报,甚至也不「想」着自己是在布施、做好事。这是三轮体空的精神——没有布施的人,也没有被布施的对象和所布施的东西。
除了超越式、爱与布施式的宗教信仰,也不能说其他六种信仰层次完全没有好处。许多人透过练功、膜拜、上香祝祷等等仪轨,心理上就有安全感,因为藉着这些仪式,他们认为可以得到「保佑」;即使所求之事不应验,他们也会自我安慰,认为大概自己福报不够,所以有麻烦时神明也帮不上忙。
二、佛教的信心与修行:1、信心的概念;2、信心的作用;3、信心与见解;4、信心与觉受;5、信心与境界。
1、 信心的概念:佛教关于信心的概念很多,但在此将多种概念进行一个简单汇总,以便大家理解。佛教的信心,是对三宝产生敬仰、皈依、追随、融入的心理状态,此心态有多种角度、多种层面、多种程度,且在信仰追随的过程中,会产生强弱变化、退进不定的情况。
2、 信心的作用:
佛教讲究“信、解、行、证”,信为第一,无信无法进入佛教。
《华严经》云:“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法,断除疑网出爱流。”龙树菩萨在《大智度论》中说:“佛法大海,唯信能入,唯智能度。”《大宝积经》云:“若不信之人,不生诸白法,犹如烧种子,不生根牙等。”
《金刚经》第六品:佛告须菩提:“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
《中观四百论》:薄福于此法,都不生疑惑, 若谁略生疑,亦能坏三有。
莲花生大士法语:“具有坚信得加持,若离疑心成所愿。”
信心可以帮助增进见解,帮助增进法喜和觉受,帮助获得开悟。反过来,正确的见解、觉受也可以帮助信心增加,触碰悟境可以帮助对开悟的信心,而开悟后,能让修行人对成佛充满信心。以下说明
3、 信心与见解:
最初的信心来源于善根,内在感受和外缘刺激都可能引发这样的信心,但大部分属于迷信,可归于清净信和欲乐信,其表现带有强烈的盲从性、想象性、情感性、功利心和预设心态。虽然有真诚、恭敬的成分,但却容易被各种邪见、违缘带来的感受、情绪所左右,因此极易退转。
由此,系统的闻思或者跟随具德善知识,就显得非常重要。正确有效的系统闻思,可以让学人逐渐明白教理,清晰佛教的世界观、生命观和价值观,消除盲从和想象,将情感融入理性,化功利为真诚,并丢掉不切实际的预设心态。而且深思教理,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即所谓的“思维修”,不但能够将深邃的佛教哲学和逻辑搞清楚,而且能够带来一定程度的觉受,可用之对付一般程度的烦恼纠结。最重要的是,系统准确的闻思,能够为以后的修行指明方向,修正错误的努力。
对于一些不善于或者不可能系统闻思的初学者,找到一个真正的善知识和加入真正的修学团体,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依止真正有缘的善知识,他能够就一个人的具体情况进行传授,有可能不需要系统长期的闻思,以窍诀以及非常具体的方式帮助学人达成系统闻思的目的。真正的修行团体能够给学人带来正确的影响,相互携持,克服信心退失的魔障。
如佛陀所言:“比丘或智者,当善观我语,如炼截磨金,信受非唯敬。”最初的信心可以引领初学者进入佛教,但正确系统的闻思,产生真知正见,才能让信心不至于偏向和退失,并能因此而逐日增加。
鉴于闻思成熟的程度不同,信心可以归于欲乐信和胜解信。因此,长期闻思是佛教徒必不可少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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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信心与觉受:
觉受是修行中获得的种种感受,有正面的法喜轻安,也有负面的散乱昏沉,有对教证二法的逐渐清晰,也有停滞不前、疲厌沮丧、甚至偏邪退失。一般来说,觉受都含有意识成分,但有些趋于稳固的觉受,意识成分会越来越少。
此时的信心,一般可以归于欲乐信,由于修行觉受能够帮助闻思更加具体细腻,所以一部分修行人可能因此快速达成胜解信。
虔诚的信心对于产生正面觉受有巨大的作用,因为信心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越虔诚力量越大,这种力量如果反过来用于修行以改变自心,非常容易让心灵产生一些以前未曾有过的正面觉受。
如因此而产生出离心、菩提心、单空的觉受。
产生正面觉受时,信心会因此而增加,同时也容易导致轻浮、傲慢、过高期待等心态浮现。由于福报不足或者业障深重,修行大概率也不会一帆风顺,负面觉受总是会不断出现,由此,信心也会遭受冲击损坏,这时候的信心受损,往往比前面所说的还要严重,因为能够出现正面觉受的修行人,往往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闻思禅修,如果负面觉受反复出现或者长期无法消除,虔诚的心态就会慢慢减弱,修行人会认为我尽力了,不是佛法不好是我不行,这还是属于比较理性的修行人,一些容易走极端的修行人,甚至会怀疑佛法和善知识,产生不由自主的逆反心态。信心出现巨大的动摇乃至崩溃。
这时候,系统的闻思、虔诚依止真正的善知识、有智慧善良的同修陪伴帮助,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闻思学到的修行知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修行人自省,真正的善知识能够正确地引导和有力地加持修行人,找出和纠正修行人潜藏的毛病及修行中的误区,同修的陪伴能够让修行人不至于孤独无助,能通过互助交流而接受到正面影响。以上三种因素都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消除负面觉受,避免信心受伤。
因此,强大的信心能够带来修行的正面觉受,但福报不足和业障深重导致的负面觉受也会冲击损坏信心。但如果能够坚韧不拔,虔诚信仰三宝,依靠善知识和清净同修,坚持积资清障,度过难关之后,往往会出现更好的觉受,信心会越来越増胜。
在消除负面觉受的过程中,于个人的修持上,应该坚守戒律,积资清障,串习菩提心,只有长期坚韧不拔,串习积累,才有可能越过难关,生起和坚固正面觉受,达成开悟目的。
5、 信心与境界:
这里所说的“境界”,是指一些比较稳固的觉受、禅定状态、单空体受和触碰觉性的轻悟、小悟。
到这个程度时,由于境界的体受,信心自然是非常坚固,退失的可能性很小,但走入误区和被魔扰的可能性则加高。
一般来说,这类修行人都会有一定的出离心,但不一定具足,出离心的修量如果不够,等出现境界时,往往会被各种欲望搅扰,让修行难以深入。菩提心的修量不够,则会让法喜难以持久深入,见地无法透彻落实,甚至堕入禅定(乐、明、无念)和小乘的误区。
所谓魔扰和误区,具体一些,粗大的表现为修行人傲慢、自以为是、好为人师、逞强好胜……细微的表现为修行人贪着境界止步不前、安住境界无法自省、似乎明白却又难以透脱……等等,虽各种境界高低有别,但都起到激发显露这些毛病的作用,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的就是这个。
这个阶段的信心,已经不是退失的问题,而是如何持续深入和实现透悟,不致走向魔道的问题,此时,学人最需要真实的出离心和菩提心、虔诚依止真正的善知识、反复参研各类窍诀,才能突破各级关口和修行瓶颈,达成透脱一悟,得大自在。
因此,就算有了各种境界,亦不可以固步自封,止步不前,反而应该深深自省于三主要道的修行,虔诚依止善知识而生起更强烈的信心,方可能获得踏实的透悟。
如禅宗和大圆满的修行,此时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并非只是我们认为密不可宣的窍诀,反而是更加虔诚和坚固的信心!如很多学人听受了大圆满窍诀,但却无法明悟,而历史上一些知识不多的修行人,往往因为对上师的信心或者长期苦修而获得大成就。
大圆满的透悟,根本上,是因为信心而证悟。大圆满的信心表现为“菩提心”和“视师如佛”。如彻却的证悟,主要依据信心,才能落实“见超八地”的见地。八地菩萨肯定已经明悟觉性,且完全灭除俱生人我执,由此才能产生安住法性而勿需出入定的境界,如此甚深的安住境界,大圆满学人却能在见道前,即遍计人我执和遍计法我执都还未完全祛除的情况下,以见地的方式实现。如此殊胜,除大圆满法脉本身的加持以外,皆因依赖菩提心对人我的压制,并籍视师如佛而获取佛陀的圆满加持而轻易得之。
从教理上诠释“视师如佛”,以二转空性见地,认定上师之一切显现为法身之空性,故而无有过错,以三转之见地,认定上师之一切所作为觉性之光明,故而获取如佛陀一般的加持。
而禅宗证悟,则依靠“疑”,所谓“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但这个所谓的“疑”,其实正是“信心”的反方向表达。禅宗之疑,并非否定性的疑,而是希求性的疑,这种“疑”与“情”裹成一团,可以达到“狗舔热油档”的程度,即所谓的“疑情裹成一团”,难离难弃、日夜盘恒、舍生忘死的程度。这种“疑情”,根本不是什么否定,或者是对是否存在开悟还不确定的“疑”,而恰恰是日出之前,将明未明之即的那种充满信心的追求和期待。
《佛说入胎经》云:难陀。汝莫信我莫随我欲。莫依我语莫观我相。莫随沙门所有见解。莫于沙门而生恭敬。莫作是语。沙门乔答摩是我大师。然而但可于我自证所得之法。独在静处思量观察。常多修习随于用心所观之法。即于彼法观想成就正念而住。自为洲渚。自为归处。法为洲渚。法为归处。无别洲渚。无别归处。
如经文所说,禅宗之疑,并非我们平时认为的不相信之疑,而是反对迷信,用真修实参,达成证悟。这种参行看似简单,但却需要长时间的坚韧不拔和一锥到底的意志力量,如果没有对证悟超越常人的希求和信心,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因此,这个阶段,更需要认真清净戒律,认真扩展菩提心和修习视师如佛,对于稳固信心有巨大的作用。就四种信心来说,此阶段可以处于欲乐信、胜解信甚至不退转信三个层面,如果透悟,则肯定获得不退转信。
“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能所,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
“如如”,说现象如同真如,乃体用一如之意。如如之体其实不分内外,这里说内说外是表达的原因。能无实质,故而不动不摇;外无实质,故而不塞、不碍;无内无外无观待,所以无能所,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
此为观心之说,于心体“无有”而明了,称“不动、不摇”;于显现“无执”而梦幻,为“不塞、不碍”;内外一如,觉空双运,谓“无内无外无观待”。
深体乐安之!
“趋者不敢入此法,恐落空无栖泊处,故望崖而退,例皆广求知见。所以求知见者如毛,悟道者如角。”
不敢入此法,一为无知见,二为错误知见,三为不舍执着,四为无力深细,五为无法持续,六为难以稳固。
广求知见是因为思维和记忆是普通人最容易的用心方式,且利于表达和功利。但因为心之开悟非思维和言语,故沉溺知见者难以证悟,故成“求知见者如毛,悟道者如角”。但对于初学者和真修行人,闻思不可或缺,只是不能沉溺和需将闻思、修行和证悟之用心加以鉴别(见解、觉受、境界)。
将禅定觉受当成证悟也是常见的修行误区,需要深细观察心境,研习窍诀,方能真实突破认知瓶颈。
正论:
“文殊当理,普贤当行。理者,真空无碍之理;行者,离相无尽之行。观音当大慈,势至当大智。维摩者,净名也。净者,性也;名者,相也。性相不异,故号净名。诸大菩萨所表者,人皆有之,不离一心,悟之即是。今学道人,不向自心中悟,乃于心外,着相取境,皆与道背。”
句解:
“文殊当理,普贤当行。理者,真空无碍之理;行者,离相无尽之行。观音当大慈,势至当大智。维摩者,净名也。净者,性也;名者,相也。性相不异,故号净名。诸大菩萨所表者,人皆有之,不离一心,悟之即是。”
将一切外在的大菩萨,于自心本性之作用对应。文殊是心之理体,即“明空双运”;普贤是心之大行,谓“显空双运”;观音是心之大慈,是“悲智双运”;势至是心之大力,为“乐空双运”,维摩表“性相不异”,基于自性本性的各种运用,即各大菩萨和本尊,无论多么殊胜,但都不离空性。
意谓凡夫之心,所有功德全部具足,只是不悟,故不能发明。
此讲修行次第和修行内容,文殊当理须学教理,普贤当行须修大行,观音当慈须有菩提心,势至当智须明般若。不离一心谓一切皆心即一切皆无心之显。
正论:
“恒河沙者,佛说是沙,诸佛菩萨、释梵诸天步履而过,沙亦不喜;牛羊虫蚁践踏而行,沙亦不怒。珍宝、馨香,沙亦不贪;粪尿、臭秽,沙亦不恶(wù)。此心即无心之心,离一切相,众生、诸佛,更无差别。但能无心,便是究竟。学道人若不直下无心,累劫修行终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系,不得解脱。”
句解:用恒河沙比喻无心之心,即对心之现象不起贪嗔,即为无心之运用。即所谓的“于中无执”而谓之“离一切相”。此为表述针对心的显现。
“但能无心,便是究竟。学道人若不直下无心,累劫修行终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系,不得解脱。”
就学理来讲,“无心”有两个层面,对现象的无心和对本体的无心。但只要能准确地认知“无心”,就能够获得开悟。
“学道人若不直下无心,累劫修行终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系,不得解脱”这一句说禅宗特点,针对心之自体的认知,应当单刀直入,直下顿脱。如果做不到,拿就要“累劫修行终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系,不得解脱。”
对于我们来说,是要次第修行,积累做到能够直下无心的资粮,清除做到直下无心的障碍。
正论:
“然证此心有迟疾。有闻法,一念便得无心者;有至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乃得无心者。长短得无心乃住,更无可修可证。实无所得,真实不虚。一念而得,与十地而得者,功用恰齐,更无深浅。只是历劫枉受辛勤耳。”
句解:
“然证此心有迟疾。有闻法,一念便得无心者;有至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乃得无心者。”
证悟此心的,因根基和助缘而有差别。我等要做的,则是锻炼根基,积聚助缘,清除业障,故而必须做前期的集资清障的修行。
此乃顿悟者和渐修者的差别,其间区分,牵涉颇多。
“长短得无心乃住,更无可修可证,实无所得,真实不虚。”
无论时间长短,如果能够清晰明了,无执安住,便可了知除此心之外,其他无任何事物可求。明白自性本性既空无一物,亦明然全知。二者双运,唯一觉性。
“一念而得,与十地而得者,功用恰齐,更无深浅。只是历劫枉受辛勤耳。”
一念而得此自性本性,与十地菩萨所得的自性本性,就心性的本体而言,全无异质,只是一个快捷,一个迂回而已。
正论:
“造恶、造善皆是着相。着相造恶,枉受轮回;着相造善,枉受劳苦。总不如言下便自认取本法。此法即心,心外无法;此心即法,法外无心。心自无心。亦无无心者。将心无心,心却成有。默契而已,绝诸思议。故曰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句解:
“造恶、造善皆是着相。着相造恶,枉受轮回;着相造善,枉受劳苦,总不如言下便自认取本法。”
造善造恶,必有三轮,三轮不空,即为着相,着相善恶,皆以无明为基础,故轮回不息。
禅宗直指时说的善恶,往往不仅指道德层面的善恶,乃至持戒修定,都为造作之善,不得究竟,故而“枉受劳苦”,因此不如直指人心,体取无生,不论禅定解脱,故曰:总不如言下便自认取本法。
“此法即心,心外无法;此心即法,法外无心。心自无心。亦无无心者。将心无心,心却成有。”
如何认取本法呢?这一大段讲认识心的窍诀。“此法即心,心外无法”(色即是空),此本法就是心,除了这颗心没有其他的法(唯一)。“此心即法,法外无心”(空即是色),此心就是一切显现,离开一切显现也找不到另外的心(自成)。“心自无心。亦无无心者。”,心自体根本找不到,但不存在一个“无心”(无有)。“将心无心,心却成有。”,于胜义讲,无心能生一切法,法法平等。于修持上讲,“无心”成为对境,则“无心”成有法。
“默契而已,绝诸思议。故曰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句解:“默”,静寂;“契”,明悟。默契,即“安住觉性”。从修行角度讲:分别与不分别相契而寂。这明悟任何思议都无法触及,也无法表达,默契者自知自明,如人饮水耳。故曰: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正论:
“此心是本源清净佛,人皆有之。蠢动含灵,与诸佛菩萨,一体不异。只为妄想分别,造种种业果。本佛上实无一物,虚通寂静,明妙安乐而已。深自悟入,直下便是。圆满具足,更无所欠。纵使三祇精进修行,历诸地位,及一念证时,只证元来自佛,向上更不添得一物。却观历劫功用,总是梦中妄为。故如来云:“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若有所得,然灯佛则不与我授记。”又云:“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菩提。”即此本源清净心,与众生、诸佛、世界、山河,有相、无相,遍十方界,一切平等,无彼我相。”
句解:
“此心是本源清净佛,人皆有之。蠢动含灵,与诸佛菩萨,一体不异。只为妄想分别,造种种业果。本佛上实无一物,虚通寂静,明妙安乐而已”
心之本性,即是清净法身佛,人人皆备,一切有情和诸佛皆具一性,因不明本体而妄想分别,故而所见所感不同,谓之业果。但无论分别万千,历历森罗,于自心本性上却一无所有而了了常知,体味之“虚通寂静,明妙安乐”。
“深自悟入,直下便是。圆满具足,更无所欠。纵使三祇精进修行,历诸地位,及一念证时,只证元来自佛,向上更不添得一物。却观历劫功用,总是梦中妄为。”
此段强调禅宗直指的殊胜简捷。说于此本性,需要深深明悟,虽说是深深,但并非曲折,当下无心明了即是,若能直体透脱,即能明悟此心殊无欠缺,即使通过三大劫精进,经历五十二位次,一念自明时,也和最初的明悟一样,没有添多一样别法。由此,如果放弃直指明悟,次第渐修,期间经历,如梦中所为,虚妄无常。
“故如来云:“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若有所得,然灯佛则不与我授记。”又云:“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菩提。”即此本源清净心,与众生、诸佛、世界、山河,有相、无相,遍十方界,一切平等,无彼我相。”
引教言,说如来教:当初佛陀因地时,在导师燃灯佛处,没有得到任何实有法,如果当时佛陀认为若有所得,则燃灯佛不会予以认可。佛陀言教:看一切法本质空性,故而显现各异,实质本等,此心即胜义菩提心。于本性的层面,万法平等,无人无我无能所。
正论:
“此本源清净心,常自圆明遍照。世人不悟,只认见闻觉知为心,为见闻觉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体。但直下无心,本体自现。如大日轮,升于虚空,遍照十方更无障碍。故学道人唯认见闻觉知、施为动作,空却见闻觉知,即心路绝、无入处,但于见闻觉知处认本心。然本心不属见闻觉知,亦不离见闻觉知。但莫于见闻觉知上起见解,亦莫于见闻觉知上动念,亦莫离见闻觉知觅心,亦莫舍见闻觉知取法。不即、不离,不住、不着,纵横自在,无非道场。”
句解:
“此本源清净心,常自圆明遍照。世人不悟,只认见闻觉知为心,为见闻觉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体。但直下无心,本体自现。如大日轮,升于虚空,遍照十方更无障碍。”
此心是万法本源,无二清净,不生灭曰“常”,无二曰“自”,无欠缺曰“圆”,能所一味曰“明”,遍一切处曰“遍照”。凡夫将心二元对立,以根识外境为心,也被根识外境覆盖真知,由此不见自心本性。如果能够直接体会到什么是“无心”,则自心本性自然呈现,自明如旭日东升,无处不明为遍照十方,无处不空为更无障碍。
“故学道人唯认见闻觉知、施为动作,空却见闻觉知,即心路绝、无入处,但于见闻觉知处认本心。”
如果修行人只知道认取根识、行为动作是本心,空却根识,即认知路绝,找不到目标,故只能将根识认作本心。此禅宗谓之为“认贼作父”。
“然本心不属见闻觉知,亦不离见闻觉知。但莫于见闻觉知上起见解,亦莫于见闻觉知上动念,亦莫离见闻觉知觅心,亦莫舍见闻觉知取法。不即、不离,不住、不着,纵横自在,无非道场。”
但本心不是根识外境,也不离开根识外境,因此不能在根识外境上找心性,也不能被根识外境所带走,但本心也不离开根识外境,离开根识外境也无法找到本心。不认内外境(内外境无有)、不离内外境(无有则无需脱离)、不住内外境(无有则无从安住)、不执内外境(无有则贪着自消)。如是则自在无碍,无处不是道场。
正论:
“世人闻道诸佛皆传心法,将谓心上别有一法可证、可取,遂将心觅法。不知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不可将心更求于心,历千万劫,终无得日。不如当下无心,便是本法。”
句解:凡夫听闻诸佛都会传心法,于是认为于心能认知、获取、证悟一个胜义法,于是便用心寻找。不知用来找的心,其实就是本心,本心和用心,其实一味空性。不能用心去求另外的心,就算找寻千万大劫,也无法找到。只有当下无心,其心自明。
“如力士迷额内珠,向外求觅,周行十方,终不能得。智者指之,当时自见本珠如故。故学道人迷自本心,不认为佛,遂向外求觅,起功用行,依次第证,历劫勤求,永不成道。不如当下无心,决定知一切法,本无所有,亦无所得。无依、无住,无能、无所。不动妄念,便证菩提。及证道时,只证本心佛。历劫功用,并是虚修。如力士得珠时,只得本额珠,不关向外求觅之力。故佛言:“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恐人不信,故引五眼所见,五语所言,真实不虚,是第一义谛。”
句解:
“如力士迷额内珠,向外求觅,周行十方,终不能得。智者指之,当时自见本珠如故。”
如一力士以为额头上的宝珠不见了,于是四处寻找,怎么也找不到,有智者见到,告诉他宝珠就在他额头上,于是回观,自见宝珠如故。此喻学人“将心觅心”。
“故学道人迷自本心,不认为佛,遂向外求觅,起功用行,依次第证,历劫勤求,永不成道。不如当下无心,决定知一切法,本无所有,亦无所得。无依、无住,无能、无所。不动妄念,便证菩提。及证道时,只证本心佛。历劫功用,并是虚修。如力士得珠时,只得本额珠,不关向外求觅之力。”
学人不认识自心,不知道自心即是真佛,所以向外寻觅,只能是“起功用行,依次第证,历劫勤求,永不成道”。正确快捷的方法是“当下无心”,如故能够做到,则决定明白一切内外显现本不存在,也无法得到。由此安住,心“无依、无住,无能、无所。不动妄念”,如此即证菩提。乃至次第修行,到见道之时,也是证悟了自心本性,前面所有勤修努力,对比直下顿悟来说,全是无用功。就如力士找回宝珠,发现宝珠本来就未丢失,以前的辛苦寻找,实无真实意义。
此为禅师强调直指心性的殊胜,但就普通根器而言,若无前期的闻思勤修,忘情苦参,即便遇到善知识直指心性,也无法实现自明,如是禅宗殊胜,也成为纸上谈兵,徒望洋兴叹而已。
故佛言:“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恐人不信,故引五眼所见,五语所言,真实不虚,是第一义谛。”
此一大段取义《金刚经》。“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此句非《金刚经》原句,但取其经文十七品“究竟无我分”之经意。后面的“五眼”,取自经文十八品“一体同观分”,“五语”取自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十七品原文摘录:“尔时,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告须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所以者何?”“须菩提,实无有法,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于然灯佛所,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不也,世尊。如我解佛所说义,佛于然灯佛所,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言:“如是如是。须菩提,实无有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若有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然灯佛即不与我授记,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以实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故然灯佛与我授记,作是言,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十八品原文摘录:“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肉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肉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天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天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慧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慧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法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佛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佛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恒河中所有沙,佛说是沙不?”“如是,世尊。如来说是沙。”“须菩提,于意云何?如一恒河中所有沙,有如是沙等恒河,是诸恒河所有沙数佛世界,如是宁为多不?”“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十四品原文摘录:“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须菩提!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
“我于阿耨菩提,实无所得。”是佛陀说明心性本质绝非实有,以“无所得”而明之。
五眼谓:肉眼──平凡人肉体的眼睛。天眼──色界天人的眼睛,凡人可以由禅定或者念佛修得。天眼可以看见任何东西,不受前后、内外、昼夜、上下的限制。但天眼看到的只是和合因缘产生的假名之物,不能看到真正的佛法实相。慧眼──慧眼可以见到实相,了解真空无相的道理。法眼──法眼可以知道一切众生的根机 方便法门,使众生证道。佛眼──佛陀身上具备前四眼者,佛眼无事不知。
《华严经》中说道:“肉眼见一切色故,天眼见一切众生心故,慧眼见一切众生诸根境界故,法眼见一切法如实相故,佛眼见如来十力故。”
佛陀五眼表明佛具足人、天、二乘、菩萨和佛一切的智慧。
佛陀五语:真语——说因果不虚;实语——说万法皆空;如语——说万法本质如来藏;不诳语——所说无私利他;不异语——所说绝无矛盾。
禅师以佛智佛语,证实“无心”之旨,是佛陀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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